第十一节 记忆崩坏时 快乐和痛苦哪个更多点(上)
“哥哥,这个世界真的有太阳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弗蕾雅从来没见过?”
女孩扬起小小额头,想从白皑雪山尽头望到一丝曙光,可终究视野中只有风卷残云的灰暗。
“没关系…离开这里,一定会看到希望之光。”清秀白皙的男孩目光迷茫,嘴里说着安慰妹妹的话语,内心却知道不过是句谎言。
他们生活在风雪飘扬的巴芬山脉,这里蔓延数千大日轮的雪山谷地中仅有区区几处脉冲,却蕴含着数不胜数的星际风。
流民走不出山脉谷地,唯有不断相互厮杀,争取一方生存之地。强者欺凌弱小,甚至不惜杀害没用的老人与小孩,很快命运之刃来到男孩和女孩脖颈前。
可他们不甘成为命运枷锁下的亡魂,男孩抢夺了强者的宝贝,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无边无际的雪山和星际风堵住了最后希望。
“前面没有路…”女孩把头转向哥哥,天真中夹杂一丝疑惑。
“那我们往回走,尽头就会有太阳,而那个地方就是希望!”
男孩牵着妹妹纤细小手,转身背对雪山,面前竟然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惨景。散落在身体周围的红色系绳早已荡然无存,化为红色领结留在女孩胸前。
巴芬山脉里,所有流民全部死于今天,死于两位想要逃离脉冲的孩子。可男孩心里明白,这并非他手中振动波环所致,圣器不过炸开山岩,开辟出一条逃向外面世界的道路而已。眼前惨景的罪魁祸首,是那枚红色领结。
女孩踩过一具具尸体,嘴里仍旧念念有词,年仅九岁的幼小灵魂根本无法抵抗,彻底沦为遗迹圣器的傀儡:“所有阻碍弗蕾雅寻找太阳的坏人,都得死!”
“没人会再来阻挡你们,因为太阳就在这里!”
陌生声音突然从布满血腥味的脉冲里传来,男孩和女孩不可思议地互相凝视,震惊于不同寻常一幕。
明明记忆里不存在第三个人,明明他们就此走出山脉,最终抵达希敏约格。可说话的灰发少女是谁,太阳又在哪里?
“初次见面,弗雷、弗蕾雅~”少女从风雪中现身,她瞳孔清澈见底,斜挎的绿色邮差包引人瞩目,“我是罗伊娜,来自诺欧通的一名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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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密布,星际风外围风压正逼近这座失去遗迹之力,即将彻底消亡的古老脉冲。
刺鼻血腥味吹走后,雪原上拂过冷飕飕的阵风。邮差少女与两位孩子站在尸体群两侧,彼此保持安全距离。
“若欧东…?”弗蕾雅歪着头,像极了天真无邪的懵懂女孩,她反复念叨这个单词,却总是发音含糊不清。
相比之下,男孩弗雷则表情严峻许多,他提防地挡在妹妹身前,努力表现出毫不惧怕的模样。
“诺…欧…通…”罗伊娜回想起修道院日间课堂里,修女耐心为孩子们指导发音的儿时经历。三个平凡不过的单词,花了好几天才读到标准。
“诺欧通是什么?吃的,还是玩的?”女孩露出笑容,仿佛地狱里不染尘埃的天使,尽管造就眼前地狱惨景的元凶,就是天使自己。
“诺欧通是个都市,既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还有温暖的家,不用像这里冷嗖嗖~”
“都市…那里有太阳吗?哥哥说太阳就是希望之光,可弗蕾雅从没见过…这里只有大风、冰雪和乌云。”
“当然有太阳!可以和我一起去诺欧通,只要把危险的遗迹圣器交出来…”
罗伊娜友善地伸出胳膊,想触碰女孩胸前红领结,立刻遭到男孩粗暴推搡。
弗雷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习惯了脉冲里尔虞我诈的经历,那些满口谎言的大人们,时常为了利益而欺骗无知的弱者。
“我们不需要太阳!”男孩环顾周围,将血淋淋的尸体烙印在瞳孔里、记忆里、骨髓里,“我们需要遗迹圣器,需要力量!太阳保护不了弗蕾雅,但力量可以!”
罗伊娜没有继续争执,她取出邮差包里冈格尼尔沙漏,念叨起“咒语”来。随即尸体消失于雪地,红色鲜血恢复为纯白色,仿佛洗涤了整座脉冲。
时间回溯,神之器冈格尼尔沙漏进阶技能催化下,死去的流民重新复活,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雪原上。由于失去了遗迹圣器,他们无法加害两位手无寸铁的孩子。
“啊~坏人活过来了!”弗蕾雅张大冻得发紫的嘴唇,像刚刚观看了一场魔术表演,兴奋地原地打转。
“快看,你们可以继续生存在这里,不需要任何遗迹圣器的力量。”
罗伊娜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男孩,用手指指向天空,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现一轮美丽光晕。恒星密米尔,第一次把温暖照射入雪山谷地。
“这就是太阳吗?”女孩的眼泪从脸颊滑过,落地成冰,“好暖和。”
“力量不会为你们带来太阳,唯有努力争取和平的生活,才能够拥有希望之光。”罗伊娜再度伸出胳膊,这次她没有太着急,而是轻柔地触碰女孩,“愿意和我一起寻找太阳吗?”
“当然愿意!”弗蕾雅不假思索地交出红领结,开心地抱住罗伊娜腰部,“弗蕾雅终于找到,引导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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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灯打碎在地,火焰燃烧着木材,旺起熊熊烈火。
微弱曙光破晓而出,照亮了格拉希尔的黑暗森林。黎明从树根间穿梭而过,预示白月已经到来。
虚弱的罗伊娜被娜瑟露思扶起来,她在即将失去所有生命力瞬间,完成孤注一掷的尝试,幸运地活了下来。
而她们眼前,女孩解除红蝶状态,红领结如同失去宠爱的玩具,扔在殖民军基地破败不堪的废墟中。然而这次,却是流萤Rank II 弗蕾雅内心主动选择。
她放下了圣器致缠系,放下曾经执迷不悟的力量,因为强大遗迹圣器从未带给过她梦想中的东西——太阳。
“刚才的梦境,只是场虚假幻觉吧?”
双马尾女孩同样声音微弱,丝毫没有之前盛气凌人,就像回到了一年前,巴芬山脉里天真无邪的模样。
“严格来说不是幻觉,而是记忆崩坏。无影黑靴把罗伊娜强行侵入到过去记忆中,改变了记忆主人…一些世界观和价值观。”娜瑟露思冷静地解释刚才不可思议的经历,作为崩坏启动者,她虽然没有进入到记忆片段里,仍然能看见所有事情,“这就是遗迹圣器无影黑靴终焉技能——崩坏。”
“莫名其妙的终焉技能…”弗蕾雅微笑起来,没有邪恶和恐惧,更多是青涩与无奈。
“弗蕾雅…对不起…擅作主张侵入你痛苦的过去,但如果不这么做,暴走的致缠系会反噬宿主灵魂,最终害死…”
女孩抬手制止罗伊娜继续说下去,与此同时基地外,地平线边缘的恒星越升越高,逐渐照亮她乌黑长发下空洞的瞳孔。
“所以…引导光的人,果然还是谎言…”
“不!我在记忆里所承诺的太阳一定会成为现实,而真正引导光的人,绝非带来末日黄昏的耀夜!”
“那是谁…?是诺欧通的邮差吗?”
罗伊娜轻轻地摇头,思考一番后,用坚定地黑色瞳孔凝视彷惶女孩:“不是我…引导光的人,是弗蕾雅自己…”
“我…自己…”
“嗯,雪山谷地里的男孩和女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而太阳就在路的尽头,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会找到。而诺欧通的邮差,会陪你一起寻找。”
“一起寻找…”Rank II 弗蕾雅取出一把银质匕首,锋利刀面刻有奇怪图案,仔细观察后可以确认是月见草。
一年前,她与双胞胎哥哥弗雷离开巴芬山脉,踏过雪原抵达广袤荒地,结识了一名棕色瞳孔的友善男人。男人曾经说过相同的话,并赠送两把匕首给到他们。
双马尾女孩把银质匕首交到罗伊娜手中,这辈子第一次笑得如此坦然:“弗蕾雅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所以…拜托罗伊娜,一起阻止那些企图毁灭太阳的坏人。”
得到娜瑟露思同意后,罗伊娜略带犹豫地接过匕首,三位女生相视一笑,如同废墟里重新绽放的三朵月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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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压低气息,趁所有人不注意,来到红领结前,捡起遗迹圣器致缠系。
因为宿主解除了共鸣,他熟练地与这件Tier B级遗迹圣器完成契约共鸣仪式,并释放出两根带有电流的红绳。
致缠系将放松警惕的罗伊娜和娜瑟露思捆绑起来,却唯独对弗蕾雅置之不顾。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和普通流民别无两样,自然对末日黄昏计划毫无意义。
男人同样佩戴纯黑面具,身材体型却显得相对纤细,与流萤首领耀夜有天壤之别。他看上去更年轻,腰际挂着守护者银剑。
“初次见面,冈格尼尔沙漏宿主罗伊娜。”他礼貌地俯身,如同仆人向尊贵主人行礼,“在下海姆达尔,圣都亚格拉希尔遗迹守护长。奉流萤首领耀夜之名,带两位顽皮的女生回家。”
海姆达尔瞥了眼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流萤Rank II,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质往基地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