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利利安老师
或许是因为已经去世的母亲的关系,铃兰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备受宠爱的孩子。她的父亲是复兴了纳西索斯帝国的伟大皇帝,但在对待女儿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身为皇帝的威严,只有单纯的宠爱甚至是溺爱。
她不喜欢拘束的宫廷生活,老皇帝就放任她在纳西索斯的广场和街头,和顽童们一起打闹玩耍。纳西索斯的每一处神庙、每一家商店、甚至每一个民居都接待过她的到访。最后她甚至成为了纳西索斯平民中的孩子王。
也正因为此,铃兰与平民越来越近,与上流阶层越来越远。贵族们看在老皇帝的份上对铃兰礼遇有加,实际却从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一位“贱民”公主,将来也不会在权力事务上有多大的影响和作为。
铃兰知道大家对她的看法,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权力事务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
她有一位哥哥,他是贵族们口中优秀的皇子,他现在一直在辅助父亲,将来有一天,他还会接替父亲成为帝国的新皇帝。所以,那些权力事务根本不用她这个小公主操心。
可是,在铃兰十二岁这年,一切都变了。
因为带着其他小伙伴在神庙里打架的事,老皇帝第一次厉声训斥了她,她委屈地站在皇宫门口哭了很久很久,明明这一天还是她的生日。接着她被带到了皇城南郊的天平堡,被交给了一个刻板、严厉、无趣的利利安老师。
从那以后,自由离她而去,陪伴她的只有堆积如山的书本,拍不完的枯燥课程,以及上流阶层虚伪又无趣的交际宴会。
也只有偶尔从天平堡里偷偷溜出来,回到纳西索斯街头的时候,她才仿佛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钟声响了,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此刻,清晨的阳光驱开迷雾,照进古老的城堡里。城堡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然后投向了不远处的皇城——纳西索斯所在的方向。因为城堡是由并排的三座塔楼所组成,所以影子酷似天平的形状。
“天平堡”的名称也是由此而来。
在天平堡的神庙门前,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他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深深的眉骨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文学作品里描述的“扑克脸”一样。黑色的军装下,一身笔挺得过分的站姿,更是含着一丝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他就是款冬,这座天平堡的主人。
在神庙门前的空地上,一场由他主持的“决斗”马上就要展开。
铃兰已经准备好了。
胸甲,皮手套,护膝,木剑,小公主几乎全副武装。
站在铃兰对面的,是她接下来的“对手”风信子。
这是几天前款冬老师就在日程表上安排好的,用于检验两位学生剑术训练成果的一场“决斗”。
“决斗”开始前,铃兰向款冬敬礼的时候,她有一点点紧张。
昨天她偷跑出天平堡,制造了酒馆里的闹剧,还导致皇家卫队内部爆发冲突,这可以说是“罪无可赦”了。但是昨晚回来之后,款冬只是安排医生给她治疗,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犯错”和“惩罚”的事情,这让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款冬明知道她腿上有伤,还按照原来的课程计划安排举行“决斗”,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惩罚”了吧。
铃兰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虽然右腿上的疼痛没有好转,但她可是纳西索斯帝国的公主,是纳西索斯的孩子王,自己做的事情,当然由自己负责到底。
正好,她要打败风信子,把自己最近的训练成果给款冬老师看。
敬礼完毕,款冬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向下军令一样说:“开始吧。”
话音刚落,铃兰和风信子立刻举起剑,摆出了架势。
铃兰以往总是喜欢抢先进攻,但是今天她选择摆出防守的架势。
风信子稍微犹豫了半秒,然后开始主动进攻。他手中的木剑是按照阔剑的样式仿制的,招式运用上更接近传统的骑士,注重力量和整体的平衡。铃兰则相反,她的木剑规格和皇后佩剑一样,追求的是更快的速度和更远的攻击距离。
在风信子的前两轮进攻下,她连续向后小跳闪躲,躲开了木剑的攻击。就在这个时候,铃兰的重心不小心落在了受伤的右腿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看着小公主摇摇晃晃的样子,风信子立刻举起阔剑,展开第三轮攻势。
不过这是个陷阱,铃兰趁着风信子连续进攻而暴露出的空档,抢先发起了反攻。短短一瞬间,她连续刺出几剑,这种快速中路突刺正是她最擅长的招式。
风信子被逼得狼狈后退,甚至差点让铃兰的木剑直直扎在脸上。不过铃兰终究是有伤在身,步伐没能及时跟上,被风信子重新拉开安全距离,通过计谋取得的优势也就化为乌有了。
风信子再度发起进攻,这一次他改变了战术,不再从正面鲁莽攻击,而是移动脚步一点一点从铃兰的右侧逼近。
这种专门针对铃兰受伤右腿的战术,一点也谈不上光彩。
铃兰并没有觉得意外,“决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用自己的优势攻击敌人的劣势是理所当然的。
款冬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张扑克脸没有一点表情变化。
铃兰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想跟上风信子的节奏,但是随着她越来越吃力,这场“决斗”的胜负就没有了悬念。最后风信子举起剑,轻松地切近铃兰右侧,然后一剑将她“斩”倒在地。
其实随着两人年龄增长,性别带来的身体诧异愈发明显。自从风信子体格渐渐和铃兰拉开差距之后,铃兰就没有赢过他。
不过铃兰还是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说:“不行,再来!这次我一定会赢。”
款冬走上前来说:“不,今天到此为止。”
“不行不行,再来!”铃兰却倔强地争道。
但是款冬并不理会她,而是转身对风信子说:“马上收拾一下行装,我这里有一封紧急密件,要你送到利利安去。”
风信子少有地愣了一下,然后敬礼回答:“是的,老师!”
“决斗”就这样以铃兰的失败结束了,款冬也并未对这场考试再多说什么。
因为心情不好,铃兰一个人坐在天平堡空地边的一个树桩上。她把胸甲、护具,还有木剑全部都丢在一旁,把右腿的靴子也脱了下来,然后用两只手揉着还在疼痛的地方。
课间休息时间早已结束,她本应回到城堡里去学习政治管理相关的课程。
这是她最讨厌的课程了,枯燥乏味至极,没有一次不让她打瞌睡。而且她相信,这门课所讲的知识她永远也用不上。估计要不了多久,款冬就会出来找她,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批评训斥。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果然,没过多久款冬就从城堡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铃兰之后就径直朝她走来。
虽说知道自己要被训斥,但看到一脸冷峻的老师朝自己走来,铃兰心里不由得还是砰砰地跳了起来。
款冬在铃兰面前不到两米处停下了脚步。
铃兰想着要站起来,但她一时间忘记自己腿上有伤,“哎哟”一声,疼得差点跌回到树桩上。
没有跌倒是因为款冬抓住了她的手臂。
比起娇小的铃兰,款冬的个子要高大得多,他轻轻一伸手,便把铃兰稳稳地扶住了。
“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用力时要注意避免使用到受伤的右腿。”款冬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嗯。”铃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才又想起要敬礼,于是举起手向款冬补了个军礼。
这是天平堡的规矩,从年初开始铃兰就正式被编入皇家轻骑兵实习,款冬是皇家卫队的最高长官,士兵向长官敬礼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款冬却没有回礼,他继续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还有,从现在开始,武器和防具一定不能离身。”
说完,款冬就把一个东西递给了铃兰。
那是她的皇后佩剑。
然后款冬弯下腰拿起扔在地上的胸甲,再替铃兰一点一点穿戴上。
今天的老师似乎和铃兰所熟知的不太一样,本以为会迎来一顿批评训斥,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是因为看到她受了伤,铁石般的老师也有了一丝心软?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因害怕而加快的心跳却没有慢下来。
这时款冬又说:“你的伤至少还要三到四天才能痊愈,但是时间宝贵,我们的课程安排是不会停的。”
听到这句话,铃兰反而安心下来,果然她的老师还是没有变,不会因为受伤这点小事就放松对她的要求。
“我知道了。”铃兰一边回答,一边准备跳着往城堡里面走。
可是款冬拦住了她,说:“不,你在这里坐下,看着和听着就好。”
铃兰不解地抬头,看向款冬。
款冬拿起了铃兰之前扔在地上的木剑,然后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中央。
铃兰忍不住问:“不是政治管理课吗?其他同学呢?”
“现在开始上剑术课。”款冬一边严肃地宣布,一边用木剑开始在自己周边的土地上画圈。
对铃兰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原本枯燥乏味的政治管理课,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剑术课。虽然在以往的剑术课程中款冬只是让她做力量和招式的练习而已。
这一次,款冬教的却是进阶的战术。
“在单对单战斗的时候,首先要把握好和对手的距离。佩剑的攻击距离比旧式的阔剑和长剑更远,但是考虑到你的体型较小,所以距离会比通常情况更近。”款冬说着,又用木剑在刚才画的大圈里画了一个稍小一点的圈,“在合适的距离上,招式和力量能够得到加倍施展。”
仅仅头两句话,铃兰就听得入迷了。她忘记了刚才款冬让她坐下来的指令,半走半跳地来到了款冬所画的圆圈边缘上。
看到铃兰过来,款冬主动后退,站在了圆圈的另一边铃兰的对面,然后说:“试一下向我进攻。”
说完,款冬举起木剑,摆出了和铃兰之前面对风信子时一样的防御架势。这把木剑是按照皇后佩剑的形制制作的,对于铃兰的身材来说有点太长,但是对于款冬的身材来说却是正好。当他举起木剑时,整个身形轮廓仿佛与剑身融为了一体。不远处正在执勤的士兵和过路的工匠,都被这位利利安的剑术大师吸引了目光。
这也是极少数,铃兰承认老师很“帅气”的时刻。
“刷”地一声,铃兰从剑鞘里抽出了那货真价实的皇后佩剑,将它对准了款冬。剑柄上的蓝宝石,闪耀着和铃兰眼睛一样的光芒。
她的身姿,也有一两分老师的模样。
很快时间就到了中午。
款冬取消了铃兰的午休时间,并且把她带出了天平堡。他要带铃兰去海港,为帝国的使节团送行。
铃兰很乐意接受这个安排,因为使节团的团长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人。他是铃兰的哥哥,纳西索斯帝国的皇子,帝国皇位第一继承人水仙。
虽然右腿有伤不太方便,铃兰还是选择了骑马而非乘坐马车。她的坐骑是一匹黄色的小母马,是她进入皇家轻骑兵实习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给它起名为山茶。
自从有了坐骑,她几乎再也没有坐马车出行过。
在轻骑兵们的护卫下,她和款冬一起离开了天平堡,向纳西索斯城的港口前进。一路上遇到的纳西索斯居民,都会主动地向铃兰招手,和他们的公主大声打招呼。铃兰也开心地在马背上向这些朋友们招手回应。
不过当他们到达海港附近之后,氛围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这里的平民早已被驱离,过路的民众变成了站岗的士兵,他们整齐地抬手向款冬公爵、铃兰公主敬礼。
不远处的码头上,由数艘风帆战舰组成的舰队停靠在岸。
款冬带着铃兰还有轻骑兵们直奔旗舰所停靠的位置。
在旗舰附近,聚集了不少纳西索斯的贵族和帝国的官员,他们都是来为使节团送行的。虽然在市井酒馆里,纳西索斯人表现得和利利安人势不两立,但是从这些贵族们的表现来看并非如此。当纳西索斯的贵族们看到款冬出现之后,纷纷以热情的笑脸相迎。许多人甚至表现出刻意恭维的态度,连年纪尚小的铃兰都感觉得出来。
相反,铃兰却不被他们待见,贵族们好像刻意无视铃兰一样,仅仅因为礼节应付,才向这位纳西索斯的公主问好。
铃兰倒也不在意他们,从马背上下来之后,就一蹦一蹦地向她唯一在乎的那个人,她的哥哥水仙走去。
水仙是个和款冬年龄相当,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他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浅褐色卷发,高鼻梁,以及一双和铃兰一样的蓝宝石眼睛。他的身上穿着打理得几乎一尘不染的海军服,胸前挂着代表纳西索斯帝国的凤凰图案徽章。他的腰间挂着一把佩剑,和铃兰的皇后佩剑形制完全相同,只是护手处镶嵌的宝石是红色而非蓝色。
那是他们的父亲,帝国皇帝石斛兰曾经的佩剑,名为“皇帝”。第二次帝国战争结束后不久,也就是水仙正是成年那年,石斛兰皇帝就将这把皇帝佩剑交给了水仙。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水仙当然和纳西索斯贵族们不一样,他看见妹妹铃兰,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
看到水仙的态度后,原本对铃兰冷淡的贵族们也跟着改变了态度,全部换上了热情的笑容。
不过现在是兄妹间的时间,容不上他们来打扰了。
“铃兰,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现在还疼吗?”水仙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
铃兰马上笑笑说:“不疼啊~”
水仙早就看到铃兰一路靠跳着走过来的样子,哪里还会相信她。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从小就爱逞强,于是也没有揭穿,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在夸奖小孩子一样。
铃兰“嘻嘻”地笑着。
片刻之后,兄妹间的温情时刻就被打断了。
款冬走了过来,他还是一副冷峻的扑克脸的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铃兰的身边看着水仙。
水仙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似乎从款冬的扑克脸上读出了什么,然后对铃兰说:“我和款冬老师有些话要谈,你要和大家一起去船上面玩一下吗?”
铃兰脸上马上露出生气的表情,她先是躲到水仙的身后,向款冬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转身,一蹦一跳地往旗舰甲板上走去。
款冬做了个手势,那些跟随他而来的皇家轻骑兵们,立刻一个不落地全部跟上了铃兰。
铃兰先是在甲板上逛了两圈,然后就钻进了船舱里。她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和留着小胡子的船长聊起了天。聊着聊着船长就说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航海技术,这内容对铃兰来说太深奥了,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找个借口溜开之后,她去了下层船舱,来到了水兵们所在的地方。水兵们都是纳西索斯人,看到他们的小公主,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他们当中甚至不少人都已经知道昨晚在某个酒馆里发生的事情,铃兰身后的那些轻骑兵们也都被当成了英雄对待。最后,铃兰又回到了甲板上,她满是好奇地观察起船舷上的舰炮来,大副告诉她,这些舰炮都是从利利安运来的,精度与射程都比纳西索斯生产的老式舰炮更胜一筹。
铃兰有点不高兴,凭什么利利安生产的东西比纳西索斯更优秀?她一边这样想,一边站在甲板边缘,看向码头上那个抢走了自己哥哥的利利安老师。
纵然小公主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她也知道哥哥水仙和款冬的关系非同一般。款冬不但是水仙多年的好友,身居要职的利利安人更是皇子在宫廷中的重要幕僚。
他们现在似乎在交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但支开了铃兰,甚至也避开了其他前来送行的贵族和官员。
开船时间到了。
最终铃兰也没能和自己哥哥说上几句话,她也不知道把自己支开的那段时间里,款冬到底和水仙谈了什么。
在码头上,她站在款冬身边,看着巨大的风帆战舰在水手们的操纵下缓缓启动,问:“哥哥要去哪里?多久才回来?”
款冬回答:“海燕王国,回来的时间还没有定。”
铃兰在课堂上听款冬讲过,海燕王国是纳西索斯帝国的附属国之一,位于纳西索斯西南方海峡的对面,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而海燕王国的石榴公主,正是哥哥水仙的妻子,纳西索斯帝国的皇子妃。
“哥——哥——”铃兰挥着手臂,向着战舰大声喊道,“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铃兰遇到困难,呼唤我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战舰的甲板上,越来越小的水仙高声回答。
回去天平堡的路上,铃兰总觉得有些闷闷不乐。到达天平堡之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她把坐骑山茶牵到了马厩,然后自顾自地往城堡里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这时候款冬叫住了她。
“铃兰,从现在开始你一定不能离开天平堡一步。”款冬一改过去完全命令式的口吻,冷冰冰的声音中带了点嘱咐的语气,“接下来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找龙葵中队长。”
“诶?”铃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花了好几秒钟才明白款冬到底说了些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高兴得蹦起来了,这个让她又讨厌又害怕的老师终于走了,她完全自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安,甚至还有一点点害怕。
“那……那……”铃兰犹豫了好一下子,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的是什么,“那今天下午的宫廷礼仪课和舞蹈课呢?”
款冬说:“今天的课程全部取消了,我也已经通知阿泽利亚伯爵夫人,她不会过来了。”
阿泽利亚伯爵夫人是来自帝国北境的贵族女士,现在和丈夫伯爵一起旅居纳西索斯。她是有名的美人,以高贵、典雅的形象享誉整个纳西索斯帝国。她也是款冬特意请来的,铃兰的礼仪和舞蹈老师。
这对伯爵夫妇对铃兰视如己出,他们的女儿丁香和铃兰同龄,和风信子一样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嗯,我知道了。”铃兰用力点点头,好像这样就能驱散掉心里的不快与不安似的。
款冬微微低头向她行礼,然后一秒也没有停留,转身就走出了天平堡。
这个行礼的动作,不是老师对学生,而是封臣对公主才会做的动作。
铃兰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傻傻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一件事情。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闷闷不乐,会感到不安了。不久前,她的好朋友丁香离开她去遥远的南方留学;今天早上,风信子被派往利利安送信;中午的时候,哥哥水仙出发前往大海的那一边;现在,连款冬老师也扔下她离开了天平堡。
虽然其他同学们,还有龙葵中队长、皇家轻骑兵们还在身边,但是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孤身一人了。
玩腻了。
以往梦寐以求的,没有任何课程安排的下午,铃兰仅仅是和大伙打闹了一个小时,就感到玩腻了。
她趴在城堡的窗边,看着天空。
然后她发现,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现在却出现了好几朵阴云。它们一点一点地汇聚起来,笼罩在纳西索斯和天平堡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