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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三节 诺尔狮王——纳西索斯战役

遗迹上的铃兰 雾雨挽歌 6067 2024-07-11 10:26

  海燕王国,格拉尼特海港。

  自从三年前纳西索斯的老皇帝死在皇宫里,整片大陆都陷入了变幻莫测的风云之中。各地的情报如同雪片一般乘着海风,涌入这片岛国的土地里。

  不过,海燕王国并未卷入宗主国的这场风暴,反而趁机实现了独立。探险家们继续往西方和南方寻找新的土地,商人们继续在各地交换商品,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则继续从海外运回一箱箱闪耀的黄金。

  与战火纷飞的大陆相比,西南方的这个岛国,就像是独立的天堂一样。

  一直到今天。

  嘴叼烟斗的老人,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港口。

  港口前面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大量士兵,他们背着各自沉重的行礼挤在一起,手里的火绳枪和长矛简直就像高矮参差的竹林一样,密密麻麻。远处,光是粮食和弹药的箱子,就堆成了四座比要塞城墙还要高的小山。

  港口的另一侧,一排排风帆战舰整装待发。

  附近的男人和牲畜全部被征用了,在港口上来回搬运各种货物,将一箱箱补给品抬上战船。孩子们则在港口外围好奇地张望,看着这一幅从未有过的光景。

  海燕王国几乎所有的主力战舰和正规陆军都在这里了。

  而正在窗边看着他们的老人,就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瑞香公爵。

  老公爵把烟斗放下,云雾从花白的厚厚胡子下吐出。虽然手上有动作,脸上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那凝固的眼睛,那深深的皱纹,就像宫殿墙上的油画人物一样夸张。

  “公爵先生,陛下已经来了。”一位仆人进来说道。

  “噢噢,瑞香先生,我们的大元帅先生!”

  仆人刚刚说完,一个声音就出现在了门口。

  进来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头戴厚重的王冠,身穿红黄两色为主、绘满了精致图案的长袍,腰带上镶嵌着来自海外东方的名贵宝石,还挂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这种夸张的穿衣风格,毫无疑问就是海燕王国的国王了。

  “您好,陛下。”老公爵问候道,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动作仍然非常利索,在转身面对国王的时候还不忘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经历过三代君主统治,如今身居大元帅要职的他,比任何人面对国王时都要从容镇定。

  本应是如此的,但是当老公爵看到跟随在国王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时,却再也镇定不了了。

  “您……您是……”老公爵粗糙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用任何动作回应。

  他的脸上有伤,但不像是战场上的刀伤枪伤,而像是拷打或受刑留下的印记。他的身上,则穿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褐色布衣。

  “哈哈哈哈哈哈——”国王抬起八字胡须,大笑起来,“瑞香先生,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次去纳西索斯你有三个任务!”

  老公爵愣了足足几秒,然后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第一,见证纳西索斯女皇的毁灭;第二,打败北方的异教徒;第三,护送一位客人到纳西索斯……”

  国王说话的时候,老公爵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在用湛蓝的眼睛紧盯着他。

  然后,国王得意地说,“现在,我还要再给你第四个任务——”

  老公爵这时才瞄了一眼国王。

  “那就是——在纳西索斯重建帝国。”

  老公爵又沉默了数秒,然后问:

  “如果我失败了呢?”

  “不,我们不会失败,我相信你,瑞香先生,大元帅先生!过去你从未让我的父亲失望,也从未让我失望过!你的手里有着全帝国最庞大的舰队……”国王夸张地扬起嘴角,“更何况,我们这一次还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盟友——利利安!”

  深夜,纳西索斯城中央广场。

  自从北国开始攻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中央广场作为整个纳西索斯城的交通枢纽,白日里都是频繁调动的军人、川流不息的劳工、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前线撤下来的伤员。士兵喊叫声、骡马嘶鸣声、车轮转动声、伤员呻吟声,再加上远处传来的枪炮声交杂在一起,嘈杂不堪。

  但是每天深夜,这里都会有两三个小时的宁静。

  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士兵也好、劳工也好、伤员也好,都倒在地板上,相互紧挨着呼呼大睡。少数士兵则开聚集在广场石碑后面的小空地里,等待着某一时刻的到来——那是邮差送信的时刻。穿着灰布衣的邮差一个接一个念着手中信封上的名字,听到名字的人最快速度跑上前,几乎是用“抢”的方式拿走信件,没听到名字的人则继续在原地翘首以待。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异教徒某个奇怪的宗教仪式。而到了最后总会有人不耐烦,带头上去哄抢,场面总是会变成一团混乱。

  不过今天有点特别。

  这个奇怪宗教仪式的主持人不是灰布衣的邮差,而是身披紫袍的遗迹观测团圣女;更特别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助手,是纳西索斯帝国的女皇。

  遗迹观测团圣女负责派发和收集信件,帝国女皇负责为不识字的士兵书写信件,克洛瓦卫队负责维持现场的安保和秩序。

  在这样的阵容下,收派信件的过程变得井然有序,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结束的时候,铃兰一边收拾着自己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笔墨,一边向紫菀提问。

  “送信,”紫菀非常简单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是您,而不是邮差?”

  “因为新的邮差明天才上任,”紫菀稍微沉默了几秒,解释道:“他受了重伤被送进万神殿里,弥留之际正好是我在旁边,所以他把这些信件托付给了我。”

  “这需要您亲力亲为吗?”铃兰问。

  “那么,替人写信的工作也需要陛下您亲力亲为吗?”紫菀反问。

  “当然了,”铃兰笑了笑,她在旁边一个木箱子上坐了下来,“我已经任命曼珠沙华将军为纳西索斯防务总指挥,文殊兰大法官为副总指挥,纳西索斯战役相关的一切事情都由他们来安排。我接到了大法官先生‘去前线慰问将士’的命令,所以必须执行。”

  “所以我也是,遗迹观测团的最高评议会派我来维持这里的秩序稳定。”

  和双胞胎妹妹不同,紫菀的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点表情变化,不管说什么,都仿佛只是为了陈述一个单纯的事实。不过,铃兰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您是在开我玩笑吗?”铃兰笑了笑说。

  “陛下,”紫菀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这并不像您。”

  铃兰往后仰,靠在了身后更高的木箱上。虽然她穿着华丽的长裙,但这个姿势还是如同穿着轻骑兵制服一样,并没有太顾及自己的形象。和对面紫菀神圣端庄的形象,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像我?”

  “您或许会身穿军服,在一线带领将士们浴血奋战;您或许会坐镇后方,通过自己的权力掌控全局;但唯独不应该放权他人,自己打扮成这幅样子坐在这里。”紫菀说,“所以,这不像您。”

  对这番话,铃兰她没有急着回应。

  “紫菀女士,您喜欢纳西索斯吗?”相反她问道。

  “是的。”紫菀回答。

  “可是我要比您更喜欢纳西索斯哟?”

  铃兰笑了笑,但是这样的笑容上根本看不出一点快乐,甚至相反,还有一丝丝悲伤。

  “您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陛下。”紫菀提醒道。

  “我呀,前段时间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铃兰说,“或许一国之君,并不一定是亲自摘取果实的人,而更应该是分配和享受果实的人?”

  铃兰说完便一直看着紫菀,似乎在期待着她的答复。

  紫菀眨了几次眼睛,石像般雪白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涟漪。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陛下自己心中不是早已有答案了吗?”

  说完,她便向铃兰微微低头,辞行离开。

  一份接一份战报送到天平堡。

  “他们从海上来了!”

  “北国军队已经登陆,控制了城西的港口地区,他们的人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舰船运进港口!”

  “西南方向的城墙和街区都失守了,我们和纳西索斯的联系也被切断!”

  作为此次战役纳西索斯方面的最高指挥官,曼珠沙华站在天平堡的城楼上,看着不远处硝烟弥漫的纳西索斯城,神情严峻。

  而曼珠沙华的身后,众多军官聚集起来,等待着他的出击命令。

  然而曼珠沙华却说:“第三军按原部署防守天平堡,其他军队继续休整备战。”

  不少军官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些军官大都是经历了前些天在北境的战斗,对敌人的实力有深刻了解。此刻他们感到纳西索斯城危在旦夕,他们甚至仿佛能听到城内每个士兵和居民的呼喊,仿佛能看到女皇被敌人一步步逼入绝境。

  许多军官都相信,纳西索斯正等待着他们的救援。

  只有一些来自千镇的经历了几年内战的军官、以及跟着曼珠沙华征战多年的老军官,才明白曼珠沙华的决定。

  指挥官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靠的不是个人的感性认识,而是将现有情报收集起来,经过理性的分析后得出的结论。而曼珠沙华,这位曾经的雇佣兵领袖,就是理性的化身。

  人们在赞扬他的时候,似乎已经忘记了“红色死神”这个词的本意。

  死神是没有感情的,至少在身负使命的时候。

  纳西索斯皇宫。

  “陛下,从现在开始,这里就由您来负责了。”

  文殊兰大法官如此说道。

  这里是皇宫大殿,自从开战之后,它被改成了纳西索斯城内的最高指挥部,由文殊兰大法官负责统领。来往进出的士兵和官员,使这里成为了吵闹繁忙的办公厅,现在更是用家具、箱子、货车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砌成一道道临时的防御工事,把原本雅致的皇宫改得面目全非。

  “您有什么打算,大法官先生?”坐在皇位上的铃兰问道。

  “敌人已经控制了北部街区和西南街区,转眼间就会进入中央广场。”文殊兰大法官说,“等到中央广场落入敌人手中,我们城内的部队就会被分割……”

  “所以呢,您要亲自去中央广场和北国军厮杀吗?”

  “当然了,陛下。”文殊兰大法官说。

  “好,那我在这里等先生的好消息。”铃兰笑了笑说。

  文殊兰立刻就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大殿,尽管身上套着过去骑士团时锻造的铠甲,带上了过去骑士团大团长的审判钉头锤,但大法官的动作和背影依旧让人觉得文雅纤细,和那身铁锈味格格不入。

  “陛下……大法官先生他恐怕难以应付敌人……”文殊兰刚走,几个留在指挥部的军官就走上前来对铃兰说,“而且现在皇宫也不安全了……我们想,是不是应该尽快联系天平堡的部队,让他们来救援……”

  “大法官先生刚刚已经派人去天平堡,通报纳西索斯的战况了,不需要我们插手干预。”铃兰露出不满的表情,“现在纳西索斯的最高军事长官是曼珠沙华将军和大法官先生,不是我,是否救援、如何救援由他们定夺。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面去,从现在开始,调集全城所有还能战斗的伤员,前往中央广场支援大法官先生。”

  “是,是的……陛下。”军官们答应道。

  “还有,山茶,你把我的被子和床边的小柜子搬到这儿来,”铃兰转头对山茶说,“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个大殿里,不回房间了。必须要让每一个进出指挥部的纳西索斯人都看到,我还坐在这里。”

  纳西索斯城,中央广场。

  当第一批北国士兵冲过街口进入中央广场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几乎全部愣了一下。

  “骑……骑士团?”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完全出乎意料的军队。

  银光闪闪的盔甲,绘有遗迹代表图案八角星的罩袍,清一色的重装战戟和长剑。这样一支军队,只有在上一次帝国战争的时候,一些北国老兵才见到过。最后一次听说这支军队,是一年前天平堡战役的故事里:

  瑞文骑士团向铃兰女皇的联军发起了最后冲锋,全军覆没。

  然而此刻,骑士团似乎就在这里。

  他们之中领头的军官,正举起了骑士团大团长才拥有的钉头锤。

  “进攻。”

  他用平静而冷酷的声音下令道,如同手中的“审判”一样。

  这一边,整个北国的小部队,愣了足足两秒。

  另一边,“复活”的骑士们挥舞着战戟瞬间冲了上来。

  北国的士兵们,当然不知道对面军官在盔甲下的真实身份是纳西索斯大法官——昔日的瑞文骑士团书记官,当然不知道这几十个敌人是过去瑞文骑士团中未参加天平堡战役而幸存下来的成员。这些人拥有高超的武艺、精良的装备、无可匹敌的勇气。

  两秒的犹豫已经足够决定胜负了——刚刚进入中央广场的北国士兵,面临陡然开阔的地形,原本的长矛阵型再也无法保护自己,火枪也来不及再装填射击。防身用的佩剑,在混战中根本无法穿透骑士们的铠甲。

  几十个骑士如同尖刀,撕碎了一切。

  文殊兰一步一步往前走,透过头盔的缝隙,他看到一具具倒下的尸体,看到自己手中的审判之锤染成鲜红。

  “哎呀……”他不喜欢这番景象,不喜欢自己手里这把冷冰冰的杀人工具,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这可不是一个法官应该做的事……”

  虽然如此,他在下一秒还是将钉头锤挥向了另一个敌人。

  北国的这支小部队伤亡惨重,已经开始败退,但是这个小小的失败并没有立刻影响到大局。另外几支北国的军队从西南方向的两个街口进入了中央广场,他们人数众多,远超大法官和他的几十个骑士。

  在中央广场,真正负责防守的主力,是新组建的民兵部队。这支队伍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来自北境的难民,在战役开始前他们是修葺城墙加固工事的劳工,现在被迫成为了战士。他们的军官有很大一部分是曼珠沙华从断头台救下,后来得到铃兰特赦的北方贵族。他们曾背叛了丁香,但现在再无选择,只能和女皇站在一起。

  这些贵族身为贵族从小训练的军事知识和技能,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因为能征善战的军队都在天平堡,纳西索斯城里这些“乌合之众”想要发挥出战斗力,最需要的就是基层军官的训练和指挥。

  在军官的命令下,民兵们排好了阵型,尽管不那么整齐,但至少不会一触即溃,他们的目标就是坚持到骑士们或者其他友军的到来。

  这样便有了和北国军一战的资本。

  但仅仅这样是无法获得胜利的。

  从最普通的民兵,到坐在大殿里的女皇都知道这个道理。每一天,死去的纳西索斯人要比北国人多得多,大战开始时纳西索斯人的满腔热血,过不了多久就会在残酷的绞肉战中流干。

  能带领纳西索斯人胜利的东西,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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