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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另一个高思

窥甲 托马斯刘 4142 2024-07-11 10:46

  高思和袁子芊车祸的那天夜里,高家和袁家经历了一段至为惨痛和悲伤的时间。肩负着G5经济的半壁江山的两大家族的情绪一时间跌入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唏嘘归唏嘘,故事还要继续。

  现在,我们聊聊上面提到过的鸽寨,一种22世纪的六十年代、G5最为常见和独特的建筑。

  鸽寨,顾名思义,不是一栋单独的建筑,而是一座围合的城寨,或者说是一个建筑群。鸽寨的四周是一圈高耸的楼房,中间相对空阔一些,是一圈或几圈低矮的楼房或者平房,就像一个“回”字,不过中间的“口”可能不止一个。鸽寨的长宽不等,小的几百米、大的将近一公里。每座鸽寨占地十几万到近百万平米,最多可以容纳万人居住其中。

  这样的鸽寨,分散在G5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外观上,它们大多是冰冷的黑灰色,外围的楼房多在几十层左右,“回”字的中间则高低随意。从裸露的、斑驳的混凝土外墙不难看出,鸽寨谈不上任何修饰,清一色的毛坯形态的鸽寨伫立在寂寥的地平线上,无论是外围的楼房还是中间部分,每幢楼各个居住单元的边缘很多都相互错开、凸出在整体建筑之外,歪歪扭扭地叠摞在一起,跟鸽子笼似的。

  “鸽寨”即由此得名。

  鸽寨是中下层民众的聚居区。外表单调简陋,内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但面积足够宽大,人均通常都在一百平米左右甚至更多。反正此时G5所在的东陆国跟从前刚好相反,已经是人少地多。鸽寨里,每个居住单元毋宁说是家,不如说是库房。因为现在不仅能源匮乏,物质也严重紧缺。“库房”里的什物摆设都尽可能的简单实用。至于装饰,能免则免。

  比原始社会的洞穴更结实一点儿,这大概是鸽寨比较恰当的注脚。

  占人口90%的民众住着鸽寨,10%的豪富显贵则在沿海一带的庭院别墅里享受着穷奢极欲。这就是不同阶层天差地别的距离。

  但这个差距,对于死人而言则不存在,不管你生前如何的豪富,抑或如何的一文不名。

  那场车祸的二十天后、十月中旬的一个阴霾密布的清晨,天空飘着带有海腥味的细雨,雨水混杂着尘屑和烟雾,粘稠、肮脏,轻轻地砸在路人脸上。位于G5市西南郊区的一座规模庞大的公墓外,开来十多辆黑色的轿车。车队缓缓停在公墓门口,两边的车门渐次打开,约莫三十来个人从车里慢慢走了出来。他们或携着祭品、或互相搀扶,在一个面相怪异的驼背老者引导下,向着墓地深处走去。

  老者是公墓的看守,姓刘,在此已经四十多年了,平日里被称作“驼背刘”。

  今天,是袁子维的“三七”祭日。

  三个礼拜之前的那天晚上,袁子维乘坐警车、跟着那位警察前往警局做笔录;车子在行驶途中忽然拐向海堤、坠下十米多深的悬崖。等到警车被发现,副驾上的袁子维已经在冰冷的海水里浸泡了一个晚上。至于当晚开车的警员、那个叫阿来的小伙子,人们在附近方圆一公里的海域搜索了两天,没有任何发现。

  从打开的车窗推测,阿来很可能逃出了汽车,但因为在水里时间太长,体力不支,最终沉入海底。

  这只是推测,因为死无对证。

  今天前来这里致祭的,除了袁道安老两口以及高家几个人,还有G5的市长周馥之及其助手桑尼、立德集团董事长王道、G5市警局的一把手雷局长、丁探长以及距离高思遭遇车祸现场不远的码头负责人利先生和利夫人。

  高思,袁子维曾经的同学和挚友,甚至是准妹夫,手捧着一盘水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男孩看上去恢复得不错。车祸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残疾和伤痛,和正常人一样,只是面色凝重,泪眼朦胧。

  高思带着后面的大队人马,缓步默默前行了十多分钟,来到簇新的袁子维的墓碑前。他刚把果盘放下,身后传来“嗷”的一声惨叫。

  那是袁母睹墓思人,晕了过去。这些日子以来,老人家已经晕过去不知多少次了。

  旁边的人乱作一团,把袁母围在中间抢救。高思悲从中来,仰天长叹一口气,静静地站在好友的墓前,泪如泉涌。少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紫色的矢车菊,轻轻放在墓碑上。

  今天清晨,高思走出家门,按惯例在外面的林荫道上慢跑。虽然好友离世,但生活必须继续。返回的时候,被家门斜对面的那个“思君花店”的老板娘曼姨叫住。

  “曼姨,有事?”高思问。

  “今天……子维小朋友的……祭日?”曼姨问高思,她一直这样称呼高思的那个朋友。

  曼姨看上去五十开外,五官娟秀,目光清澈,皮肤白皙,身材保持得也相当完美,给人以知性、干练、优雅的感觉。曼姨的这个花店在此开了不下十年,高家的上上下下以及常来常往的客人,她都了如指掌,尤其是高家的二少爷。每次高思出门或者回家,曼姨都要找个理由跟他聊上两句。

  因为看上去比自己年长许多,所以高思称其为“曼姨”。但曼姨具体叫什么、从哪儿来、有什么家人,高思不知道,而且似乎也没有人知道。

  面对曼姨的问话,高思沉重地叹口气、点点头。

  曼姨从柜台里取出一束花,紫色的矢车菊,递给高思:“如果方便,请代我向子维致意。谢谢。”

  高思接过矢车菊,看着手里的花束,从前他跟袁子维、还有袁子芊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闪过,甚至嬉笑怒骂也犹在耳畔。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请节哀顺变。”曼姨打断高思的回忆,然后目送高思走进对面的家门。

  冰冷的细雨下个不停,整个G5的苍穹被漫无边际的压抑的彤云笼罩着,使人的情绪也跟着无比得低沉。袁母已经醒了,瘫坐在台阶上。袁道安的助手金昭在一旁打着伞、照料着老人。大家围在袁子维的墓前,鞠躬,默哀,祭奠,凭吊。事毕,人们又前往不远处、和袁子维同时“遇难”的警察阿来的墓前。雷局长、丁探长和几名警界代表,向阿来进献了花圈和祭品,大家在阿来那边静默片刻,鱼贯向公墓的出口走去。

  阿来没有找到,他这个墓只是个衣冠冢。

  年轻人走在前面,护送着双腿打颤的袁母离开;高见奇、袁道安、利先生和王道,G5“四大家族”的领军人陪同市长周馥之紧随其后。

  “老袁,今后怎么打算?”周馥之宽慰的话已经说尽,只能换个话题。

  袁道安看了周馥之一眼,把脸扭向前方,想说什么、又摇摇头,继续前行。高见奇和周馥之互相看看,连连叹息。利先生走到周馥之跟前,似乎有话要说,刚要开口,前面的丁探长拿着电话跑了过来,跟雷局长说:“护士小谷死了,我过去一趟。”

  老丁跑开后,高思慢吞吞地随着众人来到车前。他刚打开车门要坐进去,突然向后一个趔趄,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后的高美杉一步上前,从后面托住高思:“怎么了?没恢复过来吧?让你别来你偏不……”美杉关切地看着高思哥哥,柔声地埋怨着。

  此时的高思,目光凝滞、口舌僵硬、浑身上下笔直,木头人一个。

  武侠小说里被人点了死穴的,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高思、高思!”美杉小姐紧紧搂着二哥,急得直叫。其他人也陆续围了过来,高见奇问闺女:“杉杉,怎么回事?”

  没等高美杉回答,高远和王道挤进了人群。高远向王道使个眼色,王道转身对大家说:“不要紧。高思还没彻底恢复过来。不过我已经给他开过药了。高远,”王道扭头对高家老大说:“你现在马上带高思回家,上次的药加大剂量,两倍。快!”说着,王道为高远拉开车门,帮着他将高思抬进汽车。美杉小姐一步赶上:“我也要回去!”

  “美杉!”高远大声回斥妹妹,“别裹乱了好吧!该干嘛干嘛去!”这是高远多少年来为数不多的对妹妹的吼叫。说完,高远跟其他人简单道了别,启动车子,自己带着高思飞驰而去。

  高美杉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女孩眼泪都要出来了,高见奇走上前、轻轻揽住女儿的肩头:“晚上再说吧。嗯?我们先去看看子芊小姐。”高见奇不由分说,和儿媳周岚一道将美杉小姐拽进了旁边的一辆车里。

  祭奠之后去探望袁子芊,是高家人来墓地之前商量好的。

  却说高远载着弟弟一路疾驰,不过二十分钟就来到家门口。他将车子停在院子里,艰难地抱下高思,然后俯身、让高思趴到自己背上,背着弟弟快步走向高家庭院的后部。

  来到一排一米高的大叶栀子灌木后,高远轻轻放下弟弟、伸手揿动脚下的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板旁边的按钮,金属板应声慢慢开启。高远直起身、擦擦汗,耐心等待着。

  厚厚的金属板缓缓滑动着,终于彻底敞开。高远再次背起高思,一步步挪向下面的阶梯。哥俩下行大约五米左右,然后直行。两旁过道墙上的壁灯随着人的前进、渐次亮起。两个拐弯之后,是一扇装有虹膜识别系统的十公分厚的金属门。高远先输入密码,然后将眼睛对准门上的摄像头。两秒钟后,金属门徐徐开启一条缝,再慢慢地彻底打开。

  高远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思,扶着对方走了进去。金属门后面的壁灯自动接通电源,屋里顿时豁然。

  高远放下高思,冷峻地目视着对方。

  这时的高思已然清醒。他晃了一下臂膀、长舒一口气,在入口旁边的更衣镜上按了一下,更衣镜随之旋转90度。

  镜子后面,是一个小型的、不过五平米的储物间。

  高思瘫坐储藏室门口的一支柜子上,身子向后仰着,目光随即暗淡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的丧尸,仅剩一具躯壳。

  刚才在墓地那边跟正常人一样的高思,无声无息地靠在包裹着松软贴纸的墙壁上,连呼吸都停止了。

  高远看见弟弟如此,却并没表现出惊异和慌张。他默默关上储藏室的门和更衣镜,向房间的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长廊后,高家大哥推开眼前的一扇门,向里面轻声问候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门后,是一间工作室,里面没有开灯,可以依稀看到屋里摆了大概五、六台电脑和一些人工智能方面的高端设备。电脑发出蓝紫色的幽暗神秘的光,把这里装扮得恍若未来世界。

  在其中一台超大屏幕显示器的后面,坐着另一个高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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