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平”桑尼的次日上午,丽公馆里,利先生和在此指挥隧道工程的沃洛金正在聊天,博士推门进来。他让利先生马上打开电视:“有大事!”利先生打开电视、盯向屏幕。
屏幕上,很少露面的大佬,正一脸严肃地端坐在镜头前、一字一顿地宣布着:“……鉴于G5民众的微词,我们决定由王道先生代理G5工作。这个决定明天生效……”
“妈的!老王八蛋终于滚蛋了!”利先生一边看电视、一边骂着,转而一想,觉得有些不对。他扭头看看沃洛金、问:“您说,会不会对咱们的工程有什么影响?”
这段时间,利先生和沃洛金正在那个物流港地块上、马不停蹄地、秘密地推进着海底隧道工程。到今天,由于海底水流平稳、天气适宜、加之沃洛金领先世界的纳米级石墨烯技术,隧道已经推进到距离马岛不过数百公里的地方,差一步就到家门口了。听了利先生的话,沃洛金也觉得在这个当口、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俄罗斯人想了想,道:“唔,我不太了解。不过,新官上任,都会有些新的举措,这是很多国家的惯例。我想贵国大概也是如此。这么说来,那个王、王……哦王道先生,可能会对我们的事造成障碍。但是……嗯,万一不是障碍、是利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走一步看一步。我先走一步看看去。”说完,利先生放下酒杯、让博士备车。
半小时后,他来到了周馥之的办公室。
不过,毕竟两人相处二十多年,利先生几乎所有的利益都是在周馥之的授意或协调之下才获得的。利先生虽然不是什么顾念旧情的善人,他还是亲自过来向老上司“道别”。此举,无非是想看看周馥之如何灰头土脸地离开市政大厦。
敲开办公室的门,利先生发现市长先生正端坐在沙发里、翻阅着电子杂志。看上去,周馥之并没有被刚才的新闻所困扰,心情甚至比平素还要好些。利先生有点儿纳闷。他往旁边瞄了一眼,昨天夜里刚见过面的桑尼、正坐在他专门的写字台后、整理着什么文件,大概是为市长先生的离任做准备。
桑尼微微抬头、道了声“利先生”、马上低头继续工作。
一切都很平静,比往常还平静。
“有事吗?”周馥之见利先生一直在门口愣着、主动跟他打个招呼。利先生讪笑一声,坐到周馥之的对面,摘下帽子、向老市长微微颔首:“没事,过来看看。那个……听说……”
“听说我要下去了?”
“嗯,啊……刚看了新闻。想不到啊,您为G5操碎了心,结局竟是这样。”
“这样的结局怎么了?我都六十多了,也该让贤了。再说了,我下去又怎样?我付出的,别人谁也休想得到!休想!”说着,周馥之扔下手里的杂志、激动地站了起来。老市长一改刚才的沉稳平和、暴躁地在屋子中央走来走去、排遣着心里的怒火。没多久,周馥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面对着利先生、努力在脸上堆起笑容、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嗯?”
利先生当然明白:马尔斯岛可以说是周馥之的命根子,谁也休想染指。
一旁的桑尼安安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可以肯定的是,周馥之和利先生的谈话,他一字不落地都收进了耳朵里。
利先生刚要开口,桌上的电话响了。周馥之走上前看了下来电显示,让利先生和桑尼马上出去。两人走后,周馥之去到办公室的另外一个隔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是中东酋长国的阿拉齐。
阿拉齐告诉周馥之,酋长国的激光钻头的研制出了问题,“恐怕短期内无法投入使用。所以,我们希望您先等等,继续人工开采作业。我们会尽快找到问题所在,随时跟您联系。”说完,阿拉齐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周馥之,然后挂断电话。
“嘿!”周馥之心里骂道。他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酋长国的人已经知道了周馥之即将下野,他们以钻头为由、暂缓和周馥之的合作,等待时机、在新市长上任后再做区处。
想得美!周馥之心里说:没有你们,老子自己玩!我玩不了,大家都别玩!他狠狠地咬着牙、继续着刚才同样的动作、在地毯上两米范围内来回转着圈、思考着对策。几分钟后,他一跺脚、拨通了马尔斯岛“岛主”毛赫的电话:“不要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就行!马上在所有关键节点上布置炸药,然后等我的消息。”
“嗯……遵命!”
再说王道这边。他也同时收到了通知,让他准备一下、代理G5市长一职。王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个决定来得这么突然。说实在的,作为医学家和商人,王道在这两个领域都玩得顺风顺水,无论是社会影响还是经济收益,王道已经别无所求。但决定,他是不能违拗的。
在得知自己即将走马上任后,王道有些迷茫。很快,他又有些亢奋:半辈子悬壶济世,能在有生之年在政坛上过把瘾,也是不错的事:一市之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人生巅峰!
同时告诉他,让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也就是次日上午发表演讲、谈一下自己将来的施政举措。“先简单聊聊就行。因为你只是代理,我们要看你具体的表现,在半年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大佬对王道说。当天夜里,王道让秘书准备了一篇大约半个小时的讲话稿。秘书把稿子改了四、五遍,终获通过。
第二天上午,大约9点半的样子,王道准时来到G5有线电视台、宣告他新的人生。
为了更贴近市民,王道演讲的地点选在电视台门口的小广场上。这里,早早就围了上千名好奇的市民,等着一睹未来的市长的风采。
有生以来,王道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人,旁边还有好几台摄像机在窥视着他。王道有些不自在,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开始他的讲话。代理市长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这显然是多余的。然后,王道进入正题,扼要谈了一下他的施政纲领:恢复G5从前的某些产业,打破企业之间的壁垒和瓶颈,收回被私人非法占有的产业等。另外,重点整顿各类社会丑恶现象,赌场、红灯区、地下拳馆、无证经营等都在逐步取缔的范围内。再有,就是要将马尔斯岛收归G5市政府所有。
这些说法,G5的人多多少少已经从不同渠道提前获悉,新鲜度并不高。但真正从王道嘴里说出来、传到他们耳朵里,很多人还是不住地议论着:
都取缔了,晚上去哪儿消遣?
这家伙的想法有点儿天真啊!
这样下去,还没等他正式上台,估计就得准备走人了。
市长不是这么干的。
……
王道隐约听到了前面少数市民的抱怨。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晓得,很多事需要一步一步来。我不会打消各位对夜生活的追求,这点大家尽可放心。不过,对于有些危害社会治安的现象,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正说着,人群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王道应声倒地!
即将就职的代理市长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行刺,电视台门口顿时大乱。王道的秘书、保镖和附近维持秩序的警员迅速将市长救起、送到电视台的临时急救室。
好在枪手开枪的时候、被身边的人群干扰,子弹稍稍偏离、擦着王道的腋下而去。急救室里,王道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后就能下地了。他向身边的人表示感谢、让大家不要担心,然后问一个警员:“知道谁干的吗?”
警员“啪”地一个立正:“报告市长,正在搜查!”
这个枪手,王道演讲的时候,他一直缩在人群的后部,两眼逼视着二十米开外的代理市长。枪响之后,人群顿时大乱,你推我、我挤你地左冲右突,枪手趁此机会钻出人群、溜之大吉。因为所有的警员都在人群的前面,枪手在逃跑路线上并没遇到多大阻碍。加之电视台周围很多凌乱的临时建筑做遮挡,他很快就逃离了警方的搜索视线。
拐过几个街角、绕过几座鸽寨后,枪手闪进一条巷子,打算从那里返回自己的老巢。他刚进入巷口、没跑几步,身后一只大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脖领子。枪手心里一紧:完了!
他慢慢地扭过头,却猛吃一惊:烟……烟枪?!
阿妙死后,烟枪在高远那里做了去除人性劣根的手术。他感觉心里舒坦多了,看什么也不像从前那样的充满恶意,脾气也温顺了许多。紧接着,烟枪把家正式搬到了阿妙的老娘那里、跟那个看上去可能没几天活头的老太太在一起、替“未婚妻”尽孝。平日里,烟枪尽心照顾着老人的吃喝,还给老太太讲笑话,就是把他从前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换个话风说给老人。一老一少,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老太太甚至都快忘了她那三个儿女了。这天,路过电视台的时候,烟枪看到人群后面的一个身影,正是几个月前把他的赌场毁于一旦的比利。他在这儿干什么?烟枪虽然对政治没多少兴趣,因为比利,他还是凑了上去。快到人群外围的时候,突然枪声大作、人群大乱。比利扔下枪逃离现场,烟枪也尾随着跟来、在这个巷口抓到了他。
比利为什么要行刺王道?很简单,按王道说的、他上台后要马上整治那些赌场和红灯区。如此一来,比利他们就没饭吃了、死路一条。
与其死路一条,不如孤注一掷,谁怕谁啊?
比利这样的人,做事历来简单粗暴、讲究实效又不计后果。怎知王道命大,躲过了一劫。
现在,比利见面前站着自己多年前的老大、后来的冤家对头,知道要坏事,一摸兜、枪已经扔了,只能赤手空拳了。不过,单挑的话,比利还不够烟枪塞牙缝。
怎么办?束手就擒?那就不是比利了。
“大哥,”比利双手抱拳、满脸诀别的样子对烟枪道:“小弟再叫你一声大哥。今天之后,这个世界有你无我!放马过来吧!”说着,比利摆好了以命相搏的架势。
烟枪怔了一下,倒退两步、扬了扬手:“唉唉……比利,你误会了。说实话,放在以往,今天你肯定不能活着离开这儿。不过,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既然你这种态度……算了,你走吧。”说着,烟枪往旁边一闪、给比利让出一条路。
比利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烟枪、又看看左右,只有他们俩。他一步步挪到烟枪跟前、确认对方对自己确实没什么恶意、朝烟枪点点头、呲溜一下往巷口跑去。
刚跑两步,烟枪从身后一把拽住了他:哪儿去?!
“你……你让我走的!”
没错,烟枪说。他告诉比利,先放他一马,是因为手术之后的“善”占领了头脑的高地;但烟枪还是分得清好赖的。现在再抓住他,是为了履行一个市民的正义!
说着,烟枪一只手将比利夹在腋下、一只手拨通了报警电话:“喂?开枪的那家伙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