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屋子里那一张张惊喜交加的脸庞,杨纯能想象得到他们内心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惊喜、困惑、渴望、质疑。
杨纯之所以敢夸下这么大的海口,绝不是逞一时口快,当然,也犯不着和阿玛缇那货置气。
就在刚刚,他问婢女几个小问题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发现于单的一枚手指动了一下,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于单没死,他的徒弟没死。
当单于问他于单是否有救时,他不敢保证一定能将于单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只能狠下心来,把于单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希望给彻底浇灭。
“单于,窝大人,给我四个小时,也就是你们说的两个时辰。”杨纯下定决心做最后的努力,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军臣诧异道:“你,你要做什么?”
杨纯道:“于单是我徒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试。”
“好,好。”军臣连连点头。
阿玛缇忙道:“大单于,万万不可啊,这个汉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
“救不活于单,我为他陪葬。”杨纯将自己的命也堵了进去,虽说不排除确实有赌气的情绪在里面,但更多的则是给自己施加压力。
窝扩墩吓了一跳,心说这个汉人小子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为何连阿玛缇的激将法都听不出来呢?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窝大人,凡多,你们都做个见证吧。”
阿玛缇得意的有些忘乎所以,全然不顾王子是死是活,凡多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但他更为杨纯捏了把汗。
军臣不反对也不支持,这样的结果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杨纯告诉单于,他需要四个帮手,这四个人必须是年轻力壮,孔武有力的。
军臣让凡多照办。
不过杨纯特别强调,接下来他做的一切属于杨氏独门绝技,从不外传,这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治病的过程被人看到就不灵了,所以无关人等必须得回避。
军臣很想看看他到底用什么法子救活一个已经咽了气的孩子,可惜人家偏就不愿满足他的这颗好奇心。
除了几个帮手,其它闲杂人等都被赶到了外面,杨纯给自己留了一个院子和一间屋子。
首先,他让两个帮手在雪地下面挖泥沙,另外两个负责生火,然后将泥沙放在锅里面炒,直到泥沙彻底炒干发烫,再将滚烫的泥沙放置在一口大缸中静置在一边。
剩下的事,杨纯也不需要帮手了,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临走前让他们帮忙又准备了一口干净的大缸放在院子里。
回到房间,杨纯将于单身上的衣物全部脱掉,赤身裸体地投入到缸中,并用泥沙覆盖住整个身体,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趁这个时间,他在那口空缸里面堆了小半缸雪,随后将于单从装着烫沙的缸里抱出来放入雪缸里面。
空余的时间也不能闲着,继续烧火给泥沙加温……
每半时做一次互换,冷热交替,如此反复。
两个小时不到,于单的身体终于扛不住这样的“折腾”,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呼吸还是很微弱,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软软的,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发现自己被埋在热气腾腾的干沙里面,他一点也不奇怪,事实上,单于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他的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虽说没有那么真切,直到师父立下军令状,他很是担心,想要张嘴制止,可是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一样,连动一动舌头的力气都没有。
“师……父……”
他用尽力气,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
正在烧火的杨纯立马扔掉手里的柴火,当看到于单眼睛已经睁开,他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是医生,不懂医术,至于这烫沙救人,他也是小时候听老人们聊天时说起过,却未亲眼所见。
都说他杨纯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冒险,是拿着命去和老天爷去赌。
“师父,我好热呀,我能出来了吗?”于单早已满头大汗,而且随着身体各项机能的慢慢恢复,他越来越觉得无法适应缸里面的温度,他感到自己马上都喘不过气来。
“再忍忍吧,还有一轮呢。”
“什么意思啊,师父?”
杨纯微微一笑,指了指热锅里的沙和地上推起来的大雪球,于单吓得目瞪口呆:“师父,于单真的已经好了,真的不需要了吧?”
“好啊,那你就把胳膊抬起来给师父我看看。”
“好。”于单试着用力将埋在泥沙里的胳膊抽出来,可是任凭他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他非常着急,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他不解地问:“师父,为何会如此?”
杨纯拿了根树枝轻轻在泥沙上搅了一下,说道:“高温炒过的泥沙失去了水分,密度很轻,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从里面挣脱出来,你之所以做不到,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恢复。”
“可于单已经醒了,于单得让单于知道,绝不能让师父中了阿玛缇的奸计。”
“嘿嘿,你小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装死是吧。”杨纯和他开了会玩笑,随后耐心地告诉他。
“我是你师父,我救你是出于师徒情,不管是军令状还是所谓的阴谋阳谋,师父都不在乎,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不遭人嫉是庸才,有人害怕师父风头出尽,那就说明师父还有几分本事,当然了,师父一不会舞刀二不会舞剑,骑马的功夫还不如你,师父最大的本事就是保护你,保护师父的家人。”
“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自己,您以后说什么,于单就做什么。”于单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杨纯拿出面巾纸给他擦掉泪水和汗水,微微一笑:“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师父要纠正你刚刚的那句话,你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师父自然会将你往正确的方向去指引,但师父不能陪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大事小事还得靠你自己,多想、多看、多听、多问。”
“徒儿谨记师父教悔。”
师徒二人这边聊得很开心,那边的军臣单于急不可耐,窝扩墩倒是特别的淡定,阿玛缇可不止一次在军臣面前污蔑杨纯的不是,一会儿说他是汉朝派来的奸细,一会儿又说他会害死于单。
军臣起初并未将他的这些馋言放在心上,可也经不起他不停的在哪里添油加醋,军臣最后终于有些动摇了,仔细一想,这当中并非没有任何疑点,你说你一个医师,治病就治病吧,还刻意回避所有人,说什么秘方不可外传,看了就不灵了?
这种鬼话也只能骗骗孩童,我看哪,那个什么纯肯定藏着掖着什么秘密呢,不行,孤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