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奇怪法呢?快说吧!莫非真的是神仙施法?”霍玉丹迫不及待地问。
“首先是京师有鬼车鸟日夜悲啼,听着让人感到特别凄凉。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它们聚集在观象台鸣叫,这叫声持续了一个多月。”
“这鬼车鸟只是书上记载过,从来没人能拿出一个蛋、一根羽毛证明它的存在。我家庭院树上倒是偶尔会有喜鹊叫。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四月廿七日午后,在东北角上有云气横贯天空,形状像旗帜,又像关刀,刚开始是白色,后来变成紫红,过了很久才消散。五月初一,山东济南知府到城隍庙行香。刚到庙门,忽然间官爷和随从差役都昏迷倒地。有个差役的老婆来找,却发现她已经死去多年的前夫正在看守庙门。她前夫告诉她不能进庙里,天下城隍正在里面编制名册。五月初二夜,正阳门的楼角上出现数百团鬼火,青色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数不尽的萤火虫在飞舞游荡,不久便合并起来形成一个车轮般大的火球。五月初三,东北方又再出现红色云气,形状像丝绦。初四又出现像如意那样的黑色云气……”
霍玉丹皱起眉头说:“云气,城隍,鬼火,这些异象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像你从前所说,城隍庙的事好像跟乔老儿说的那些传说暗示的意思一样,是神灵量刑施法惩罚世人。而云气、鬼火也许是出现在爆炸前的巧合罢了,也可能只是人们的幻觉。”
“你不妨先听我说完。初五夜,都城隍庙的道士听到大殿里有人喧嚷呼叫,极像是在召集点名的声音。有个姓周的绍兴人,夜晚和朋友们喝醉了一起回家,看见正阳门上有人影走动,于是一伙人大喊:‘小鬼怎么敢如此胡来?’在东城草厂巡更的士兵看见一个白须老人忽隐忽现,说是草厂土地现身显灵。初六日五更时,东城有一个赤脚和尚沿街大喊:‘快走!快走!’后宰门的火神庙以房屋高大辉煌闻名于世。初六日早上,守门的太监忽然听到音乐响起。先是一阵锣鼓演奏,接着就是一阵胡琴之声,如此轮换三次才停下来。太监们非常惊怪,便一起巡查声音的来源。发现音乐原来是从庙里传出来的,他们便推开大门走进去。忽然间从大殿里滚出一个大火球,紧接着便腾空而去。正当众人注视着火球消失之际,东城便有巨响响起……”田一成娓娓而谈。
“东厂的记录果然周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记下一大箩筐来。甚至连一群男人醉酒闹事都没漏掉,我真佩服他们。我也佩服你,居然去一趟就全部记下来了。”
“你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难道不是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怪诞事,亏你还喋喋不休。”
“破案往往就靠一点看似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如此多的怪事都发生在灾变前,足以说明爆炸不是偶然的闪失引发的。我感觉这是一个策划周密的大阴谋。”
“周密的大阴谋?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霍玉丹睁大眼睛看着田一成。
“单单是那个赤脚和尚就很可疑。爆炸发生在初六巳时。他沿街叫人们快走,那时是初六五更时分。可见他那时已经知道大祸将要发生。另外,火神庙里传出音乐,这应该不是火神老爷显灵,而是有人在里面捣鬼。虽说这些都是东厂番子从别人口中记录下来的,但总有一部分能反映真相。人说的话就像水里的倒影,虽然模糊不清,有时候还会扭曲变形,但总有几分与本人相似。而且,东厂的案卷上还有很关键的疑点引起了我兴趣……”
田一成突然变得默然无语。
“我的好哥哥啊!到这时候还要卖关子?”霍玉丹急躁起来。
田一成严肃地说:“我不是吊你胃口。这事如果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一不小心可能株连九族,我怕会连累霍家。如今你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你这是什么话呢?难道我会去害自己不成?何况你也可以置身事外,你又为什么非要查下去呢?”
田一成一脸凝重。他看着霍玉丹,发现她俊俏的脸上散发着一股男子才有的刚毅之气。
良久,田一成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你的好奇心太强,日后恐怕不好收场……好吧!我事先声明,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怨我。”
霍玉丹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你出事了我会帮你,不要说谁连累谁,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更何况你是奉皇上、魏公公之命查案,谁能拦你呢?”
田一成低声说:“你要完全保密。要是让外人知道散播开来,借此打击魏公公,他追究起来我们都逃不了。其实就是东厂的案卷上有两处涂抹,引起了我的怀疑。我看出两处涂抹并非因记录者发现自己笔误而涂掉,而应该是其他审阅者所为,因为涂改处的墨汁成色与原文并不同。”
“那你在东厂为何不问个明白,涂掉的是什么内容?”
田一成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后悔把事情说给你听了。我的好姑娘啊!既然人家故意抹掉,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莫非问题出在东厂里?”
“其中一处是说当时在王恭厂里值班的三十多人全被烧死,紧随其后的一句话被涂掉,据我推测那句话应该有六个字。另外一处是说王恭厂一个小太监初五那天休假回到城外的家里,初六早上赶回王恭厂上班。其后便被抹去一句。然后又写着小太监飞奔回家,刚走出城便听到一声巨响。据我估算,中间被抹去的大概有二十四个字。过去我说的那些线索虽然杂乱无章,但正好从各方面印证了这案件的蹊跷。要知道,实施阴谋的人再聪明,再厉害也好,他们不是神仙,不可能让天时、地利、人和都顺着他们来。阴谋越大,需要掩盖的地方就越多,偶然的干扰也越多,所谓百密总有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