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他执行家法的地方。由于他豢养着一大批武士、仆从,平时在他家吃饭的打手就有几十人。本来他统领东厂,锦衣卫都由他任意调遣,但他觉得那些人领的是朝廷的工钱,不会全心全意给他卖命。而在家的武士则不同,他们养家糊口的钱是他口袋里出的,而且用起来也不需要什么手续。
可是,家里的人一多,问题也多:偷窃、偷懒、争宠、斗殴……他便仿照锦衣卫的诏狱,建造了一个自家的监狱。
别的高门大户惩罚犯错的下人,无非就是当众打他几棍,以儆效尤。他却反其道而行之,特意搞出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黑房。下人们听说里面挂满东厂的独门刑具,做事自然如履薄冰,对他更是无比敬畏。因为谁都知道他什么都不缺,只缺这两样:命根子和怜悯之心。
在后宫经过多年的磨练,他不但精通各种趋炎附势、献媚取宠的本领,更是洞悉人心。即使在最信任的心腹面前,他也会尽量隐藏自己的心思。他深知作为一个首领,必须时刻维持赏罚分明,而又捉摸不定的威严形象。
但他也是人,也会有难受,孤独的时候。
此时他默默地从墙上取下皮鞭。一鞭又一鞭,打在被吊起的少女身上。油灯发出昏暗的黄光。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少女的双手被绑着,身上穿着名贵的绸缎彩衣,在灯光下显出特有的光滑质感。
每当鞭子落到身上,少女便发出夹杂着哀求的尖叫声。尖叫声很刺耳,但传到房外已经变得很虚弱。少女美丽的脸孔因为痛苦而扭曲,眼睛里更是充满恐惧、哀怨……
原来在很早以前,魏忠贤已暗中吩咐手下不断搜寻绝色美女。受鞭打的少女便是其中之一。当然,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要如此暴殄天物。费了许多人力财力搜罗回来的美女,都是由他交给朱由校挑选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朱由校高兴。
然而,能让朱由校高兴的事,却让客印月不高兴。而客印月是魏忠贤的第二个靠山。
客印月最担心的是,突然冒出一个能抓住朱由校的心的女人。她明白要是皇帝的心不在她那里,她就变得一文不值。
一个靠山需要美女,另一个靠山嫉妒美女。魏忠贤不得不费尽心思周旋于两人之间。皇帝要美女,他义不容辞,总不能将如此要命的差事拱手让人。其实,要是他找来的美女能够取代客印月的位置,对他来说也是反客为主,妙不可言。
客印月当然也看出这一要害之处。她要魏忠贤承诺永远忠于她。进贡的美女都得由她严格把关,保证都是不懂人事的少女。
魏忠贤得罪不起客印月,只得答应。另外,他还得帮助客印月收拾皇上宠爱的妃子。
以前有个张裕妃,好不容易怀有龙种。客印月知道后便十分害怕。她担心因此失去在后宫的地位。于是她找来魏忠贤合谋,假传圣旨将张裕妃幽禁起来,还断绝供应饮食。可怜那张裕妃,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被活活饿死。
直到如今,朱由校的皇后、妃子们几乎都生不出孩子。即使千辛万苦侥幸能生下来的,也都莫名其妙夭折了。
为了进一步讨好客印月,他还精选了几个健美的少年送到她家里去。有时候他也感到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但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权位不仅给他带来富贵的生活,旁人的敬畏,还有性命的保障。他深知一旦失去权位,恨他的人会怎么对待他……
只有在这房子里,魏忠贤才能得到彻底释放、宣泄,找到内心的平静与舒畅。他毫无顾忌地证明自己拥有着世间的一切,享受着自己手里掌握的力量,那种决定别人生死的力量。
皮鞭举起又落下,直到精疲力竭……这位被客印月讨厌的少女早已奄奄一息。此时魏忠贤已心满意足。他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心里再次充满信心……
朝天宫大火后的第三天,田一成接到东厂番子的通知,要他马上到东厂。
来到东厂,田一成发现大堂、庭院、走廊都挤满了人。他看这些人的行头,最低级别也是锦衣卫百户。只见众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田一成在人群里发现侯国兴,便走过去问好。他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魏公公要开动员大会。
突然,大堂里变得鸦雀无声,原来是大伙看到魏公公缓缓走来。众人无不敛色屏气。
魏公公端坐堂上,说:“朝天宫火灾,可疑之处甚多。这极有可能是潜伏在京城的奸细所为。前阵子王恭厂事故已经让百姓惊恐不已,这回奸细又想制造混乱,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有什么破坏行动呢……
如今龙颜大怒,我作为东厂统领也是心急如焚啊!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头儿们……今日会聚一堂,就是想让大家明白任务的重要性。我们最大的职责就是要保卫皇城,因此大家务必加紧戒备。各衙门要用心搜捕奸细……五天为一个期限,半月之内一定要捉拿奸细。如果到期了还一无所获,你们这些做头儿的也一律治罪。你们都听懂了吗?”
“是!”众人齐声答应。
田一成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有些糊涂:按理说他是编外人员,这捉奸细的问题应该与他无关吧。
散会后侯国兴拉着田一成,悄声说:“对于王恭厂事故,当初魏爷的意思是尽快结案,别节外生枝。只要拿出证据,解释清楚是火药失火的原因就完事了。谁知又来个朝天宫火灾呢!如今形势已变,魏爷已认定京城有奸细出没,我们的侦查方向要及时调整啊!”
田一成点点头,说:“多谢侯爷提点。这几天你们找到什么线索吗?”
侯国兴无奈地摇摇头,说:“这次跟王恭厂一样,都烧得干干净净。在一片灰烬里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田一成回到霍家。霍玉丹早已在等候他归来。
霍玉丹说:“听说你被东厂叫去了,案情有什么进展?这些天都在家闲坐,快闷出病来了!”
田一成说:“只是去开会,魏公公说要捉奸细。”
“哦?这奸细是什么来路?”
“我也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