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田一成心里更加纳闷: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奸细的存在,怎么找出奸细呢?王恭厂、朝天宫,这两个地方都在内城,离皇宫都不远。两起事故都与火有关,事故相隔的时间也不长……这些有可能只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出于精心策划的阴谋。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推论。他最需要的是一点实质性的证据。要是能找到那个小太监该有多好呢。他很可能就是关键的目击证人。如今案情又回到原点。这样在京城耗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随着魏公公的命令一级一级传递下来,整个京城很快就进入紧急状态。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等各级衙门皆倾巢而出。大街小巷、市井门面都布满官府的人。各处城门亦已加强戒备,不论进出都得经过严格盘查才放行。
不论大小人家,东厂番子都直接入内搜查。京城百姓皆敢怒不敢言,甚至连愤怒都不敢表现出来。要是让东厂番子看不顺眼,说不定一不留神自家就和奸细扯上关系,那时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不知不觉五天的期限已到,奸细还没捉到。那些战斗在第一线的东厂番子、校尉便排着队挨板子。
虽说都是自己人,下手时自然会尽量照顾,但屁股挨打还不算完,真正要命的是罚款扣工资。做头儿的明白,拷打只能让他们感到皮肉之痛,更何况要是真把他们打伤,还没人干活了。而扣工资却能让他们感到心痛,毕竟真金白银来得实在些。
转眼又过去五天,奸细还没出现。东厂番子、校尉又被拷打一遍。如今连那些头儿也开始焦急起来。半月的期限一过,就轮到他们受罚了。
几天后,侯国兴来到霍家找田一成,说:“田哥,奸细已被捉住,正押到北镇抚司受审。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田一成连忙点头说好。他也很想知道这奸细到底是什么来路。一直让他绞尽脑汁的谜团,也许今天就要揭晓了。
正当二人匆匆忙忙即将出门之际,刚刚还在庭院踢毽子的霍玉丹快步赶上,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田一成皱起眉头不说话。
侯国兴笑了笑,说:“霍姑娘,我们要去的是北镇抚司的公堂。那里阴森森的,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哦!而且你还是我未过门的娘子,被人看到了不好。”
“哼!”霍玉丹正要说她可以女扮男装,却看到田一成眉头皱得更紧,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看。于是她只好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吞回去,接着便转过身,气冲冲地快步离去。
侯国兴走出霍家,心里想的不是被捉的奸细,而是刚刚穿着薄纱彩衣的霍玉丹。
侯国兴对霍玉丹的印象还只是停留在初次相见的饭局上。那时他已有三分醉意。在他脑海里的霍玉丹有一种说不出的、朦朦胧胧却又无法抗拒的魅力,一直让他记挂到现在。今天他看得更清楚了。霍玉丹那挺拔苗条的身姿,干脆利索的举止,清爽优雅的气质……这些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眼光。
田一成看到侯国兴鬼迷心窍的样子,便打趣说:“侯爷,刚才你那娘子脾气有点大,性子有点野哦。”
侯国兴笑着说:“等她到了我家,再慢慢调教不迟。别的女子知道我是谁,无不百依百顺。只有她与众不同,能让我念念不忘。”
“娶妻求淑女。别怪兄弟多嘴。等你真正了解她的时候,或许想法又不同了。”
“莫非田哥很了解她?田哥住在霍家多日,要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言。”侯国兴突然板起脸。
“我虽住在霍家,平常除了外出查案,大多只在自己房内闲坐。对霍姑娘不甚了了。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戏言,侯爷不必在意。”
侯国兴听了大笑,说:“田哥,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我看上她,这是其一。其二,这对两家前程都有好处。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田哥就不必替小弟担心啦。就算她是母老虎,进了侯家的门我就有办法降服她。”
侯国兴的话让田一成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霍玉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努力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毕竟眼前有更重要的问题:这奸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田一成跟随侯国兴来到北镇抚司的公堂,却看不到奸细。
“我还没来过锦衣卫的衙门呢。这怎么不到东厂去审问?”田一成问。
侯国兴说:“哈哈……这奸细是锦衣卫捕获的,按照惯例就由我们来审啦。其实在哪里审都一个样,最后都得由魏爷说了算。”
“怎么还不见那奸细呢?”
“兄弟少安毋躁。人应该还在路上。这奸细的事,我们可是最早知道的。”
此时田一成不禁露出震惊的神情。他不得不佩服侯国兴消息之灵通。
“本来限期快到了,而整个京城都被翻遍了,还是连个影儿也没有。大家都急得不行啊。这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走运,居然被我家一个下人发现奸细的影踪。这回兄弟就等着看好戏吧。”侯国兴得意地笑了笑。
“恭喜侯爷!这天大的功劳可跑不了啊。”
“不敢当。我只是顺势出了一点绵力罢了。这回能解决兄弟们的燃眉之急就好,说到底还是魏爷统领有方的缘故。”
田一成不由暗自感叹:这侯国兴虽然年纪轻轻,打起官腔来可谓滴水不漏。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京城各路官兵都找不到,侯家的下人是怎么发现奸细的呢?
一会儿过后,大堂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田一成和侯国兴在大堂一旁正襟危坐。田一成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奸细即将现身了!王恭厂、朝天宫、小太监、山贼……这些疑团就要水落石出了!
此刻坐在大堂正中的,就是鼎鼎大名的“五彪”之一——许显纯。
许显纯的爷爷是驸马都尉许从诚,说起来他也是名门望族出身。从早年武进士开始,到如今的锦衣卫高级将领……这过程全是他自身“智勇双全”的缘故。
他的“智”就是懂得攀高枝儿,尤其是当他攀上魏公公这棵参天大树之后,加官进爵更是少不了。
而他的“勇”则是心狠手辣。即便遇到像杨涟这样宁死不屈的忠烈之士,也没有难倒他。杨涟不招供,他就干脆把人折磨致死,然后亲自代替杨涟写供词,诬陷杨涟受贿二万两。像杨涟一样的东林党硬骨头都是这样死在他手下。外面传言他喜好割取犯人的喉软骨作为收藏品。这点更是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