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光屡次上疏进言,甚至辞官也在所不惜。这打动了一些官员:
礼部尚书李思诚上书:“天灾接二连三出现,实在是因上天有所震怒。如今只做表面文章,而不做实事,恐怕说不上是修身反省吧。天灾出现后,大臣们上书进言的已经不少。要论恳切详尽,没人比得上王永光。整个朝廷数他最有敢言之风。希望皇上采纳施行。”
礼部给事中彭汝楠上书:“王恭厂灾、朝天宫灾触目惊心,应省刑罚、薄税敛……”
魏忠贤听到这些奏章所说的,不禁又火冒三丈。不过他还是忍耐着,让手下好好回复:
“灾变示警,朕已有旨,上下一心修身反省。如果文武百官都能守正奉公、做好本分之事,自然天意可回。朕对各位大臣的章奏无一不虚怀采纳,岂只倚重王永光一人之言!朕希望以后大臣进言要谨慎得体。”
其后,吏部尚书王绍徽的奏章更是让魏忠贤暴跳如雷,几乎让他精神崩溃。
这回让魏忠贤气急败坏的并不是这些奏章上千篇一律,喋喋不休的论调,而是王绍徽本人!以往一直沉默的官员,现在跳出来纠缠不休,他都忍下来了。他忍无可忍的是,他一直把王绍徽当自己人!
原来王绍徽早在万历时期就与东林党为敌。后来东林党得势,他被弹劾罢免。魏忠贤掌权后与东林党恶斗,便把他叫回来当官。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绍徽仿效《水浒传》写出一份《东林点将录》。其实那就是一份详尽的东林党成员名单。接着魏忠贤便把名单上所列的东林党成员一个个除掉。由于在打击东林党方面王绍徽作出了杰出贡献,魏忠贤便扶持他做吏部尚书,掌管朝廷官员的升迁、任免。
魏忠贤一手扶起来的吏部尚书,现在居然也跳出来给他添乱,他能不气急败坏吗?大怒过后,他更是焦急。虽然没有一个人敢指名道姓说他的不是,暂时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但他感到朝廷内似乎潜藏着一股反对他的势力。
其实,这也难怪大臣们责难的。如果把朝廷看成一艘大船,如今朱由校就是船主。船主无心管理,也不懂航海,就让自己信任、喜欢的魏忠贤当船长。大臣们作为船员,眼见这艘船要沉了,心里焦急也是应该的,毕竟大家都靠这船吃饭。
可是魏忠贤的如意算盘跟大臣们并不一样。他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保住船长的位置。
至于船员们说前方有礁石,大风暴,再不改变航向就会翻船……这些对他来说就是放屁。在几十年争权夺利的岁月中,他不知道看过多少大风大浪。他知道只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不过是天灾人祸多一点,大船还掌握在自己手里,怎么会沉呢?
魏忠贤本能地感觉到大臣们的抱怨是一种威胁。说不定就是他们要联合起来,借题发挥,夺走他船长的位置,这一点才是他最担心的。
此时,作为心腹的李永贞似乎看透了魏忠贤的想法。
“天变不足畏,但人言可畏。魏爷不必忧虑。当务之急是找出几个奸细,定为罪魁祸首,然后当众凌迟,平息人心。到时大臣们自然无可非议。”李永贞悄声说。
“他们都说要减少刑罚,这不是更让他们鼓噪吗?”魏忠贤点了点头,却还是闷闷不乐。
李永贞说:“这正是大臣们的圈套啊!魏爷要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他们就会觉得魏爷是迫于压力让步了。他们得寸进尺,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为今之计,我们表面上还得和他们保持客气。只要魏爷安之若素、不为所动,他们闹不起来自然就偃旗息鼓。”
魏忠贤觉得李永贞的话是对的,作为首领决不能丧失威信。先放一放,等时机到了,再把那些不听话的大臣好好教训一下。
魏忠贤吩咐手下料理宫中诸事,便回私宅休息。最近烦心事特别多,心情也变得特别糟糕。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独自走进自家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是他买下房子后才挖出来的,原来只是用来存放银两。后来随着他逐步登上权力的顶峰,他便把四周的房子都买了下来,将原来的围墙拆了,再重新连成一圈。
平日那些要认魏忠贤做干爹的,要升官的,求他办事的,都会带着各种礼物来他家求见。单单是他庆祝生辰的那天,各路诸侯送的礼品就已经堆积如山。他不得不把地下室扩大好几倍,才有足够的空间存放金银财宝。
魏忠贤喜欢独自静静地欣赏收藏品:一箱箱沉甸甸的银两,一件件精致的金玉雕刻品……在这里随便挑出一件东西,平常百姓辛苦一辈子也买不到。还有很多人排队要送礼给他,他连见都不见。要是一概全收的话,这地下室很快又满了。他想到这点,心情就变得好些。想当初走投无路挥刀自宫,到如今拥有眼前的一切……
功名富贵,已是应有尽有,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只可惜唯独缺少闺房之乐。这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魏忠贤把地下室的门锁好,将钥匙挂在怀里,然后走进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这院子由他最信任的太监看守着。
两名太监看到魏忠贤走进来,连忙行礼问候。
魏忠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家丁几乎都是太监。因为他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条。只有太监才能让太监彻底信任。
两名太监齐声说:“魏爷请稍等。”说毕转身走进房子。
良久,两名太监走出房子,说:“房里已打扫干净,请魏爷慢用。”
魏忠贤缓缓走进房子。这房子从外面看并没有异常,但里面的设计却很奇特。房子里面还有一个小门。他把门关上,就仿佛身在与世隔绝的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