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维华已在门口迎接。他连忙把侯国兴请进客厅,同时吩咐吴管家上茶。家仆们抬着盒担跟随着,他们把盒担放下便离开客厅。
此时客厅里只有霍维华、侯国兴和媒婆三人。
侯国兴说:“小侄已禀明家母欲娶霍姑娘之事,家母已表示同意。适逢今天是好日子,小侄特意请上京师最好的媒人前来说亲。不知道伯父意下如何?”
“老夫日夜就盼着这丫头能有个好归属。既然奉圣夫人同意这门亲事,那就好极了!”霍维华不由喜笑颜开。
“那霍姑娘的意思呢?怎么今天不见她呢?”
“小女今天有些不舒服,在房里休息。至于小女的意思嘛,老夫可以做主。如果像贤侄这等人才都不嫁,要嫁哪样的人家呢!”
“霍姑娘病了吗?等会小侄叫御医过来看望一下才行。”
“贤侄有心了。小女只是略感不适,睡一下就好了。”
此时霍玉丹正在房里生闷气,身子倒是没病,但她觉得自己快气出病来。
原来霍玉丹一听说侯国兴要来提亲,便要一口回绝他。霍维华当场吓了一跳。那时侯国兴已经大锣大鼓地快要到了。霍维华焦急起来便狠狠地教训她一番。她赌气躲进房里不出来……
“些许薄礼,望伯父别嫌弃。”侯国兴拿出礼帖送到霍维华手上。
霍维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银杯四十八只,玉杯两对,金簪八只,金戒指八个,金川扇二十把,锦缎四十匹。”
他放下礼单,笑着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如此厚礼,实在不必。”
眼看婚事已定,侯国兴便起身告辞。
媒人记下霍玉丹的生辰八字,两家相约在算好黄道吉日后便迎娶过门。
在将要出门的时候,侯国兴特意吩咐吴管家把田一成叫了过来。
“恭喜兄弟啊!看来很快就能喝上兄弟的喜酒了。”田一成笑着说。
侯国兴说:“到时少不了和田哥喝个痛快!今天过来,一来是为了小弟的婚事,二来也是有个情况要跟田哥说说。我悄悄打听了一番,发现王恭厂事发当日确实有个小太监逃出城。那小太监叫张多福,老家在密云张家村。后来他又赶回城里报到,说要乞假回家,至今也没在城里出现过了。”
“多谢兄弟帮忙。”
侯国兴走出大门,回头跟霍维华告别后,骑上高头大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离去。
田一成回到房里坐着。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按平常来说他整个人都会兴奋得跳起来。然而,此刻他心里却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他为此感到莫名其妙,甚至不敢正视这种感觉。更要命的是他心里居然浮现着霍玉丹那可爱的样子。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霍玉丹有天渊之别。他只是一个过客。还是趁早打消这些无聊的念头吧!
田一成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办案这事上。找到小太监,案情就会有突破……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霍家,侯国兴,魏公公,甚至连皇上都会对他刮目相看。想到这里他已充满冲劲……事不宜迟,既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该打起精神马上出发!
“你要去哪里呢?”当田一成兴冲冲地走过庭院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霍玉丹那清脆的声音。
田一成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出去走走。”
“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出城。”
“就是爪哇国也跟着你去。”
“霍姑娘别开玩笑好吗?我是去办正事的。”
“我知道啊。刚才我听到你跟侯国兴在说话。”
“那时我正在给侯国兴道贺呢。霍姑娘既然已经定下婚事,就应该好好待在家里,怎么能跟着我到处乱跑呢?”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换身衣服就不是姑娘了……你在后门好好等着!”
“这要是被霍大人知道了,成何体统呢?”
“你要我整天待在家里,被活活憋死吗?我心里烦得很……怎么连你也这样对我?”
田一成看到霍玉丹咬着嘴唇,眼睛都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不忍撇开她。
很快田一成便发现两件事情:第一,霍玉丹刚才有意回避侯国兴。第二,当说起婚事的时候,她表现得很烦躁。这说明她躲起来并非因为深闺女子那种礼貌上的羞涩。对了,像她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害羞呢?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感到很轻快。
良久,霍玉丹换了一身男装打扮,从后门施然走出,与他一起出城。
田一成与霍玉丹两人骑马奔向密云。田一成骑的快马是霍玉丹花钱雇的,带路的也是她。他不得不承认,霍玉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比起东厂还省下不少手续。但他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感激的意思来,也许只是怕以后被她牵着鼻子走吧。
张多福的家并不难找,因为让孩子做太监的人家并不是很多。
田一成下马走到门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妇。田一成说明了来意,老妇便让他们进屋再说。
田一成把马拴好,走进屋时发现霍玉丹站着不动。
“怎么不坐下呢?”田一成盯着霍玉丹。
“我站着就行。”霍玉丹眼珠子转了一圈,面露难色。
田一成打量屋里环境,发现无论里外,房子早已破败不堪。要不是老妇淡定地坐着编竹篓,他也担心房子随时会倒塌,更不用说像霍玉丹这种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恐怕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走进这样的房子。
田一成坐在那凹凸不平的粗木凳子上,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像这样家徒四壁的人家,也难怪会让家中男孩去做太监。
“我们特地从京城赶来,就是想跟张多福说几句话。麻烦老夫人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只见老妇愁眉苦脸,默默转过脸看着门外。
霍玉丹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妇,说:“这点小钱就让老夫人添点柴米。我们赶来只是想问他工作上的事。他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我们也担心他。”
老妇紧紧握着银子,低声说:“我就知道他惹祸上身了。端午节放假回来,五月初六那天他就早早进城,然后又匆匆忙忙跑回来。他慌慌张张地说城里出大事,要我们赶快搬走。我问他是不是做错事了?他只说什么也没做。我说既然不是你的责任,还是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一个孩子能跑去哪里呢?他听了我的话,就答应回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