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成眼睁睁看着霍玉丹转身离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虽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但此刻他最需要霍玉丹的理解与支持。而霍玉丹的话却让他彷徨失措……
田一成甚至想把完整的真相说出来,用彻底的坦诚来换取霍玉丹的理解与支持。然而他并没有把握,他害怕换来的只是一无所有的结果……
一个月过去,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田一成担心密信并没有送到魏公公手中。这越发使他坐立不安。
这天,胡岳绅登门拜访。他说:“夏侯超给一同外出的兄弟分了些好酒。独饮无趣,特来与香头一起享用!”
田一成苦笑一下,连忙请胡岳绅进屋坐下。
三杯过后,胡岳绅说:“香头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是有心事?”
田一成说:“不过是最近睡得不好,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兄弟不要见怪。”
“香头可要保重身子,免得让魏爷担心。”
田一成突然心头一震!胡岳绅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是不是已经告诉夏侯超?这酒里是不是下了迷药?屋外是不是已经埋伏了精兵?或者,这只是他口误?或者仅仅是一种试探?
此刻田一成思绪万千,却依旧不动声色,举杯痛饮。
胡岳绅打量着田一成。他突然拍手叫好,说:“香头如此镇定,魏爷果然没看错人!哈哈……”
田一成连忙说:“兄弟好无礼!来我家喝醉了就胡言乱语,大惊小怪的!再这样胡闹,休怪我下逐客令!”
胡岳绅笑了笑,随即正色说:“我已接到魏爷密信。信中吩咐我们继续潜伏,稳扎稳打……我们得等待时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你到底是谁?”这回田一成又被吓了一跳。
胡岳绅低声说:“我和你一样……因为魏爷与你失去联系,他老人家便借清莲寨招兵买马的机会,派我进来了解情况。”
“你干嘛不早说?朝廷怎么到现在还不发兵?”
“我一直没有接到和你联系的命令。这回魏爷已收到你的信。但如今辽东告急,各地灾祸不止。加上清莲寨地方偏僻,路途遥远,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总之暂时顾不来了。”
田一成沉吟良久,说:“你是怎么收到回信的?信在哪里?我想看看魏爷到底是怎么说的。另外,清莲寨里还有其他同伴吗?”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我们各守本分,奉命行事即可!”
胡岳绅离开后,田一成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部喝光。这些天的忍耐、煎熬,终于有了结果:计划搁浅,希望落空……
接下来田一成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回想起胡岳绅说话的样子,他感到魏公公似乎已经不太信任自己。但他马上又想到东厂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太多。想来想去,如今只能按照魏公公的意思来办了。
可是,事情已经变得更加复杂。以后田一成将不得不正视胡岳绅。胡岳绅在短时间内当上香头,目前已经和他平起平坐。他一定不能落后,否则他就会逐渐被魏公公忽视,沦为可有可无之人。他必须在清莲寨中立足下去,积累实力!而能够赏识,提拔他的,只有王元宗。他决定主动拜访王元宗。
田一成来到王元宗的住处。
王元宗正在专心看书。
田一成连忙行礼,然后说:“长老日理万机,本不该打扰。只是多日不见,弟子心中甚是想念。弟子十分渴望能再次得到长老谆谆教诲!”
王元宗放下书,叹了口气,说:“我是闲得很呀!近来颇感郁闷,只好看书打发时日。香头来得正好,我俩可以聊聊天。”
田一成说:“长老深居简出,必定是为了清莲寨而殚精竭虑。如有用得上弟子的地方,请长老尽管吩咐!”
“兄弟,如今纵然雄心万丈,我也无从施展啊!”王元宗愁眉不展,似乎已失去往日顾盼自雄的神采。
这不禁让田一成心生疑窦:从兴莲寨跟随王元宗至今,他了解王元宗是不会轻易露出失意的样子,除非遇到不可逾越的困境。可是如今清莲寨并无大事发生,这难处又从何而来呢?从以前的谈话来看,王元宗绝非偏安一隅,久居人下之辈。而眼下能制约王元宗的,就只有孔佑仙等几个长老了。
田一成觉得已经摸到门路,便说:“自从弟子追随长老以来,眼见长老一直大有作为,就像现在清莲寨在长老带领下蒸蒸日上!而以往的弯路,挫折,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只是每到关键时刻,却总被自家人耽误。至今他们还高高在上,实在让弟子深感不忿!”
只见王元宗眼睛突然明亮起来,频频微笑点头。
田一成此时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接着说:“弟子每次想到这点,心中免不了担忧与愤怒!担忧的是本教的大业受阻,愤怒的是他们对自己的过错居然还麻木不仁!弟子觉得应该让大家来评评理。到了这时候,总该有人站出来说话呀!”
“兄弟说得太好了!你是我在清莲寨里唯一的知音呀!只是他们得势,我们现在还是寄人篱下啊!”
田一成确实说中了王元宗的心事。往日随着众长老陆续到来,王元宗渐渐被冷落。后来他支持孔佑仙把赵可赋赶下来,才有了自己发挥的空间。而孔佑仙亦因此成为清莲寨首领。
这是王元宗当时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了。如今孔佑仙依然是首领,而他只负责出谋献策。虽然孔佑仙一向都言听计从,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因为这等于把自己的功劳都记在孔佑仙头上!
更让王元宗反感的是,孔佑仙身上的那一股书生气!孔佑仙平常行事总是拘泥于白莲教经文上的条条框框。在每次出主意的时候,王元宗还得客客气气地解释清楚。他总觉得孔佑仙碍手碍脚,让他裹足不前。大家逐渐在清莲寨安稳下来,他心中的反感却与日俱增。
田一成的话让王元宗内心产生一阵莫名的冲动,压抑多时的苦恼终于有机会释放了。但是,他马上又想到徐莲生就在不远处。要让众长老听话,认错,这又谈何容易呢?如果弄不好,他很可能会再次被冷落一旁。
随后田一成又说:“所谓‘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终日无所作为?为了本教大业,弟子愿意独力开路,在大家面前打开天窗说亮话。期望能振聋发聩,让他们改正过去的重大错误!”
田一成很快就明白到王元宗的顾虑。他决定豁出去,由他一人来打破这个僵局!
王元宗仔细打量着田一成,似乎想弄明白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既然田一成愿意一个人承担后果,为何不让他去试一试呢?虽然胜算并不大,但最起码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王元宗决定让田一成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