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继续追击【桓玄藐视天子威,刘禹北渡得仲度】
诗曰:
天悬残星渐渐明,江载舟帆踽踽行。
凭栏醉赏洞庭月,念才思尽青海云。
话说刘禹与女儿刘兴弟月下畅聊之后,才得知自己的女儿是如此的理解自己。欣喜感动之余,刘禹自觉是亏欠妻女已久。于是在月色可依的夜里,对着自己的妻子说尽多年来的风霜雨雪,臧爱青听罢,也觉得刘禹独自一个人出生入死,不禁又担心又心疼。而刀头舔血的刘禹久已未得女人爱抚,柔情之下,自己的英雄气概也瞬间沦陷在臧爱青的温柔乡之中,于是夫妻之间,巫山云雨之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且说一晃好几日过去,这天刘禹正在房前屋后的亲手修剪院落里的枝丫。只见臧熹一身武人打扮匆匆赶来,正好在前院遇见正在院子里爬在树上的刘禹,大惊,喊道
“姐夫,你何时会来的?”
刘禹看着臧熹的打扮问道
“为何公人打扮就来了?”
臧熹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被你追着打得孙贼,带着信众在江北郁州击败了广陵相高雅之,还将其俘虏了。总帅震怒,要调集北府精锐与其决一死战。我这是回来跟我姐说一声,喊她准备些衣物吃食一类的,等着你回来我好交给你。”
刘禹听完,这才从树上赶紧下来。急切地问道
“那高将军目前怎么了?”
“就是不知道啊!反正总帅既然召集精锐,我就想姐夫肯定得从吴兴郡回来呀!我这才....”
话音未落,只见臧爱青从房里走出来,看着二人。说道
“臧熹,你姐夫在休假!”
臧熹正欲同臧爱青说些什么,却被刘禹一把拉住,使劲眨眼睛。臧熹瞬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说话,刘禹说道
“臧熹,你即刻去书房写一封信,那我的印章盖了。然后回营用军报公文火速将其递给吴兴郡太守刘牧之先生,让其调拨辎重粮草的同时,即刻知会檀韶和檀道济集结本部军马即刻北返。”
臧熹点点头,即刻朝书房跑去写信去了。臧爱青一脸不悦地看着臧熹,又看着刘禹,气嘟嘟地转身回房去了。刘禹正欲追入房里解释,却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门外人勒马下来喊道
“这里可是广武将军刘将军府邸?”
刘禹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得刘兴弟的声音响起
“找我爹啥事呀?”
“军营紧急公文!请问大小姐,令尊刘将军可在?”
“你把信给我吧!我转交给我爹!”
“对不起大小姐,总帅亲笔书信,必须面呈刘将军。”
听罢,刘禹撩袍大步来到门口,只见来人乃是总帅亲信书吏,便说道
“我是刘禹,给我吧!”
书吏拱手上前递交书信,又拿出一块竹片信碟,刘禹从怀里掏出印信哈了一口气在信碟上盖了一下,书吏即刻转身上马,刘禹说道
“总帅为何让你一个书吏送信?”
“高将军兵败被俘,总帅震怒,让我等几个书吏分别召集总帅最信任的战将归营,言说要与孙贼决一死战。各营已然通知到了,总帅说刘将军可能还在家,因此让我送信于此!”
刘禹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书吏说道
“刘将军快做准备吧!告辞!”
言罢便勒转马头,疾驰而去。刘兴弟则问道
“爹,又要打仗了吗?”
刘禹点点头,一脸无奈地笑着,将手里的印信交给刘兴弟说道
“你赶快将爹的印信交给你舅舅,他就在书房。我去看看你娘。”
刘兴弟接过印信,即刻朝书房跑去。刘禹则是站在院门外拆开信件读完,不由得心情沉重,信中只有一句话
“刘德舆见字速归。不得有误!”
刘禹眉头紧皱,将信件收起揣进胸口转身进屋去了。
且说此时的建康城,司马元显已经被桓玄击败并被下狱。在王谧家沐浴完毕,穿戴一新之后,桓玄带着王谧前去皇宫觐见皇帝。
皇城巍峨,旌旗刀甲,荆州甲士整齐肃然地分列在皇宫外城御道两旁。桓玄在前,王谧跟在侧后,穿过外城承天门进入皇宫内殿广场之时,冯该身着新甲,脚蹬云纹翘头将军靴,头戴羽翎渍头帽,腰挎长剑不可一世地站在台阶之上。
见桓玄到来,忙下得台阶来,急驱而前,拱手施礼,声若洪钟地说道
“禀大将军,我等奉大将军令守卫皇宫,已在此等候多时。”
桓玄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冯该让开。冯该会意侧开身子,对着宫殿台阶上的侍卫喊道
“大将军奉命觐见天子,让!”
声音一出,周遭所有御林卫士尽皆持戟击地而喝道
“大将军奉命觐见天子,请!”
桓玄一脸得意,撩袍蹬阶而上。王谧则是在身后战战兢兢地跟着,看着桓玄脚踏天子御道,不由得心惊肉跳,小声提醒道
“大将军,大将军!”
桓玄停步转身问道
“王侍郎何言?”
王谧以手指御道,一脸惊诧地说道
“此乃天子御道,皇帝独享。不可僭越!”
桓玄则是无所谓地笑道
“皇帝尽在我彀,此等石阶,不过路尔。焉能识得君臣?”
言罢,转身继续走了上去,顷刻又停下说道
“王侍郎,随我来吧!”
王谧看看桓玄,不敢上前。只见冯该在一边按剑而立,怒目而视。王谧打了一个寒颤,即刻弯腰撩袍踏着臣子用道跟着桓玄走了上去。桓玄见状,脸上又露出笑容,走了上去。
一路来到宫殿平台上,只见店内满朝文武皆至,桓玄抬头看看殿上牌匾写着“太极殿”三字。殿门外站着身着金甲的羽林卫,桓玄知道,见金甲羽林卫,如见天子。桓家两代人的夙愿,终于在此刻得以达成;自己十几年的隐忍苟且,终于在此刻尽雪前耻。
带着无比自信又激动的心情,桓玄大步流星来到殿外,一路踩着大臣们的鞋子走进殿来,霎时间,文武两班大臣尽皆朝桓玄投来目光。跟在身后的王谧,来到殿外,看着桓玄穿着鞋子上殿,自己不敢效仿,于是俯下身子准备解开鞋带,却听到桓玄喊道
“王侍郎,不必解开鞋带。天子仁德,不会怪罪的!”
王谧瞬间停止了动作,迟疑片刻,于是踩着大臣的鞋子走入殿来。只见桓伟、桓石生、桓振尽皆身着新的官服站在文武大臣首位,桓玄抬头看着御极上的龙椅上,坐着万人敬仰的天子,内心却是无尽的鄙夷,天子的冕旒冠挡着天子的脸。桓玄看不清天子表情,当然也不想看清。
正当此时,司空殷不焕站了出来,大声呵斥道
“大胆黄门侍郎王谧,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见天子不跪,难道是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吗?”
王谧吓得急忙跪地磕头求饶道
“司空息怒。微臣知错了!”
桓玄却是看了一眼殷不焕,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脸看了一眼桓振,只听桓振大喊道
“大将军觐见天子,司空殷不焕不禀天子,擅自咆哮圣驾,犯大不敬之罪。天子仁德,免抄家之罪,金甲卫士何在?”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殷不焕上前一步呵斥道
“逆贼!你.....”
话音未落,金甲卫士随即上来将殷不焕按倒在地,桓振煞有其事地说道
“将逆贼殷不焕褫夺衣冠,拖出金华门斩首!”
“诺!”
言罢,金甲卫士不由分说,便将大骂不绝的殷不焕拖了出去。一路拖到金华门外,冯该跟着出来令荆州甲士高举大斧,将殷不焕斩首。
至此,满朝文武皆是噤若寒蝉,桓玄这才抖袍拂袖,下跪而拜道
“臣,荆州刺史兼领伐逆大将军桓玄,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一切皆是无动于衷的皇帝,坐在龙座上,缓慢地说道
“爱卿劳苦功高,旨意朕已拟好,就由桓伟将军宣读吧!”
“诺!”
桓伟这才从衣袖里拿出准备已好的圣旨,来到御极之上,站在皇帝右侧,展开圣旨宣读道
“天子诏命,原太傅司马道子、原尚书令兼领骠骑大将军司马元显,擅权弄政,怙恶不悛。以至政令不修,朝野哀怨。今荆州刺史桓玄,忠良仁德,不忍见朝廷山崩,百姓彷徨,故起义兵,诛杀逆贼,解朕之忧虑,救百姓于水火。实乃诚心其金,国之栋梁也!今念及大功,故封桓玄为丞相,总领朝政军事,再领荆、徐、江、豫四州刺史,平西将军、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赐加衮冕之服,绿綟绶,增班剑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钦此!”
“微臣惶恐,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桓玄站起身,转身走出大殿去了。随后又让出了丞相及四州刺史之职,分别让桓伟出任荆州刺史,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桓谦为尚书左仆射,分派桓氏宗族和亲信皆出任内外要职。
未久,以皇帝的名义,让王谧承袭父职,为建威将军、吴国内史。王谧奉命出京准备赴任,未曾抵达京口,桓玄便快马追回王谧,加封其为中书令、领军将军,兼领吏部尚书,未及一个月,又迁中书监,加散骑常侍,兼领司徒。
再说刘禹赶回大营之后,刘牢之便令其为急先锋,调拨粮草辎重给刘禹,让其火速北渡长江追击孙恩。但因其本部军马未至,刘禹又找到刘牢之说道
“我已写信快马送与吴兴,让其火速集结背上。如今我无军马,但也不能坐等,不如总帅调拨一队人马于我,让我先行渡江查探敌情!”
刘牢之听罢,觉得有理便说道
“那就调拨一队人马与你。”
刘禹又说道
“不瞒总帅,我的妻弟臧熹从军已多年,如今正在京口老营担任队主,就将其调拨于我,也好让他跟着我混些资历!”
刘牢之随即转身在桌案上抽出一根令箭,交与刘禹说道
“拿着我的令箭下去调人,待你本部军马到来,我即刻让何无忌领军接应于你。千万小心,吴郡竹林一战,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刘禹随即拱手施礼道
“末将谨记总帅教诲!”
刘牢之点点头。刘禹随即转身而去,径直来到老营,出示刘牢之北府军总帅调兵令箭,将官不敢怠慢,即刻调出臧熹及其本部军马,交与刘禹。一阵交代之后,刘禹带着臧熹及其人马,趁夜渡过长江,北上广陵而去了。
且说刘禹来到江北之后,已是黎明时分,只见广陵郡城乡码头,尽皆满目疮痍。刘禹带着人马朝北奔袭三十里,来到广陵城郊,只见贼寇聚集于此,扎寨联营七十余里。臧熹说道
“将军,贼众势大。我等当如何作为?”
刘禹说道
“暂且撤退!”
臧熹正要下令,却听得军中有人说道
“将军当年血战吴郡,今日为何要退缩?”
言罢,臧熹正要发作,却被刘禹拦住,刘禹说道
“何人言语,近前说话。”
话音刚落,只见黑夜之中一个消瘦的人影走上前来,趁着天边泛起光线,刘禹观察此人身形消瘦,却是筋骨尽显,一看就是多年习武所致。双目炯炯有神,双手宽大而布满老茧,年级却是不大。刘禹问道
“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标下傅弘之,无官无职。”
刘禹皱着眉头问道
“傅家可是望族,你可否......”
话音未落,傅弘之说道
“我曾为新野主簿,因与前豫州刺史庾楷之职庾鸿交好,庾楷私通司马元显,我觉得庾楷既为桓玄效力,又如此行事,迟早都会死于非命。因此逃来京口,入了北府军。”
刘禹饶有兴趣地说道
“将此事说与我,不怕被出卖吗?”
傅弘之说道
“将军乃人中豪杰,我早就想与将军一起行事。这才打听到队主乃为将军妻弟,这才投了队主!”
臧熹说道
“好个傅弘之,你算计我!”
傅弘之说道
“这不是算计,这是计划!”
刘禹听完笑道
“果然是望族之后,今后就跟我干吧!”
傅弘之说道
“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刘禹点点头,臧熹却问道
“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要让我姐夫.....不,要让将军再玩命一次?”
傅弘之嘿嘿一笑道
“我不这么说,又如何解除到将军呢?毛遂自荐而已!迫不得已,将军恕罪!”
臧熹佯装责怪打了傅弘之一下,小声说道
“好你个王八蛋,隐藏得够深的!”
刘禹则是跟着笑了一下,说道
“撤!”
言罢,众人皆是立刻警觉起来,悄悄地撤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