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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众夷争大位 风南寻父仇

  夷尊风云身中流矢,不治而殁。十月甲子日,在偃离主持之下,风云于帝丘南山风光大葬。

  入夜,偃离来到风南门外,悄声道:“大公主,歇息了吗?”

  风南拭去眼泪,“啊,是偃叔父啊,快请进。”

  偃离进来后,见风南一脸戚楚,心中不忍,“大公主千万保重,我想,夷尊在天之灵,实不愿大公主整日悲戚,容颜憔悴。”

  风南:“多谢偃叔父关怀,我会振作起来的,我要为父亲报仇,偃叔父,我要闯入商营,杀掉妇好,报仇雪恨!”

  偃离:“大公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此枉送性命,委实不值,委实不值啊!”

  风南:“可是,偃叔父,你说我该怎么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撒手人寰,无动于衷吗?”

  偃离取出随手带来的一个白布包裹,打开来,却是一支箭。“大公主请看,这便是夷尊身中之箭。”

  风南扑过来,一手抓起箭身,凤目圆睁,怒火中烧。蓦然间,风南惊见箭尾刻一“侯”字!“难道射杀父亲的是侯告?”

  偃离:“我亦有这般猜测,于乱军之中箭不虚发,正中要害,一箭毙命,有如此功力者,非侯告莫属!”

  风南心已碎。为什么竟会是他!竟是那个金枪踏雪、神箭无敌的侯告!竟是那个俊目飞眉、唇红齿白的侯告!竟是那个英伟潇洒、谈笑却敌的侯告!

  侯告,已明明惊起我心中的涟漪,已明明占据我柔软的心房,却又为什么?为什么!风南泪已流干,心在滴血。手握箭羽,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十月已丑日,九夷大帐之中,众夷主齐至。

  偃离环视之后,率先言道:“夷尊远行,九夷不能无主,我等要选出新的夷尊,带领九夷杀奔大商,擒杀妇好,为夷尊报仇雪恨!”

  费弦即刻应声:“我畎夷部,历次大战,均是冲锋在前,横扫敌军,战功赫赫,论功绩,我费弦应居夷尊之位!”

  嬴陌附和道:“费夷主所言不虚,我赤夷部推举费弦为夷尊!”

  陆寒大喝一声:“岂有此理!老夷主尺骨未寒,尔等竟有如此居心!大公主风南亦屡经战阵,立功无数,子擎父业,天理昭彰!”

  风南举手示意,争论方休。“我风南无意夷尊之位,待报得父仇,便归隐泉林,了此残生。九夷之事,与我风氏再无瓜葛,自今日起,各位自便吧。偃叔父,南儿只有一事相求,请偃叔父将风夷部众带归徐州,自此,徐州便交给叔父了,惟愿叔父能守住徐州鼎,延续东夷火种。”

  偃离:“叔父老迈,怕不堪重任,还望大公主主持大局,我东夷不能就此沉沦啊!”

  风南:“家父远行,侄儿方寸已乱,怕有负众望,望偃叔父成全。众位夷主,明日一早,便各奔东西吧!”说罢,风南起身出帐。

  十月丙寅日,辰时,九夷帝丘营地。

  詹诀、葛隐、徐铮率青州三夷离开大营,奔青州方向而去。

  费弦、嬴陌率畎夷、赤夷两部,奔兖州方向而去。

  偃离率白夷、风夷两部,奔徐州方向而去。

  片刻之后,偌大九夷军营,人去寨空,一切归于寂然。

  风南放眼军营,手擎穿云火龙枪,凄惶四顾,往日威震华夏、无往不利的九夷雄师,难道就此陨灭了吗?父亲在天之灵,所希冀的桑间陌上、风靡华夏的盛世繁荣,难道永无实现之日了吗?

  侯告,你杀了我的父亲,难道你没有一丝愧疚吗?两军交战,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侯告,你刚刚为我点燃希望,又为何如此决绝,令我与你不能共处一片蓝天净土?

  不知何时,英湄已悄悄站在风南身后,“大公主,节哀,前路遥遥,惟以坚强。”

  风南回首:“英湄,你还没有走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英湄:“我早已不耻与费弦、嬴陌之流为伍,故有意拖延,大公主欲报仇雪恨,但独木难支,你与我情同姐妹,心性相投,小妹怎可袖手旁观呢?”

  风南:“多谢英妹情深义重,患难相随,但复仇之路九死一生,你大好年华,不应因我香消玉殒,你还是率于夷部回归兖州吧!”

  英湄毅然决然:“不!如果我眼见你一人孤身前往而无动于衷,我与那些势利小人又有何分别!枉顾姐妹之情而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人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兵败不为耻,见死不救方为耻!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虽千万人,我亦与你同行!”

  风南万分感激,情不自禁,上前握住英湄双手,“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虽千万人,我们一同前往!”

  “哈哈哈……好一个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两个柔弱女子,竟有如此风范,羞杀陆某堂堂七尺男儿!”却是陆寒,率方夷部众,立于军营之外。

  风南深为诧异:“陆叔父没有回归徐州吗?怎么还留在这里?”

  陆寒:“我与你父风云相交一场,情同手足,今见你孤身一人,面对血海深仇,终是不忍,便决定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风南:“多谢陆叔父深情厚谊,仗义援手,我若再婉拒,便是客套了,也罢,就让我们再闯一次商营,或生或死,再无遗憾!”

  丙寅日酉时,晚霞漫天,残阳如血。风南、英湄、陆寒率二千部众,杀至姚墟商军大营。

  风南提穿云火龙枪,城下搦战:“暗箭伤人的侯告,出城受死!”

  一通鼓响,城门开处,妇好、侯告、仓虎率二千精兵出城迎敌,于开阔之处,列成阵势。

  凤帅纵马阵前:“风南,我大商军已网开一面,让你们回归家园,却又为何去而复返?”

  风南胸中怒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杀我父亲,却假意慈悲,纵归家园,已是家破人亡。妇好,我原敬你是顶天立地的巾帼英豪,熟料竟是一个道貌岸然之徒!”

  妇好不解:“风云战场捐躯,我心伤悲,望风姑娘节哀。然风云实非我等所杀,望风姑娘明鉴。”

  风南将手中箭一举,“没有暗箭伤人,这却作何解释!”

  妇好:“本帅不知风姑娘何意,尚请解释一二。”

  风南:“我父亲背后中箭,伤及肺部,失血而亡,中的就是这支箭,箭上刻一‘侯’字,非侯告之箭而何!侯告!你枉称英雄,却在背后暗箭伤人!”

  侯告纵马阵前,坦荡荡而言:“风姑娘误会了,此箭绝非我侯告所发,侯告一生,自诩光明磊落,敢做敢当,还请风姑娘明察。”

  风南:“那么,这支箭你又作何解释?箭尾刻着‘侯’字,难道会是别人的箭吗?我也希望你是光明磊落之人,但铁证如山,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侯告大义凛然:“侯告之言,句句属实,言出如山,心中坦然。若风姑娘认定我是杀父仇人,便请将侯告这条命拿去吧!”

  风南:“我敬你是真英雄,但心结不开,终是遗憾,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我们今天便做一个了结,你让我把这支箭射还你,你不躲不避,受我一箭,我便信了你,你生,此事了;你死,我这条命赔给你。”

  侯告毫不迟疑:“便依风姑娘之言。”

  妇好脑海之中迅速闪念:风南之射,虽不及费弦,但九夷素来善射,故风南亦非泛泛之辈,侯告不闪不避,生死便握在了风南手中。而侯告素以信诺为重,绝不会食言避箭。

  然而,这支箭终究是何来路呢?为什么箭尾之上会刻有“侯”字呢?是谁偷了侯告的箭吗?抑或是侯告将箭支遗失在什么地方,名将侯告向来不轻易出箭的啊……

  风南搭箭上弦,弓开如满月,可是当她的目光与侯告相遇,那清澈如深潭的目光,一下子又吸引住她全部的心神!她仿佛掉进这潭水之中而不能自拔!侯告!心心念念的侯告,你怎么会成了我的杀父仇人!

  念及父亲的音容笑貌,念及父亲这些年的关爱呵护,念及父亲临终前那真切的忧伤与叹息,风南的手再一次用力将弓拉满。

  可是,眼前的侯告如此坦然,全然不似宵小之辈,怎么会暗箭伤人呢?不是他,不是他!

  我该相信自己的眼,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心?风南的手在颤抖。

  唉,也罢,一切听天由命,听天由命吧!

  风南右手一松弓弦,箭羽呼啸,直奔侯告前胸!侯告端从马上,目视箭羽飞来,面色坦然,纹丝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这支决定名将侯告生死的箭羽之上,时光定格,万籁俱寂,连呼吸声都显得分外清晰!风南的心有被掏空的感觉,这世界对她而言,似乎已没有任何意义。

  妇好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飞身从马上纵起,在空中拔出承影剑,对准箭羽,自上而下,闪电般发出一击,箭羽跌落尘埃,妇好落地,捡起箭支,端详之下,恍然大悟。

  千钧一发,化险为夷,风南、侯告不悲不喜,道不明个中滋味。

  妇好举起箭,“大家请看,这支箭箭簇为三棱簇,侯告,把你箭壶中所有的箭倒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所有人均不解,妇好此意为何?

  侯告将壶中箭支悉数倒在地上,大家的目光集中于箭簇之上,却发现所有的箭簇均是双翼簇!

  妇好微笑着向两军将士解释:“这支箭不是侯告所发,侯告的箭为双翼簇,而这支箭是三棱簇。这支箭来自于费弦!”

  两军将士均是大吃一惊!

  妇好言道:“已未日两军阵前斗将,侯告与费弦比箭,费弦三箭射空,侯告还三箭,第三支箭侯告将箭簇拔下,却仍将费弦射落马下,费弦落马之后,将此箭拾起收入囊中。

  癸亥日两军战于姚墟,费弦将此箭装上自己的三棱箭簇,于混战之中箭射风云。费弦之意,既夺风云之夷尊之位,又婉祸于侯告,此心昭然,众位以为然否?风姑娘以为然否?”

  妇好一席话,鞭辟入里,众人释然,风南心头乌云散尽,继之以喜不自胜,顿时满面红云,娇羞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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