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费弦终落网 大商收三鼎
十月庚午日,亥时,夜色朦胧,城外一片寂静。费弦率畎夷、赤夷两部整编后的二千精兵,翻山越岭,走山间小路,绕过观扈城,出现在北蒙城下。
费弦不见羌方兵,不见相方兵,不见甘盘在城头接应,心中顿生迟疑,难道说,羌方与相方兵被阻,未至北蒙城下?甘盘在城中未能控制局面,蛰伏不敢妄动?
难道是我来晚了,羌方兵、相方兵已杀进城内,正与甘盘共饮庆功酒,怕我分享胜利果实,而欲将我隔离在外?
思忖之后,费弦已有计划,先令队伍后撤,隐藏于城门东侧暗影之中,之后便派军士上前喊话。
军士依费弦之命,至城门下高喊:“城门守将现身!我等是将军侯告手下将士,奉王后之命,回京勤王,请速开城门!”
城楼之上,一将军顶盔掼甲,仗剑而立,正是羽林卫副统领袁纥舒。
袁纥舒命人点起火把,见城门下人影幢幢,高喊道:“请侯将军一见!”
费弦早已换作侯告装束,提枪仗剑,背负长弓,立于城门之下,却并不搭话。
袁纥舒高声问道:“侯将军云回京勤王者,所指何事?”
军士答曰:“王后得报,西羌兵与相方兵联合攻打王都,王都危殆,特命侯将军带所部兵马,日夜兼程,返京勤王。”
袁纥舒问道:“侯将军为何无语?”
军士:“侯将军前线作战,偶感风寒,嗓子不适,不能说话。”
袁纥舒:“王后所得消息属实,但侯将军却来晚了一步。
羌方与相方已于癸亥日会师城下,与大冢宰里应外合,已经攻克北蒙,大王武丁已被挟持,现在城中,悉听大冢宰之命,此刻大冢宰正与羌方罕井牧大王、相侯子产府中饮酒,某奉大冢宰之命守城,若是九夷之师,则入城饮酒,若是王后之师,便拒之城外。
侯将军,请回吧,某奉命行事,侯将军见谅!”
费弦心中狂喜,立刻高喊:“将军,我正是畎夷之主费弦,为防不测,扮作侯告,我正是受了大冢宰之邀,赶来北蒙,共同对付武丁,而今武丁被缚,真是可喜可贺!便请将军禀告大冢宰,费弦求见。”
袁纥舒:“费夷主此番带了多少兵马?”
费弦:“有我畎夷共赤夷精兵二千。”
袁纥舒:“请将军稍等片刻,容某通禀大冢宰。”
费弦嘻皮笑脸:“将军但去无妨,费某就在这里等候便是。”
时隔未久,袁纥舒又出现在城楼之上,“奉大冢宰之命,迎费夷主入城,夷主所率二千兵马,可一同入城,暂驻扎于冢宰府,大冢宰已备下酒宴,为夷主及众位将士接风洗尘。”
费弦心花怒放:“多谢大冢宰,有劳将军了。”
袁纥舒:“自家之人,无须见外。”
袁纥舒下令:“打开城门,迎费夷主及众将士入城。”
吱呀呀一阵巨响,城门大开。费弦率军,欢天喜地,争先恐后,蜂拥而入。这支部队在山岭密林间行军数日,随身所带军粮早已告罄,仅得野味、野菜、野果充饥,听闻冢宰府已备好酒宴,恨不得肋生双翅,眨眼即至。
军队进入瓮城,前行至主城门,却见主城门牢牢关闭,费弦驻足城门之下,心中迟疑。
猛听城楼之上,战鼓咚咚,瓮城城墙之上,突然立满了手持弓弩的甲士,张弓搭箭,齐刷刷瞄准了费弦军!
袁纥舒手握剑柄,威风凛凛,立于城楼之上!
“费弦,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实不相瞒,甘盘计谋已全然败露,所有行动均告失败,现在北蒙王城,寰宇澄清,一片安然。尔辈痴心妄想,意欲颠覆大商,何异于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实在可笑之至!等待你的,没有什么金樽清酒,只有我大商钢铁雄师的无敌箭雨!儿郎们,有敌入侵,该当如何?”
“战沙场!建功业!护百姓!卫大商!”众儿郎齐声呐喊。
“放箭!”袁纥舒一声令下。城墙之上,顿时弓弩齐发,箭如雨下,费弦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拥挤着、踩踏着,向来路狂奔。
费弦此时方幡然醒悟,追悔莫及,边躲边撤,带着残余部队,退出瓮城门,寻路而逃。
斯时,却惊闻鼓声巨响,霎时火把点起,亮如白昼,刀剑生光,戈戟如林,费弦军被一支伏于城外的大军层层包围!
正是象雀率军杀到。象雀依傅说之计,执大王之令,赴雍州、冀州、孤竹,传达大商军作战计划与部署,即刻回转京城,率象师精锐,埋伏于城门远处山林之中,承担着捍卫王城的大任。
是日亥时,象雀见一支军队,鬼鬼崇崇自东而来,已料知不是九夷兵,便是相方兵,见袁纥舒已在城楼戒备,便按兵未动。
听得袁纥舒擂响战鼓,片刻间敌兵便已溃败出逃,此时象雀一声令下,将费弦余部围在垓心。
象雀语气铿然:“儿郎们,有敌入侵,该当如何?”
“战沙场!建功业!护百姓!卫大商!”众儿郎齐声高呼!
象雀:“众军上前,擒杀来犯之敌!”
“是!”众儿郎手擎长戈,大步向前,包围圈迅速缩小。
费弦军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不待费弦下令,纷纷抛下武器,放弃抵抗,束手而降。
费弦气急败坏:“拿起武器,拿起武器!我们冲出去,我带你们回兖州!”
然而,此时的费弦,已是孤家寡人,无人听令了。
见无人回应,费弦硬着头皮,挥剑冲向象雀,象雀擎霄练剑,身形一展,一袭白衫接住费弦。
火把照亮暗夜,剑光闪烁。费弦左冲右突,寻觅逃生之路,然象雀施出萍踪剑法,舞成一道道剑网,紧紧将费弦罩在剑光之下,费弦分明无路可逃!
“叮”的一声,费弦右腕中剑,手中剑被震落在地,费弦喟然一叹,大势已去,一切皆成泡影。九夷第一神射,纵横天下的畎夷钢铁雄师,夷尊之位,逐鹿中原,分茅裂土的辉煌梦想,瞬间恍若云烟。
象雀下令:“绑了费弦,候大王发落。”军士上前,费弦束手成擒。
十月癸未,北蒙王宫观风殿,武丁临朝议政,王宫侍卫奏报:“前线战报,凤帅大捷!”
武丁龙颜大悦,就令传旨官,于殿前向文武百官宣读,其文曰:
“大王在上,臣妇好顿首。臣自九月丙午,与傅相、瑟舞、飞裳、侯告、仓虎,誓师远征九夷于帝丘,傅相奇谋,将士用命,癸亥日姚墟大破九夷,丙寅日风夷风南、于夷英湄、方夷陆寒赤诚来归。羽飞裳于甲子日克兖州,丙寅日收赤夷嬴陌。禽瑟舞于已丑日克徐州,丙寅日收白夷偃离。墨胎云逸应王命,兵出孤竹,于丙辰日克青州,丁卯日收玄夷詹诀、阳夷葛隐、黄夷徐铮。
自戊辰而至壬午,历十有五日,傅相携飞裳、瑟舞、墨胎云逸,不辞劳苦,奔波于兖州、徐州、青州,宣抚境内方国,至使三州,悉归王化。
今随书奉上青州、徐州、兖州三州全图及境内斟灌国、三寿国、北辛国、谭国、汶国、任国、庇国、空桑、人方、班方、林方、盂方、毋方、已方、其方、吹方、妻方、蒙方、棣方、甾方、儿方、有鬲国、辕国、计国、鲤国、良方、芒方、沮国、殳国、戈国三十方国国印并降书顺表。
臣妇好禀承大王之意,现将徐州鼎、青州鼎、兖州鼎运于帝丘,候王命,奏凯班师之日,载归王城。
臣妇好、傅说、瑟舞、飞裳、侯告、仓虎、墨胎云逸,驻师帝丘,仰望朝阕,静候王命。
臣妇好顿首再拜,叩祝圣安。”
传令官读毕,满朝文武欢呼雀跃,武丁以手加额,不胜之喜。
武丁下旨,速达帝丘大营。旨曰:
“捷报已达,孤心甚悦。王后妇好,奉钺出征,不负使命,克定三州。国相傅说,运筹帷幄,上兵伐谋,奔波宣抚,不辞劳苦,孤心不忍。瑟舞、飞裳、侯告、仓虎、墨胎云逸,孤之爱将,国之栋梁,征战沙场,一往无前,德勇兼备,义薄云天。
丙戌之日,天道吉祥,王后班师,奏凯还朝。戊子之日,孤迎效野。”
王后妇好接武丁旨意,准备班师事宜。
丙戌日,大军拔营起寨,鞭敲金镫响,齐奏凯歌还。
戊子日未时,妇好大军抵北蒙之野,大王武丁率百官,出城七十里相迎。
在地平线的两端,武丁与妇好在跋涉的途中苦苦守望,终于,他们望见了彼此的身影,那份朝思暮想,那段苦苦煎熬,真真切切地得到暖暖的慰藉。
武丁下辇,妇好下车,抛开群臣,撇下诸将,向着日夜思念的人奔跑。远离了刀光剑影,远离了尔虞我诈,只有蓝天白云、牧歌鸟语,只有子昭玉儿鸮尊玉凤。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四目相对,深情款款。良久,武丁又将妇好拦腰抱起,抱着她在旷野中,呼喊着,奔路着。
武丁低语妇好:“孤的王后,你想用什么方式,来庆贺这伟大的胜利?”
妇好:“我想纵马驰骋,这段日子,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武丁向群臣队伍举手示意,侍从即刻牵过两匹马来,武丁与妇好飞身上马,在原野上并辔驰骋,群臣诸将跟在后面,欢呼奔跑,队形散乱,手舞足蹈,此时充斥在北蒙效野的,只有放松和快乐,是一种大战得胜的放松和快乐,是一种冲散阴霾与恐惧的放松和快乐。
阳光照射在徐州鼎、青州鼎、兖州鼎之上,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奇鸟异兽,甲骨图文,一时间鲜活得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来自远古的传说。
十月已丑日,北蒙王宫观风殿,武丁向满朝文武宣布:
自九月丙午至十月壬午,历时三十有七日,王后妇好、国相傅说远征九夷,克定三州,大胜而还。
今封妇好为天威将军,赐金银玉器一千件,为傅相重修相府,封禽瑟舞为烈威将军、徐州侯,封羽飞裳为奋威将军、兖州侯,封墨胎云逸为武威将军、青州侯,并孤竹于青州之城,封侯告为神威将军,封仓虎为虎威将军,风南、偃离、陆寒、詹诀、葛隐、徐铮、英湄、嬴陌皆入朝为官。
雍州侯沚瞂,击败甘庭,扼守函谷关,阻羌方东出之路,封扬威将军,特许扩地百里,将函谷关之东皆划归雍州之域。
冀州侯望乘,于观扈城大败相方与陶方联军,守住了北蒙东部之门户,封振威将军,特许扩地百里,将观扈城肥沃之地划归冀州之域。
马羌夫蒙适,忠心投诚于大商,特封夫蒙适为羌王,镇守陇右之地。
袁纥舒护驾有功,升羽林卫统领。
殇雪勇救幼主有功,封羽林卫副统领之职。
诗语、素云,危难之时,不离不弃,其行可嘉,各赐金银玉器一百件。
象雀败畎夷,擒费弦,封远威将军之职。
子产、陶济谋逆,削职为民,流放岭南。甘氏、子产、陶济之封地财产,皆收没入官。
畎夷夷主费弦,其心歹毒,其行卑劣,罪在不赦,赐斩首之刑。
甘氏一族,里通外敌,刺王杀驾,罪大恶极,念其曾有功于社稷,准其全族离开北蒙,永不还朝。
武丁下旨,普天同贺,大庆三日。
自武丁之朝,巫权彻底被斥于王权之外,巫族自此陨灭于国史,王权真正回归大商王族。
自九夷一战,兖州鼎、徐州鼎、青州鼎,归于大商太庙。大商之疆域,向东扩至大海之滨。武丁之朝,大商呈前所未有之兴盛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