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圻见到苏默之时,柔弱的眸光中先是一阵激动之色闪过,而后又被深深的哀愁羁绊。
此刻的她,仍以男子之装示人,可隔着层层夜幕,恍惚间看到安贝圻那楚楚动人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苏默误以为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少女。随即又轻轻摇摇头,苦笑似的咧了咧嘴。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这是我朋友。”安贝圻先是招呼那几位罗马士兵,尔后才用歉意的目光看向苏默的那条残缺的臂膀,那里仍残存着殷红的血渍。
“你……”
她走到苏默面前,张了张口,却发现已然失声。
“带我去见你父亲吧。”苏默也是第一次望见安贝圻沉默的模样,这种场景下相见,他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展开这场对话,倒不如直奔主题的好。
可苏默的话刚说完,眼前的安贝圻身体却剧烈颤抖起来,晶莹的眼角顷刻间有了泪珠坠落。
苏默实在想不明白,从他与安贝圻相见的这短短几次,对方怎么就跟个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泣。
这可就有些冤枉安贝圻了,她无论是在罗马还是埃及都贵为公主的存在,走到哪里不是被人高高的捧起。
这么多年来,除了苏默谁又能惹她哭泣呢,谁又敢惹她呢,就连她的表格屋大维一向也是对她的要求尽数满足,从不违背她的心意。
“苏默,求你、你放过我父亲吧,他上次被你打伤,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不能活动,我知道我……我们对不起你,可我、我……”
安贝圻呜咽地发声,发出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城郊外还有凛冽的风呼呼的吹着,让人听不真切。
原来他误会了我的来意。苏默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后说道:“我不是来杀凯撒的,要不我们去营帐里面说吧,外面挺冷的。”
苏默看到安贝圻已经冻得不停的搓手,可他一刻不说话,对方便静静地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他,倒让他无端的生出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你不是来杀他的?”安贝圻难以置信的望着苏默,自己砍去了他的整条左臂,而父亲又误杀了他的家人。
此刻,苏默好不容易从那里走出来,第一个便来到凯撒的营帐外找到她,亲口告诉她,对方不是来杀她父亲的。
这么可笑的谎言,她安贝圻能信吗?
她信了!
抬头,略微红肿的眼睛对上苏默的目光,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名目光清澈的少年:“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安贝圻擦干眼泪,问起苏默的来意。
“救人!”
“救人?”安贝圻听得越发迷糊了。
“我们进去说吧。”苏默用右手拉起安贝圻便往凯撒的营帐中跑去,安贝圻的脸颊上悄然间浮上一朵红晕,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他带进了父亲的帐内。
凯撒早在一个月之前便醒了过来,只是胸前的那几根肋骨断裂,连接着心脏,让他轻易不敢活动,只能终日透过营帐的布料数着天上的星星。企盼诸神能早日听到他的祈祷,让他早些恢复过来。
每天他都能屋大维传来的战报,有喜无忧。每次据传令兵来传屋大维和安东尼都是旗开得胜,大的对方落花流水。
初始的几天这样传话,凯撒还真信了一些,可接连一两个月都是这一套口辞那不是拿他凯撒当傻子玩吗。
那时的安贝圻自然也看出了父亲的怀疑,在凯撒将要发怒的时刻,她这才将外界的战况全部和盘托出,并劝慰他,让他放宽心。
毕竟士兵们也不是有意要骗他,而是期望他听了捷报的消息之后,能快些好起来,谁又能想到战争一打,又过去一两个月呢。
凯撒自然觉出女儿说的话也有那么三分道理,他心中的怒气这才消了大半。
他望着眼前的安贝圻,本来出征带她出来就已经是个错误了,可现在又因为照料自己,本就瘦弱的女儿,似乎更加羸弱了,长时间她的脸上,再没有露出一丝笑颜,让他看了也有一些难过。
他曾跟屋大维说过,让他把妹妹带下去,好生照料。还特别嘱托他换个男人来照顾他的起居,毕竟安贝圻是个女儿家,照料他的吃穿还行,可有些方面,还是让凯撒有些难为情的。
可安贝圻却执意不肯,让别人照料她的父亲,她怎么能放心。最终,在凯撒的执意要求下,她只好做出让步,她只负责凯撒的吃穿,以及陪父亲聊天开导。
而另有两名士兵负责凯撒其余方面的事物,这其中就包括了承受凯撒的怒骂。
一个病人整天躺在床上,不能活动,也不能自理,还时不时的有传令兵前来“气”他,要说凯撒心里没有怒气那是不可能的,这些怒气自然不能对他的女儿发泄,便只好苦了那另外几名照料他生活的士兵。
不过长此以往,他们也就习惯了,早有一天听不见凯撒的怒斥,他们反而觉得生活中少了一些什么。
当苏默拉着安贝圻走进营帐的时刻,恰好便看到凯撒躺在床上训斥那几名士兵的一幕。
安贝圻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好似生怕他发现了她和苏默手牵手一般,急忙地把她的小手从苏默的右手中挣脱出来。
“凯撒,我们又见面了。”苏默微笑着走上前去。
躺在床上的凯撒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熟悉的程度以至于他不用转头,便已然得知那人便是当初那位风雪中的少年,也是让他重伤在床之人。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听到苏默的到来,凯撒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还把他的两位贴身随从给支了出去,这让苏默着实有些意外。
或许,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一个王者应该时刻具备的吧。苏默有些感慨,却忘记了刚进门时,凯撒还在怒斥那几个随从呢。
“我是奉了别人的命来救你的。”虽然他已大半解开了之前的心结,可忽然看到凯撒之后他心里竟还有一些赌气的成分。
“你能救我?”凯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军中最好的军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但他却忽然的回想起了之前无论他砍上苏默多少剑,苏默都能自行治愈的情景,刚想发笑的他也就沉默不语了。
事实上,要不是卡西乌斯的“特殊照料”,可能凯撒的身体状况要比现在好上许多。
安贝圻见到父亲竟然能和苏默和解,她默默地站在一旁,也是无比的开心。久未露出笑容的她,竟也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你打算如何救我?”想明白之后,凯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反观苏默倒向是被凯撒问住了一般,傻傻地站在那里,又尴尬的挠挠脑袋:“这个嘛,我还没想好。”
奴特只跟他说要救治凯撒,什么时候说过要怎么救了,苏默也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一致命的问题。
凯撒刚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帐内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