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夕阳箫鼓(上)
《不染》
说不明清与静,冰心只在玉壶;
道不清虚也空,风雨飘摇孤舟;
浮光掠影不染,问情三生修行;
我与我心独流浪,任霜雪飘零。
***
说不明清与静,冰心只在玉壶;
道不清虚也空,风雨飘摇孤舟;
乾坤错书不染,无情三世苦行;
魂在魂梦辞明月,醉烟云一袖。
***
一盏茶汤一庄水竹,
一曲《不染》寻今生无悔,
一番机缘花落花飞何来是非?
等念空无极天地同归。
***
说不明清与静,冰心只在玉壶;
道不清虚也空,风雨飘摇孤舟;
乾坤错书不染,无情三世苦行;
魂在魂梦辞明月,醉烟云一袖。
***
一盏茶汤一庄水竹,
一曲《不染》寻今生无悔,
一番机缘花落花飞何来是非?
等念空无极天地同归。
盼只盼莲花如你清矍浮水,
等念空无极天地同归。
琴澜轻轻吟唱着这首曲子,眼底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点点星光,她俊俏的脸上隐隐带有淡淡的忧伤和丝丝甜蜜。是呀,这是紫风读懂了琴澜内心的挣扎,为她写了这曲词,昨天晚间交给她之后又出去了。琴澜心里很是纳闷:他怎么这么忙?他在做什么?
紫风是真的很忙,这几日有几件事情的发生都和他有关。
兵部奏章,辽东总兵官韩玺因病请辞,嘉靖准奏,攫沈阳卫指挥使卻永接任,因其保护沈王世子捉拿刺客有功,从二品。
兵部奏章,辽阳卫勇毅营全歼窜境蒙元精骑二十七骑,为其请赏。嘉靖准奏,攫辽阳卫指挥使张斌任辽东副总兵,从二品,仍驻军辽阳练兵。
下诏令萧敬入宫,掌司礼监印。
圣旨下通政司以及六科给事中,严禁朝报抄录机要军事,凡涉边事,抄送者斩立绝。这件事是紫风特意和嘉靖帝提出来的,刚开始嘉靖并不知道邸报的抄录中有这么大的漏洞,经紫风提醒二话不说立刻拟旨,派司礼监送内阁票拟下发执行。
那么什么是邸报?为什么要抄录呢?瓜子在这里简单说说。
邸报又称“朝报”,即朝廷的报纸。报纸的起源在中国可追溯到汉朝,兴于唐朝,完善于明朝。社会新闻传播的重要途径就是依靠邸报,是上到官员、下到贩夫了解家国大事的主要媒介。通政司的职能就是下情上达、圣旨下传,经通政司上报的奏章都是留有副本的,一旦奏章被批红就可以下发执行,也可以被抄录了。
邸报的传播依靠的是人工手抄,所以民间有抄报馆,落魄文人以此谋生的不在少数。但这样的方式有个大漏洞,就是无密可保。尤其是一些敏感的大事、军情,虽然在传抄邸报前六科要进行筛查,但仍然会有泄密。
紫风知道嘉靖朝以后,辽东军事败坏,边疆危机严重,所以就要从现在开始立规矩。至于邸报的发行及流通方式,友友们有兴趣的可以谷歌或百度。
此旨一下,杨廷和心中一惊,心说:皇上这几天罢了经筵,以身体不适为由,天天听那个紫风讲故事,慎儿每天都在和自己报怨,说没想到这个紫风有幸臣的本事,能引皇上不务正业。这样看来,非也!
禁边事邸报抄转,此乃未雨绸缪、防微杜渐的好手段。杨廷和坐在内阁的书案后,愣神想着心事,毛纪看出了一丝端倪,问道:“介夫,在担心梅东的复起之事吗?”
梅东是萧敬的别号。杨廷和听到问话,收回了思绪,轻轻一笑:“老夫早已料到圣上会召回他,上月他令魏彬闲住后,我就猜到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狐狸罢了,他今年八十五了吧?”
萧敬自幼入宫,历经正统、景泰、成化、弘治、正德五朝,如今再加一个嘉靖朝,六朝的内臣权宦,在历史上还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多次掌印司礼监,游刃于皇上和前廷之间,足见其智慧。
他因宁王之乱,遭御史弹劾,被正德皇帝迁怒,罢免其职。如今内廷已经被廷臣参劾的千疮百孔,兴王府的内官还没有进入角色,嘉靖问及紫风如何应对,紫风推荐萧敬,袁宗皋也表示赞同。
杨廷和虽然不清楚嘉靖皇帝是如何决定启用萧敬的,但有一点很清楚,皇上已经对外廷不断的参劾内宦感到厌烦了。
因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和掌印的重要性,奏章的流转批红是帮助皇上充分了解和掌控朝局的关键,所以他宁愿冒着被外廷诟病的风险也要下诏萧敬回宫,这个少年天子是真有个性。
毛纪接着说道:“听说上次礼部的奏章让皇上气得昏厥不醒,被那个紫风道士用一曲箫音唤醒,并和太医及尚膳监共同拟定了药膳食谱为皇上调养,如今这个道士很是得圣上眷顾。”
“这事院使陈宠已和我细述,皇上肝郁气滞血瘀,忽瘚不醒,针石过后病恙得控,然久唤不醒,紫风在场奏一曲箫音,解肝郁之气,得以醒转。此子确有奇才噫!”杨廷和脑中浮现那日在船上与紫风相见时的情景,感慨道。
毛纪心里一阵琢磨:介夫向来不随便夸赞后生小辈,就是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杨慎,也不轻易褒赞,却对这个刚到京师的小道士不吝溢美之词,难道、、、
于是开口问道:“介夫见过此子?”
“见过一面。那日慎儿与一帮英年才俊小聚于太液池,邀紫风参与,期间偶见。”杨廷和敷衍道。
毛纪心里冷哼了一声,立刻明白了,那日之事早有自己的门下弟子汇报过,只是不知当初紫风与杨慎上画舫见的是什么人,看来是你这个首辅大人了,肯定还有其他人,都知道这小子转天要面圣,安排的很是巧啊!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一个修行之人,就算有博学奇才总不是圣人之徒,于朝廷何用?我可是听说他和谷大用走得比较近呢。”说完便自顾自的伏案分拣奏章来读。
杨廷和眯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毛纪,心说:这是想告诉我,你什么事都知道吗?就算内廷有你的眼线又怎样?你可知道他的讖纬之学灵性十足?
于是悠悠的说道:“虽非圣人之徒,能做圣人之事。当年如没有长春子远赴雪山,一言止杀,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生灵涂炭,这是何其大的功德,非圣贤书方可使人‘虽千万人吾往矣!’”
毛纪讪讪一笑,应道:“介夫所言极是。”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听说东厂还在追查那天皇城内刺杀沈王世子一案,抓回来的刺客也都服毒自尽了,至今也没有头绪,介夫,你说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杀沈王世子?此中悬疑不解,朝中定会有人借机生事。”
“你问老夫,老夫又如何得知?只怕这个张锐又要借此机会胡来,不过也好,正可以此来参劾他,看这次谁能护其周全。”杨廷和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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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到了张锐,镜头一转,张锐刚刚从乾清宫垂头丧气的出来,心中忐忑不安,他可是感受到了君威难测。
刚才在殿内,嘉靖帝听他说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说事情发生几天了,你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东厂已经这么不济事了吗?”
当时吓得张锐的心差点儿没跳出来,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说道:“皇上息怒,东厂一直尽心尽力做事,目前也不是没有线索,只是核查侦缉之人还没有回来,请皇上再宽限奴才几日,必有收获。”
嘉靖绷着的脸忽然笑了一下,看着仍跪在那的张锐,漫声说道:“起来吧,朕知你做事细致,仔细查但也不能拖沓,此事不论查到何人头上,都要一查到底,胆敢懈怠或为他人遮掩,朕抄你满门!下去吧。”
张锐一哆嗦,本就无须白净的脸上立刻一片惨白,一头叩下去不敢起来。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惊惧:明摆着,皇上这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呀!自己也掌握了一些线索,但不敢往下查了,那也是自己不能惹的主,原打算想个万全之策应付过去,看来漏算了,皇上是在试我呢。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比猪还要蠢呢!
正想着,就听耳边黄锦的声音,一抬头,见黄锦正弯腰将头凑在张锐的耳边,小声说道:“张公公,还不赶紧谢恩退下,圣上让你走呢。”
张锐马上醒过味儿来,忙口称谢恩,站起身退了出去。出了大殿,正六神无主的琢磨着心事,见自己贴身的小内监麻小快步到了近前,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厂公,奴才按您的吩咐去寻紫风道士,遍寻不见,扫听了一下,说是一个时辰前看他和谷公公有说有笑的去了尚膳监,后来谷公公自己回来了。”
张锐眼睛一亮,说道:“我先去谷大用那儿,你去拿两包上好的茶叶来寻我。”麻小一听,立刻答应一声快步飞奔御马监,张锐也是腰杆一挺,迈步奔谷大用的精舍而去。
殿内,黄锦给嘉靖换了一盏新茶,劝道:“皇上真生气了?紫风不是嘱咐过,让您注意制怒的嘛?肝气郁滞皆由气盛而起,张锐今日的说辞不早已被紫风猜到了吗?”
嘉靖抿了一口新茶,轻轻笑着说道:“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明知道他在蒙混,怎不生气。他可是朕的利剑,却不忠于我,要其何用。哼!真当朕年少可欺吗?不吓他一吓,他都不知如何做事呢。黄锦,等你将来掌了司礼监的印,东厂也一并由你提督。”
“谢皇上,奴才恨自己无能,无法现在接手一应事物为你分忧。”黄锦赶忙躬身作答。
“不急,你只管仔细的看和学,这皇宫大内可不比兴王府,处处皆学问,尤其与外廷的关系更要慎重。”嘉靖嘱咐着黄锦,想象着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君王在对身边的侍从谆谆教诲,如果让张太后和杨廷和看到了,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又沉了沉,嘉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黄锦:“紫风说要几时回来吗?我还等着听他讲《马谡失街亭》后面的故事呢,算了,我先批奏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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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风跑哪去了?
在朝阳门外的东岳庙,紫风正在给纯阳真人和他师兄清虚真人弹奏《春江花月夜》,目的是用此交换东岳庙西院里的两间厢房和小院,作为水月门总坛新址。当然,他只是说要在此地修炼,整理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