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贺贵才踌躇难安的随着贺德生进入到贺府中厅,推门入内,只见贺贵福陪着颜饰摩侃侃而谈,二人见到贺德生陪着贺贵才入内,赶紧起身相迎,贺德生道:“少爷,本家来了。”贵福道:“大哥衙门差事处理完了?”颜饰摩也道:“贺捕头快入座,我与贵福正在聊及你二叔呢。”贵福也道:“德生叔,吩咐丫鬟们上茶,再上点点心。”贺德生遂带门而出了。三人安坐后贵福道:“大哥,颜老明日便要回京城去了,我想让他老人家多住几日可是怎么也劝不动,你也替我多挽留他几日吧。”贵才赶紧抱拳而向颜饰摩道:“颜老,既然我兄弟想留你多住几日,您就恭敬不如从命吧,难得来一趟,看看我们山西的人情景致。”颜饰摩一捋那花白长须笑道:“呵呵,并非我不愿意呆,只是再过一十二天,便要去七王府去,七王爷要迎娶王妃,提早就发出帖子,要我去唱一曲红红场。再呆几日恐怕赶不上了。”贺贵才闻言赞道:“颜老,您好大的颜面啊,您这么大的角,我今天也得以相见,不枉此生啊。”贵福也道:“颜老,既然如此,那晚辈也不好强留。”颜饰摩道:“呵呵,来日方长,下次你兄弟二人若来京城,记得来百花堂找我。”这时丫鬟端着一杯茶推门而入,走到贵才桌前放下茶碗,徐徐退出。颜饰摩又道:“贵富,见你上有老母安泰下有妻儿平安,我也甚是欣慰。哎......只可惜乾玉兄不幸染疾,英年早逝,见不到如今的后嗣兴旺。”贺贵福闻此也是夹带感伤道:“家父仁孝勤苦,人品贵重,想起当年家父在世时,深受乡邻爱戴,可是不幸离去,距今也快十年矣......”贺贵才也道:“是啊,我二叔在世时,真的备受世人敬重,我贺家也是真正的名满华安,甚至整个山西呀。”颜饰摩道:“逝者已去,生者不怠,你兄弟两个都是华安县里有名气的人物,可得好好秉承你们父辈的意志啊。”贵福贵才兄弟二人连连称是。贺贵才突然有想起来这次来的目的,只觉苛政猛于虎,便心中不是滋味,坐立不安起来,贵福见到兄长贵才略带不安,边询道:“大哥,怎么了?”贵才感觉失态,端起来茶杯连喝两口,压住神情,故作镇静起身道:“无事,我去府院去寻寻志奇,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你嫂子该等急了。”颜饰摩道:“如今尚早,怎么这么着急着回去?何不坐下来再叙一番。”贵福起身也道:“大哥,再安坐一会,待会再畅饮几杯?”贺贵才道:“不了,你嫂子不见我两回来,会着急的,改日再叙。”贵才附身向颜饰摩抱拳道:“颜老,那我先告辞了,您老待会也早点休息,有机会去京城了再去拜访您老。”颜饰摩起身道:“也好,那慢走,来日方长。”贵福向门外喊到:“大哥。”贵才回头道:“嗯?”贵福紧追上来道:“我陪你去吧。”再向门外家仆道:“你带颜老先去老夫人处,我随后就来。”家仆应声入内,贵福回头道:“颜老,您老先去家母那里,我送送兄长随后就来。”颜老在道:“也好,你们且忙,不用管我。”贵才也回头施礼告辞,下人们陪引着颜老向后院走去。
待颜老离去,贺贵福道:“兄长莫非有什么事?”贺贵才道:“没有......无事......”贵才神情闪躲,遮遮掩掩道:“久久不归,只是怕你嫂嫂等着急了。”贵福上前拉过贵才道:“大哥,您一向是豪气冲天,光明磊落之人,今天进来便发现你面露不悦说话吞吞吐吐,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贵才左右为难,狠下心来道“为兄的确有件事想要告知兄弟,进屋细说。”二人复入中厅,贺贵才入内后特意锁上厅门,二人一起就坐,贺贵福道:“大哥,有什么事您就说吧。”贺贵才犹豫半刻,端起茶壶一饮而尽才缓缓言道:“贵福,为兄的,今日所说此事与你有关。”贺贵福道:“看大哥这么为难,一定是祸事了?所谓福不双至,有什么您就说吧。”贺贵才道:“今日宴席,可知张大人为何没来?”贵福道:“不知,想必是公务缠身吧。”贵才道:“今日咱汾州知府刘大人陪同太原来的布政使熊柏然来华安了。”贺贵才看到贺贵福突然愁眉不展又道:“你知道他们来为何意?”贺贵福沉吟哀默道:“我怎能不知?你一说熊柏然来,我就晓得了?他们找你来想必是问我要银子?”贺贵才闷闷惊道:“贵福,你怎么知道?”贵福起身来回踱着脚步道:“这帮子人,除了来华安搜刮我贺家家财,还能有什么好事。”贺贵才道:“这个,哎,张大人说省里要筹措钱粮救灾济民,说你是为人乐善好施,富埒王侯,钱粮满仓,日进斗金,点名要你出资以解国忧,只怪为兄人微言轻,怎么说,也都无济于事。”贺贵福回步就坐道:“大哥,这也不怪你,纵然人家不让你来说,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也会派别人来的,这群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勤政为民,只想借着灾情肆意索财,只是我本庶民,何以与官府对抗?”贺贵才道:“贤弟,为兄的本不该来的,可是上命难违,这些年你和二叔救济乡邻,帮扶灾民,我知道你不愿意给当官的上敬,可是如若断然拒绝,恐有横祸。”贺贵福问道:“他们打算要多少两?”贺贵才道:“五十五万两。”贺贵福怒道:“果然是狮子大张口。”他接着道:“大哥,这些年我也没少给官府助资,可是哪一次他们用这些钱财安抚灾民了?还不是被他们中饱私囊了,我实在不愿意再出这种善资。”贺贵才道:“不如这样,你就给个五万两,这也够多了,我回去再给张大人说说,五万两也不少了,聊胜于无,他们想必不会再为难的。”贺贵福思索后道:“给个零头?那我等会让德生叔去账房拿五万两银票,大哥你明日先去探探张大人口风看是否可行,容我今晚再好生思量下。”贺贵才道:“看来只有这样了。”二人言毕,起身出了中厅,贺贵才寻着志奇,随着贺德生拿来的银票,便告辞回家了。
且说,贺贵福忧心忡忡的进入后府,转身问贺德生:“德生叔,颜老在何处?”贺德生道:“老夫人陪着颜老去看罢翠儿和小志远,如今在后厅客房闲聊呢。”贺贵福道:“走,过去看看。”二人走到后厅入内,正巧芸娘和小志斌也在,贺贵福道:“颜老,让您久等了。”贺母嗔怪道:“贵福啊,你和贵才有什么事可以天天说,人家颜老经久不临,明个又要走了,你怎么这个时辰才来啊。”贵福上前赶紧赔笑道:“母亲,我这不是赶过来了吗?”颜老道:“无事,都自己人,何必客气,老夫可权当这里是自己家,四处乱转,甚是惬意。”贺贵福道:“这就对了,这次您老专程来看望我们,招待不周啊。”又回头道:“德生叔,把东西拿上来。”德生随即从后面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贺贵福接过盒子上前道:“这是上好的高丽老人参,可延年益寿,滋养脾气。”颜饰摩道:“这么贵重的补品,留着贺老妹用,我精神着呢。”贺老夫人也道:“颜大哥,你别谦让。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既然留不住你,千万莫要推辞。”芸娘也道:“您老就拿着吧,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贺德生也道:“我家老夫人和少爷少奶奶见你来万分高兴,让我还备了些咱山西的老陈醋,杏花村,和一些土特产明日一起带上。”颜老道:“呵呵,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哎,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贺老夫人感叹道:“你我今生还不知道可否再机会见面。”颜饰摩道:“是啊,岁月不饶人,你我都这把年岁了,大半截身体都入土了。”贺老夫人道:“贵福,颜老今天也累的紧了,明日又要赶路,安排颜老歇息吧。”贵福道是,吩咐德生道:“你去带着颜老休息吧。”颜饰摩道:“也好,也好。”众人起身相送,贺德生引着颜饰摩离去。芸娘道:“母亲,您也累了一天了,早早歇了吧。”贺老夫人也在丫鬟的陪同下歇息去了。
贺贵福和芸娘带着小志斌去了翠儿房间,看过翠儿和小志远,然后回到芸娘房内。贺贵福坐在桌前,看着志斌,自斟一杯酒水一饮而尽道:“志斌,你今天有没有习字练功呢?”志斌道:“爹,今个弟弟满月,家里人山人海,我和志奇哥哥玩耍了一天,没有习字也忘了练功。”贺贵福拉下脸道:“每日习文学字,练功健身必不可少,怎么可以只顾玩耍,忘记了你的正事。”志斌道:“儿每日习字练武,今个人多热闹实在不愿再学。”贺贵福生气道:“如今你正是懂事明理,悉知学业的时候,每日学习切不可懒惰废业,你怎敢光知玩耍不知进取。”小志斌双眼溢泪道:“儿知道了。”芸娘道:“志斌还这么小,玩个一两日也无妨呀,何必这么生气。”又喊来丫鬟道:“带小少爷去休息吧。”又不忘叮嘱道:“志斌明日你一定要记得早起学习。”小志斌道:“儿一定谨记。”便随丫鬟离去。房内只剩贵福和芸娘二人,芸娘端来洗脚水,伺候贵福洗脚道:“今个,你这是怎么了,我观你愁云不展的,出了什么事了。”贺贵福道:“县衙要我向省里筹措银两,以安灾民。”芸娘道:“什么?又让你筹措?我们又不是造银子的,前年已经要去了十万两,去年又要走了十万两,今年还要?”贵福道:“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当今圣上都这么敛财,更何况底下这些大小官员呢,今年他们张口就是五十五万两白银呀。”芸娘正给贵福擦脚,一听惊道:“什么?五十五万两?他们可真敢开口啊,从父亲大人到我们年年帮扶民众,救济乡邻,官府不好好赈济灾民,怎么还能伸手向我们索取?我们守法遵纪,倘若不给,他们也没有什么法子。”贵福看了看芸娘道:“妇人之见。”芸娘唤来丫鬟将洗脚盆端出去,关上房门,宽衣解带,放下头发,只剩下白色的睡衣,更加风韵迷人,走到床前和贵福躺在床上道:“那依你君子之见,这事当如何解决?”贺贵福揽过芸娘道:“这世道,如今看似太平,可是皇上深居后宫,不理朝政,从上自下贪污腐败成风,近年来,加之灾情严重,民怨极深,既然省里来人要我们出钱,如若抗拒,必遭嫉恨,自古民不与官斗,这银子多少是要出的。”芸娘道:“那你打算出多少?”贺贵福道:“我已让大哥拿了五万两明日去交差,不知可行否。”芸娘道:“给个零头?他们既然狮子大张口,你只给个零头恐难过关啊。”贵福道:“哎,如今我们虽说是顺风顺水之时,却还免不了这种琐事。”芸娘柔静温热,抚摸着贵福的胸膛道:“我宁愿我们也像平常人一样,这大富大贵,虽说自己赚的,可是却不得安生。”贵福轻抚着芸娘头发道:“常人?你以为平常人就安生了?往往不得温饱,还各种赋税强加何谈安生。”芸娘叹气道:“哎,也是,如今的世道。”贵福道:“好了睡吧,明个就有了结果,天塌不下来。”二人便早早安歇了。
却说在华安县的福安酒楼二楼包间内,一群达官围桌而坐,正中正是山西布政使熊柏然,身边紧挨着是汾州知府刘靖,还有华安县令张从城和县丞胡瑞刚等人依次而坐。桌上摆着平遥牛肉,清蒸鲈鱼,纯炖甲鱼,过油肘子等山西名菜,桌上还放着十八年的老汾酒,身旁站着几个丫鬟。酒菜上齐,人满落座张从城端起来一杯酒起身道:“熊大人,刘大人,卑职代表华安县全体民众欢迎二位大人莅临华安。”胡瑞刚不失时机的站起来紧接着道:“二位大人远道而来,我县略备酒席,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张从城道:“请。”熊柏然道:“呵呵,正逢灾年,这伙食都有点高了。”胡瑞刚赔笑道:“大人何处此言,这桌宴席完全是我华安官民仰慕大人,特意备下,请熊大人和府台大人切勿推辞。”张从城也附和称是。熊柏然:“既然这样本官便与众位饮了这杯。”众人起身一起饮下,刘靖道:“此次熊大人专程来华安,就是为了筹措救灾款,不知贺贵福肯不肯出银子。”张从城坐下招手旁边的丫鬟下人们都退去,道:“我已派贺捕头前去将二位大人的来意说与贺贵福,估计明个就有消息了。”胡瑞刚更是胁肩谄笑道:“明个准有信,这个贺贵福出手阔绰,家底丰厚,二位大人专程前来,又以赈灾为由,我料定这个贺贵福必然就范,自古胳膊能拧过大腿吗,哈哈。”熊柏然夹了一口鲈鱼肉,眼开眉笑道:“量他也不敢不给,哈哈。”刘靖道:“这个贺贵福是我汾州的首富,广善好施,影响很大,虽然堆金积玉,财大底丰,可是他不愿走我们这官道,几次来汾州都不曾来过我府衙拜访。”张从城也道:“对,此人为人正直,好布施乡民,就连路过华安的外乡人也是慷慨解助,但是他自己府内下人们都很平素低调,是真善人啊。”胡瑞刚道:“不管他真善还是假恶,谁叫他这么有钱呢,他日进斗金,一日的进项比我一年的俸禄都多。”熊柏然道:“对,对,如今上到朝廷,下到各省,以及各府县都捉襟见肘,入不敷出,长期以往,我们这些官越来越不好当了,再不找点路子,就真的当不下去了。”胡瑞刚亲自拿起来酒壶屁颠摇摆过去先给熊柏然斟满然后给刘靖斟满,其余人也不理睬,就连张从城,也未给斟酒,还奴颜婢膝,侃侃而道:“熊大人所言极是,真是独具慧眼,卑职真是望而不及,若有大人您的万分之一的远见就知足了,卑职再敬您一杯。”熊柏然对胡瑞刚的曲意逢迎很是受用,借着酒劲端起来杯子道:“刘府台,张县令,众位,咱们都是自家人,抚台黄大人为筹到了这笔赈济款特命本官前来华安,只要这款明个一到,到时候抚台高兴了,本官也就高兴了,本官高兴了,你们不是跟着高兴吗?哈哈。”众人皆趋附和声,唯独张从城脸上闪出一丝忧郁。
且说,席散已经亥时了,张从城和胡瑞刚将熊柏然和刘靖送到官驿,两人才离开。张从城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华安县后衙内,管家张达早早迎了上来道:“老爷,您回来了?”张从城道:“恩,是啊,夫人他们睡了吗?”张达道:“夫人还未休息,在正房等您呢,少爷们和小姐已经睡下了。”张从城道:“今个真是累死了,你也早点歇了吧。”说完就进了正房,张达退下回自己房内。
张从城进了房子,夫人王悦霞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你回来,我都睡不着觉。”张从城走到床前,王悦霞帮他宽衣,张从城道:“今天,布政使熊大人和府台大人来咱们华安,忙于款待,是有点晚了。”王悦霞问道:“听说,这次又是来筹款救灾的?”张从城道:“眼下,山西大部府县确实干旱成灾,粮食颗粒无收,灾民泛滥。他们名义上当然是来筹集赈济款,解民众与水火的。”王氏道:“那实际上呢?”张从城上床躺下反问道:“你说实际上呢?”王悦霞道:“实际上明眼人谁不知道,别说还没筹到银两,就算筹到,又有几个子是拿来救灾的?”张从城阴下脸道:“这话你可不敢乱嚼舌头,有些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可是谁都不会说,这层纸谁捅破了,都不得安生。”王悦霞拉下床帘,也上床躺下小声道:“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中饱私囊了,那这次筹多少钱啊?”张从城道:“五十五万两白银。”王悦霞乍一听猛然一惊起身道:“这么多?一个小小的华安县,也遭灾了,等的朝廷救济呢,还能拿的出五十五万两白银?这个熊大人可真敢想啊。”张从城道:“我们是没有,可是有人有啊。”王悦霞惊道:“贺家?”张从城道:“这不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吗?除了贺贵福,还有谁有这实力。”王悦霞道:“这也是,你这个捕头贺贵才的堂兄弟,前两天还让贺捕头给捎来请帖呢,他儿子满月,你都没去,这会好意思张口要银子?”张从城道:“纵然我去了,也张不开这口,所以派贺贵才去说的。”王悦霞道:“人家贺贵福自父辈开始就殚精竭虑的投身商海,这个贺贵福也是为人精明,运筹帷幄,生意如日中天,凭人家的脑子会不知道你们要钱的目的?会给吗?”张从城道:“明眼人都能知道,何况他贺贵福,但是我觉得他也不得不给,孩子们什么时候睡的?”王悦霞道:“睡了不大一会,都吵得要等你回来,太累了就都睡了。”张从城道:“好吧,什么时候孩子们都大了,我也就再也不用想往上爬了。”王悦霞道:“恩,我们做什么,都不敢昧了良心。”张从城道:“好了,明天还事多,睡吧。”二人便便早早入睡。
贺府一大早就丫鬟仆人们便络绎不绝的向门外拿东西,府门口贺老夫人也在芸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小志斌紧随其后也跟随而出。贺贵福陪同着颜饰摩边走边聊的也走了过来,贺老夫人道:“颜老哥,说多留你几日,你非的走,这才来了一两天,又要告别了。”颜饰摩道:“贺家老妹,我与乾玉乃故交,今日离别不知道何年才可相聚,你如今儿孙满堂,家庭和睦,财源不尽,只是要多保重身体。”贺老夫人道:“是呀,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京城繁华似锦,等你唱不动了就买个别院,安享晚年,我等志斌,志远长大成人,娶妻安家后也就了无牵挂了。”颜饰摩摸摸身旁小志斌的头道:“志斌呀。爷爷就要走了,临别送你个东西。”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白玉观音,给贺志斌戴上。小志斌道:“谢谢颜爷爷。”贺贵福道:“好精致的一个白玉观音啊,您老怎么把它送给小儿了。”颜饰摩道:“我一见这孩子就满心喜欢,小小年纪,伶俐睿智,将来必有出息,这白玉观音还是当年我给嘉靖爷的妃子诞下皇子满月的时候唱戏,嘉靖爷的赏赐,男带观音女带佛,我一直戴在身上,今日我与这小志斌有缘就送给他了。”贺老夫人道:“如此贵重的东西,让我们怎敢接受。”贵福也道:“母亲所言极是,此观音乃是颜老随身之物,又是先帝爷的赏赐,小儿何德,安敢接受。”颜饰摩道:“这玉观音是我送与小志斌的,又不是送你们的,再说我马上要走了,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权当个心意。”又回头对小志斌道:“志斌,等你长大以后,有机会来京城找颜爷爷,假如爷爷去世了,你就拿着观音找我的后人们,他们会好好款待你,带着你去逛逛京城的。”芸娘道:“志斌。还不快谢谢颜爷爷。”贺志斌道:“谢谢颜爷爷,长大后我一定上京城找您。”下人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搬到了马车上,颜饰摩的随从上前道:“老爷,一切准备好了。”颜饰摩道:“好了,那我就走了,你们都进去吧。”贺老夫人不舍的道:“你说你,也不多留几天,让我们多尽尽地主之谊。”贺贵福回头对贺德生道:“德生叔,让下人去把我的马牵来,我送送颜老。”颜饰摩道:“慢,贵福啊,别送了,你们回去吧,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我这就走了,以后来京城了找我。”贺贵福道:“还是让我送送吧,您是父辈,我多留不住你,送送你尽尽我的愧意。”颜饰摩道:“你就听我的话,不要送了,来日方长。”又回头对贺老夫人和芸娘道:“老妹,多保重身体,你们都进去吧。”说完就上了马车。大家挥手告别,马车踏着尘土缓缓而去,越走越远。众人直到看不见了马车,才扶着贺老夫人进府。
话说,贺贵才早早的收拾好去了县衙,进了后衙就看见了张从城的管家张达,张达迎上来道:“贺捕头,今个怎么来这么早?”贺贵才道:“张大人起来了吗?”张达道:“已经起来了,在里面呢。”贺贵才便随着张达来到正房,敲门而入。贺贵才看见张从城便上前行礼道:“小的见过张大人。”张从城道:“来了啊,我正等你呢,来坐。”贺贵才道:“小人不敢,就站着吧。”张从城道:“张达,给贺捕头上茶。”贺贵才忙挥手道:“大人,不必上茶,卑职刚在家里喝过了。”张从城对张达道:“那你先下去吧。”张达便下去,关上房门。张从城道:“你见过了你兄弟贺贵福了吗?”贺捕头道:“小人昨天离开县衙就去了贺府,见过了。”张从城道:“哦,那他怎么说?”贺捕头道:“大人,最近外地的灾民好多涌入我县,我这兄弟最近新开粥棚,钱都用来周转购粮,手里没有什么闲置的钱了。”张从城闻此起身道:“此事关系重大,你那兄弟想抗拒筹款?省里熊大人亲自过来,五十五万两,名义是让我县出,实际上还不是让你那兄弟拿出来,你难道看不出来?”贺贵才道:“我那兄弟,确实最近手头没有那么多银子,只筹了五万两。”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银票双手递了上来。张从城接过银票看了半响道:“这,这才是个零头,让我如何向上面交代啊。”贺贵才道:“大人,我们华安这次也遭灾,省里不给我们拨款拨粮还要我们拿出来五十五万两,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吗?”张从城道:“贺贵福福有四海,整个山西妇孺皆知,贺贵福不在我们华安县,省里还会指望着我们华安拿银子吗?才拿出来五万两,实在是对上面难以交代啊。”张从城看了看贺贵才又道:“我还要去官驿去接熊大人和刘大人,你先下去吧,不要离开县衙,完了我找你。”贺贵才应声退下。
且说,张从城前往官驿,进去看见县丞胡瑞刚早已到了官驿,只见熊柏然高坐主位,刘靖坐在侧面,胡瑞刚站在旁边正在溜须拍马,张从城上前行礼道:“卑职拜见二位大人。”熊柏然道:“张县令免礼,请坐吧。”张从城坐下后道:“方才贺贵才已经来过县衙了。”熊柏然忙问:“那款筹到了吧?”张从城道:“这个,贺贵福只拿出来了五万两。”胡瑞刚怒道:“这个贺贵福不识抬举,拿出来这么点,都不够熊大人的劳累费。”刘靖道:“以此人的财力既然拿出来五万两一定别有用心,应该是不打算再给了。”熊柏然沉思片刻道:“张县令,你和胡县丞去一下贺贵福府里,以赈灾为由,再去索要,你两都去,本官想必他一定会有所顾忌,不敢再不给的。”张从城起身为难的道:“这个,卑职,卑职与这个贺贵福平素还有点交情,实在不好开口啊。”胡瑞刚道:“张大人,你是一县之主,我陪着你亲自去,他一定会就范,有些话你不便开口我帮你讲。”熊柏然道:“胡县丞说的在理,你们这就去吧,本官等着你们回来设宴为你们庆功。”胡瑞刚忙道:“多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不辱使命。”张从城还在犹豫,胡瑞刚便道:“快走吧,张大人。”张从城只得和胡瑞刚告辞直奔贺府。
且说二人一并上马直奔贺府,贺府门口突然来了几匹高头大马,门口的护院早早迎了过来,张从城和胡瑞刚下马道来:“你们老爷可在府里?”下人一看是本县的县太爷和县丞忙回报:“在,在,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张从城和胡瑞刚随着护院准备进府,县衙衙役下马牵马,张从城向衙役吩咐道:“你去县衙将贺捕头也请过来,你们几个就在外面候着吧。”衙役听命而去,其余人留在府外。贺府里面下人打远看到两位身着官府的县衙人,急急忙忙回去通报,待二位大人进入贺府,贺贵福和贺德生便急忙迎了上来行礼道:“小民贺贵福见过张县爷和胡县丞,不知二位大人亲来,有失远迎啊,来里面请。”胡瑞刚看着这满院井然,道:“好气派的宅院啊,比我们张大人的县衙都要好不止十倍呀。”贺贵福赔笑道:“让大人见笑了,里面请。”便引领着张从城和胡瑞刚进入南房客厅,进入南厅,贺贵福忙道:“张大人请上座,胡大人请。”张从城坐上宾位,胡瑞刚坐次位,贺贵福道:“德生叔,吩咐上好茶。”贺德生便吩咐下人们上茶。贺贵福道:“实在不知道张大人,胡大人来,在下怠慢了。”张从城道:“前日就听说你又喜得贵子,本想着昨天也过来赴宴,可上面来人了,公事繁重,实在未能过的来。”贺贵福道:“小儿满月,此乃小事,大人这么说就让在下无地自容了。”片刻,丫鬟们便端了三杯茶进内,分放桌前,然后立于侧后,贺贵福道:“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请二位大人慢用。”张从城道:“贺掌柜的不用客气,你也请坐,本县今天和胡县丞来是有事请教。”贺贵福坐下道:“不知道何事,何谈请教,在下聆听。”胡瑞刚喝了一口茶道:“贺掌柜的,你可知道省里布政使熊柏然大人和咱汾州知府刘靖大人来华安?”贺贵福道:“这个在下有所耳闻。”胡瑞刚道:“你那哥哥贺贵才昨日也曾找你谈过,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是聪明人,可知本官和张大人前来所为何事?”贺贵福对贺德生一招手,贺贵福带着丫鬟们带门出去。贺贵福道:“在下想,二位大人亲自前来,一定是为了省里此次筹款赈灾之事吧?”胡瑞刚道:“既然知晓,为何只拿出来五万两,咱山西黄名正黄抚台委派熊大人和刘大人来华安,不辞车马劳顿,二位大人亲临筹集赈济粮款,以救苦救难之官心四处劳碌,以解灾民与水火,以安民生,你说让我们华安拿出来五十五万两,你说你怎么才拿个零头出来,这杯水车薪,怎能救灾?”贺贵福道:“胡大人,咱们华安也受灾严重,为何未见省里拨粮救济,怎么还让咱们县拿出五十五万两白银?再者说来整个华安县出五十五万两?全县也没有这么多的库银。”胡瑞刚道:“我华安灾情不是那么急不可待,省里这样做肯定有上面的道理,全山西这么大,当然要统筹安排嘛,比华安严重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华安最起码施粥舍米,不至于饿死人啊,别的府县,经常饿殍满地,咱们县自然要帮衬点啊,当然县衙库银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只有靠着像你这种富甲才可以解此危难啊。”贺贵福强压怒火道:“胡县丞,上面知道我们也受灾,全且不说,就咱们小小的华安县,哪里会有白银五十五万两,况且咱们县里的粥棚也不是县衙布施搭建的吧,再者说,全县五十五万两,不会总让在下一个人出吧?在下一个人已经出了五万两,已经积蓄见底了。”胡瑞刚道:“贺贵福你也是个商人,既然知道咱们华安县很穷,官穷民穷,只有你富甲天下,你怎可安坐?这件善事当然非你莫属了。”贺贵福道:“胡大人,当然,天下苍生,匹夫有责。”胡瑞刚裂嘴漏笑,道:“还是贺大善人,明世理啊,那就好办了?”贺贵福正色接着道“我们贺家自父辈兴旺开始,都不敢忘却受苦受难的黔首,每逢灾年便倾囊解助,屡开粥舍,施民众粥米解饥饿,给乡邻钱棉度寒冬,就算外地的流民也常施以援手,连丰年太平也资助学子,帮扶穷困,如今正逢灾年,遇到灾情,又快要过冬,我已在北关新开了一间粥棚,银子大半都提出去外地买了粮食棉衣,到时候好解决灾民温饱,还望二位大人回转上官们,我早已投入钱粮到时候可解我华安和周边府县的流民所需。”胡瑞刚眉目逆转,脸转青怒,一时语塞,张从城看了看道:“贺掌柜,本县接到的上命是筹集款项五十五万两给省里,而后省里会统筹赈灾,至于你的善举本县也会上报省府,省里会报给朝廷,到时候会对你有所嘉奖的。”贺贵福道:“县公,在下前日已经将所剩余银,从钱庄提出,用作外省采购粮食衣物,眼下手头只有这五万两了,实在是拿不出来闲余的银两了,还望二位大人转述熊大人和刘大人,另寻他法吧。”胡瑞刚一拍桌子站怒道:“混账,除了你,谁还能拿出来这么银两?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张从城连忙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去官驿将此事回报下。”说着也起身欲走,贺贵福赶紧起身道:“二位大人,辰时快过,不如在这里用些早饭吧。”张从城道:“不了,本县还要去官驿呢。”胡瑞刚恼羞成怒道:“谁稀罕吃你府的饭,走吧,张大人。”贺贵福道:“实在慢待了两位大人。”张从城和胡瑞刚便出了房门。
且说,贺贵福陪着张从城和胡瑞刚出了房门,便看见贺德生陪同贺贵才走了过来,贺贵才看见张从城和胡瑞刚便快步上前行礼道:“拜见张大人胡大人,不知唤我来所为何事?”张从城和胡瑞刚一言不发,贺贵才看了看贺贵福,只见贺贵福使了一个眼色,贺贵才便知二人碰了一鼻子灰,胡瑞刚怒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哼,回县衙。”说着便拂袖而去,张从城回头道:“贺掌柜的,你留步,走吧贺捕头。”说完也跟着出了贺府,贺贵才回头看看堂弟贺贵福,也紧随而去。
贺贵福将三人送门口,看着三人离去,便回进府内,贺德生凑过来道:“少爷,我看胡县丞暴跳如雷,气的够呛啊,张县爷起色不好啊,不会有事吧?”贺贵福边走边道:“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以后给我穿小鞋罢了。”贺德生道:“哎,少爷,你是不是有点冲动了?我们毕竟是小民百姓,得罪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贺贵福道:“好了,反正已经得罪了,我去翠儿那,这事别让老夫人知道了,还有等会估计本家会来,到时候来了直接领到我的书房。”贺德生应声退下。贺贵福径直走到后院翠儿的厢房。入内便看见翠儿侧坐在床上,正喝着丫鬟端来的煲乌鸡人参汤,芸娘也在床榻抱着小志远玩弄,奶娘和丫鬟站在两侧伺候着,看见贺贵福前来忙道:“老爷来了。”贺贵福上前对芸娘道:“你们早饭可吃过?”芸娘道:“母亲和我们刚已经吃过了,刚听说知县大人到了,没敢打扰你,这会厨房刚给翠儿煮了乌鸡人生汤。”贺贵福上前抱过小志远满心欢喜的看着道:“小志远,吃了吗?”芸娘站起来将小志远接过去道:“刚奶娘又给喂了奶,这小家伙好可爱啊,你瞧眉毛多像你。”贺贵福看着小志远道:“是啊,孩子真乖。”又回头问翠儿道:“你身体好些了吗?生志远的时候没少失血啊。翠儿忙道:“老爷放心,已经不碍事了,已经出月了,这两天就能下床了。”贺贵福道:“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翠儿又道:“你还没吃吧?”芸娘也道:“厨房留了饭菜了,我让丫鬟端来就在这里吃吧。”贺贵福道:“算了,我就不吃了,志斌呢?”芸娘回道:“他在学房里,先生给教字呢。”贺贵福又问道:“母亲大人呢?”芸娘道:“吃过饭,去园子里浇花去了。”翠儿道:“老爷,你多少吃点饭吧。”贺贵福把孩子递给奶娘李婶,道:“算了,今天没胃口。”翠儿又道:“知县老爷来,不会有什么事吧?”贺贵福道:“没什么大事,好了,你们先待着,我去看看母亲。”芸娘和翠儿道:“好,那你去吧。”贺贵福便离开翠儿厢房,向院子走去,路过志斌学房,便推开一点门缝,看到王先生正在给志斌教字,小志斌聚精会神的练着字,王秀素也用心恪尽的教着,贺贵福便没有进去打扰,拉上门,又转身离开。贺贵福心想两个媳妇彼此和睦,大儿子好学,小孩子也健康,心中甚感欣慰,不免将一些烦心事慢慢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