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垣衍动身回大梁时,大梁城内也将开始酝酿一场必将千古称颂的阳谋,只不过这场阳谋最主要的角色魏无忌还不知道能这么操作。
话说魏无忌知道魏王是死活不肯改主意救赵了,于是他辞别了魏王,从王宫回到自己府上,纠集了三千门客,还弄来了百余乘战车,决心跟秦军决一死战,与邯郸共存亡。
“大王,信陵君带着三千门客与百余乘战车,将救援邯郸。”寺人回报着魏王。
“到哪了?”魏王问。
“将行至夷门。”寺人回答。
魏王想了想,叹出一口气,才说:“不用管了,随他去吧。”
“诺。”
寺人离开后,魏王的脸颊上划下了一滴炙热的老泪,流向遇皱纹而由纵转横,“呵。合纵?连横?”
此时的魏无忌一行人行过夷门,见了侯嬴。
“公子何往?”侯嬴明知故问。
“前往邯郸,死战秦军。”魏无忌面不改色。
面对这样的答案,侯嬴却只是说:“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
这出乎魏无忌的意料,他以为侯嬴多少还是会说两句好听话,怎么说他也是侯嬴的主君啊,曾经还那样礼遇侯嬴。
“公子,我愿意同您一道前去邯郸。”这时又站出来一个年轻人。
“你是何人?”魏无忌问。
“我叫姚贾,不过是个世监门子,父亲与侯先生一同守这城门,我在大梁已经犯了盗窃罪正被缉拿,没地方去了,不知公子会不会嫌弃?”姚贾简单说着自己的出身与处境。
但魏无忌却说:“孟尝君食客之中亦不乏狗盗鸡鸣之辈,关键时刻也有大用。此时邯郸危难,你还敢奋勇而去,不怕死的话就跟我走吧。”
“诺。”
简单辞别后,魏无忌带着三千人马走了小几里路,心中越想越不痛快,嘟囔道:“吾所以待侯生者备矣,天下莫不闻,今吾且死而侯生曾无一言半辞送我,我岂有所失哉?”
于是又命御者引车返回夷门,再次找到了侯嬴,带着些许怒气大声叫道:“先生!”
“臣固知公子之还也。”还没等魏无忌问出口,侯嬴已经笑眯眯地这么告诉魏无忌。
“先生何以知之?”对于侯嬴这样的表现,魏无忌的怒气被消散了一大半。
侯嬴解释道:“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
侯嬴的话也说得很明白,魏无忌这三千人是明摆着去送死的,而且他认为这么死是毫无价值的,因此他才不跟着一起去,说明他心中早有计策,但不着急说,而是把魏无忌气回来找他,只是魏无忌刚才没明白过来而已。
魏无忌听完,怒气全无,反而有些惭愧,再拜而问:“先生有计?”
“公子,这边请。”侯嬴将魏无忌引至一处无人的角落,才开始出计:“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
国王手上的虎符有很多,而带兵在外的将领都只持有半片,想要调动某支军队,必然是需要国王交出相应的虎符的,到了军中,两片虎符吻合,才能下达命令,这就叫“符合”。
“可事情一旦败露,会害了如姬夫人啊!”君子之范的魏无忌却担心着这点。
“公子,你愿意拿三千门客的性命去救邯郸,却不愿用如姬夫人一人的性命来换邯郸?况且三千门客还救不了邯郸,徒增伤亡耳。”侯嬴问了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魏无忌恍然大悟,作揖道:“先生,无忌明白了,现在便去找如姬夫人。”
于是魏无忌又将三千门客叫回府上候命,自己则写了一封书信给如姬,并通过如姬的贴身女婢送入宫中。
当天,如姬便得知了魏无忌的计划,但魏无忌并未在信中提过自己曾为如姬报过杀父之仇。
而以如姬的才智,其实早就猜到了此仇是由魏无忌所报,事后假托魏王之名,因此毅然决然要给魏无忌报恩。她知道魏无忌很急,于是即刻设宴,找来了魏王。
“大王,您听说了么,信陵君出城没多久,还是回来了,许是想通了,您也不必为他操心了。”如姬安慰着魏王。
“如姬,还是你和龙阳君了解寡人啊。寡人的妹妹孟姬,可能很快就要与她的丈夫赵胜殉城了,寡人可不想再失去无忌这个弟弟。”魏王说着更难受了,又喝了一口酒。
“他们都觉得大王无情,但小童可不这么想。如果魏国还像曾经那么强的话,怎么可能不想救邯郸?只是现在的魏国弱了,大王也有大王的难处啊。”如姬适当地替魏王说着话,并继续给他加酒。
魏王这些天本来就烦闷,身为骨肉至亲的魏无忌并不能理解自己,这不仅让他觉得这个王被他做得很失败,连做兄长也是失意的。
如姬趁机不停地让魏王喝酒,直到魏王喝得个酩酊大醉,如姬由魏王衣服中找到了半片虎符,仔细查看上面的文字,确认是与晋鄙的军队吻合的那半片后,交给了女婢。
女婢拿上虎符,即刻以如姬的名义出宫,直奔魏无忌府。
“公子,这是我家夫人为您窃取的虎符。”女婢双手呈上虎符。
魏无忌接过之后,简单交待道:“为我向夫人致谢。”
女婢却回应道:“夫人说了,如果您这么说,便让我回复您,这都是她应该为您做的,她早就知道是您帮她复的仇,一直以来没能报答您,这回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即便会被大王处死,她也觉得值了。”
魏无忌听完,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女婢作了一揖,女婢受礼后则回宫。
“如姬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侯嬴赞叹道。
“此事多亏了先生提点。好了,我要动身前往邺城的魏军大营,先生保重。”魏无忌向侯嬴告别。
“且慢。”侯嬴挽住了魏无忌的袖子。
“先生还有何事指教?”魏无忌作揖。
侯嬴对魏无忌说:“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
“朱亥?可是先前您总是说起的那个壮士朱亥?”魏无忌对这个人还挺有印象的。
“正是,他此刻正在公子府中。”侯嬴回答。
可得知这个主意后,魏无忌却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侯嬴问:“公子畏死邪?何泣也?”
魏无忌则内疚道:“晋鄙嚄唶宿将,往恐不听,必当杀之,是以泣耳,岂畏死哉?”
说起这晋鄙的背景,那可是大有来头,乃是晋国公室之后。
在消灭、兼并完另外八个家族的势力之后,魏、赵、韩三家大夫联手力压晋氏,晋鄙的先祖较为识相,主动投靠了当时最为强大的魏家。而魏家得到了这一支晋氏的支持,后续继承晋国霸业也显得名正言顺,故而这一支世代得到魏家的倚仗,被委以重任。
想要动晋鄙的军权,魏无忌自知不会那么顺利。况且晋鄙忠君爱国,风评不低,魏无忌若是强行杀将夺权,那是不义的。
“公子,救赵更重要啊,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对不起晋鄙将军了。”侯嬴说完这句话,将朱亥叫了进来。
朱亥见了魏无忌,笑说:“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亲数存之,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
“无忌谢过二位先生厚爱。”魏无忌对着两人一拜。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却又换侯嬴内疚了:“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向自刭,以送公子。”
侯嬴认为自己应当与魏无忌共赴生死,但毕竟都年近八十了,走不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他要算好魏无忌抵达邺城大营的日子自刎,也算是对主君尽了忠。
重新辞别侯嬴之后,魏无忌再次踏上北去的道路,很快便抵达邺城,按惯例,只与朱亥一名随从进军营面见晋鄙——
“将军,无忌奉王命前来协助将军援救邯郸,请将军合符。”魏无忌假托王命,呈上虎符。
晋鄙接过虎符,再将自己的那半片与之一扣,完全吻合。
可晋鄙心中还是有疑虑,因为魏无忌此次带来的人虽多,可除了他自己的门客之外,并未有魏王指派的其他人员随行。在晋鄙的印象中,魏王行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更何况现在要调动全国大部分的兵力去对抗已有八年不曾面对过的秦军,只有魏无忌一人为使,似乎说不太过去。
“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晋鄙问向了魏无忌。
充当魏无忌随从的朱亥知道晋鄙看来是不会乖乖听话了,于是亮出了藏于袖中的四十斤铁椎。
“砰!”
都没等晋鄙反应过来,那铁椎已经向着自己的脑门砸去,脑浆四溅,当场毙命!
“噌!噌!噌!”满帐的部将拔剑对向魏无忌和朱亥。
“信陵君是要造反?”
“主将魏无忌有生杀予夺之权,晋鄙不奉行王命,已被我当场击杀!大战在即,片刻不得耽搁!你们还有谁不信这片虎符而逆理的,大可与我朱亥手中的铁椎一战!只是耽搁了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朱亥表现得非常勇武。
在听过这番话之后,部将们一一收剑,作揖道:“我等当谨从公子出战。”
这么做其实是相对理智的,因为前任顶头上司已死,而魏无忌又确实带着虎符前来,即便部将们心中还有诸多疑虑,但他们也已经无法证实,只能先听命于魏无忌。就算出了差错,也可以说是魏无忌以王命胁迫他们的,主要罪责不在他们,魏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于是魏无忌捡起沾染了些许鲜血的虎符,道:“升帐。”
部将们全都站好听令。
魏无忌下令:“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
最终,选兵八万前去邯郸,另外两万人返回大梁。
同时,魏无忌早就将这一预谋让人传达给了黄歇。黄歇也早就在淮北陈列了二十万大军,算好了魏无忌夺得兵权的日子,便直接带着大军进入魏境,向北全速前进。
此时魏国大部分兵力都被集中在邺城,而魏国在魏无忌的执掌之下也已经长达八年没有战事,各地守军见了二十万楚军,都跑进了城内躲着,不敢主动与楚军相遇。
魏王一听黄歇这个举动,大为震惊。可同时禀报的人又说楚军逐一绕开了沿途各个城池,似乎并没有要与魏国开战的意思。
魏王知道了,黄歇是要借道魏国前去营救邯郸,但他对此还是不能置之不理,毕竟楚军一旦与秦军打起来,到时候怎么解释都迟了,秦军只会认为魏国给楚军借道。以秦王法家学说的思路来看,这是同谋,要连坐,就此迁怒于魏国。
还不敢继续往深处想,魏王赶紧去找虎符,想让晋鄙带兵南下与黄歇交涉,可此时他才发现这些虎符里面怎么也找不出能跟晋鄙手中的那半片吻合的。
“大王莫急。”如姬对魏王说。
“楚军压境,寡人怎能不急?楚军要打秦军寡人管不了,可他们要从魏国走,那寡人还怎么跟秦国解释?”魏王慌张着。
如姬自觉跪下,然后把话给说开了:“大王不必找了,虎符是下妾偷的,信陵君已经拿着虎符去救赵了。”
“什么?”魏王再次大惊,静静地望着自己百般疼爱的如姬。
“您没听错,下妾为了给信陵君报恩,背叛了大王。”如姬继续陈述着事实。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对寡人?”魏王质问。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魏军已经全速前往邯郸。大王,下妾这条贱命,随大王处置。”如姬一拜。
魏王摇了摇头,只好道:“罢了。事已至此,只能祈求三国联军能得胜了。来人,传寡人命令,去通知春申君,就地卸下楚军辎重,魏国北部各城会向邯郸方向就近提供补给,全力支持楚军!让楚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得到魏国的助力之后,黄歇下令:“景阳、李园、黄陆离、江夏、弦定、钟离燎、英杰、项燕,各部就地卸下辎重,只带三日口粮,全速前进!前方自有魏国提供补给!”
“得令!”各部将听令行事。
于是,黄歇很快赶上了魏无忌的速度,来到了邯郸与邺城之间,二十万楚军与八万魏军会师。
“黄歇,你来得好快啊!哈哈哈!”魏无忌见了黄歇大笑。
“无忌,上回同你并肩作战,还是在二十九年前攻灭宋国吧?”黄歇问。
“是啊,那时候你和兄长田文兵分两路追杀宋王,我则去强占宋国东境。时间快啊,目今咱们都当祖父了。对了,你、我、赵胜兄弟三人,还未曾畅快地一同打过仗,今日就看他王龁往哪儿跑!”魏无忌笑说。
“好!把秦军彻底赶出赵国!”黄歇对着全军大喊。
此时王龁领着二十万疲惫不堪的秦军在邯郸城西五十里驻扎,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决定不再继续观望魏国的态度,而是继续前进攻城,情势又变得危急了起来。
得知这样的消息后,李谈对赵胜说:“君不忧赵亡邪?”
赵胜反问:“赵亡则胜为虏,何为不忧乎?”
李谈献计:“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余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民困兵尽,或剡木为矛矢,而君器物钟磬自若。使秦破赵,君安得有此?使赵得全,君何患无有?今君诚能令夫人以下编于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飨士,士方其危苦之时,易德耳。”
赵胜听这话有道理,立时动员了包括孟姬在内的全部妻妾,编入行伍,并四处馈问,果然从城中得到了一支由三千人组成的敢死队。
“李谈,还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将秦王孙赵异人抓来,我要杀他祭旗!”赵胜吩咐着。
“我即刻前去。”李谈迅速离开。
但这一消息还是被吕不韦提前收到了,他找到了正在赵异人门前当差的看守人,请求道:“将军,请将秦王孙一家交给我,我给您三百金为报酬。”
那看守人见邯郸也是待不下去了,问道:“堂堂秦王孙,就值三百金?”
“那将军您说,您想要多少?”吕不韦冒出了冷汗。
“跟你做了这桩生意,我和这些弟兄都得逃命,怎么也得加到两倍吧?”看守人狮子大开口。
“六……六百?”吕不韦大惊。
“怎么?嫌贵啊?我这就抓你去领赏!”看守人喊了一声。
“不!不!不!很公道!您现在就跟我去府上取!”吕不韦连连答应了对方的要价。
看守人立刻带上两个人,去了吕不韦府上,吕不韦取来了四百多金。
“这里可没有六百啊。”看守人不悦。
“还有这些,够六百了,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钱。”吕不韦又抱出了一堆宝器。
看守人掂量了下宝器,道:“成交。”
就这样,赵异人一家子与吕不韦都换上了普通人的装束,坐上一乘不起眼的马车,逃出了宅子,看守人也都趁乱四散而去。
而此刻李谈刚好到场,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车上,吕不韦道:“夫人,我和王孙将混入平原君的敢死队,借机回到秦国。但你和公子……我只能送你们到前面了,自求多福。”
“太傅!不能啊太傅!”赵异人拖着吕不韦的手喊着。
赵姬则怒视吕不韦。
“啪!”
吕不韦放胆拍了赵异人一耳光,郑重道:“他们母子目标太大,根本混不进敢死队!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你的命只有一条!”
赵异人听清楚了,立时又对着吕不韦作揖道:“是异人不好。夫人,千万别被他们找到,我会想办法接你们回秦国的。”
“连你也想丢下我们母子?”赵姬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我说了我会把你们找回来!在此之前给我活着!”赵异人边喊边哭。
吕不韦心一狠,将赵姬母子推下了马车,不满三岁的赵政放声大哭,赵异人则根本不敢向后看。
“你是要做君王的人。每一个有志气的君王,这种时候都会将妻儿丢下车。”吕不韦告诫着赵异人。
赵异人不敢说话,但他默认了吕不韦的做法。
没找到赵异人,李谈只好回到赵胜面前简单说明,之后与赵胜一同领着敢死队由西门出城,直面二十万秦军。
吕不韦和赵异人也驾着马车拿着剑,自称是来响应赵胜号召的,敢死队没有多加怀疑,便让他们跟着出城。
“算日子,楚国和魏国的援军也差不多要到了,只要撑过这一阵,咱们都能获救!”赵胜对归队赴死的李谈说。
“请主君下令!”李谈作揖。
“杀!”赵胜下令。
在赵胜的带领下,敢死队直冲秦军本阵,但秦军毕竟人数上占优,并未能被敢死队打退。
冲在最前头的李谈杀了好多敌军,但自己也身负重伤,在马上被敌军击落。
趁着敢死队与秦军打成一片,吕不韦驾着马车向秦军绕行,一路向南逃窜。
而就在此时,秦军北面突遇两支万人赵军骑兵杀来,一路主将为廉颇、副将为乐乘,另一路主将为庞煖、副将为庆舍。
“不要慌!对方人数不多!列阵,将他们吞下慢慢围攻!”王龁冷静地指挥着。
“不好!将军,东面出现近十万步卒,看旗号是魏国的,而且冲在前头的好像是魏武卒!”小兵来报。
“什么?魏国也派兵了?”王龁大惊。
“报!将军,南面约有二十万楚军出现!是步骑混合部队!”另一小兵也来报。
“列阵!列阵!把本阵给守住!”王龁大喊。
于是,秦军以最快的速度组成了防御形态的方阵,而楚军也出动了四排铁叶车,由四面向着秦军推动,将最前排的秦军盾牌推了个干净,然后联军的骑兵们率先杀入敌阵,更后面的步兵们再继续帮着解决倒下的秦军。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曾经战无不胜的秦军被彻底击溃。
“向西撤退!”王龁只好下令撤军。
“赵、楚、魏的勇士们,继续追击秦军!将秦军赶出山东!”军师赵胜在战车上下令。
杀红了眼的联军自然不会罢休,他们追赶着死伤过半的秦军,似要将秦军赶尽杀绝。
此时李园却不随大军去追击,因为他找到了李谈。
“大哥!”李园跪在地上,将受了多处致命伤的李谈抱在了怀里。
“我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援军来的。”李谈口中边说话边涌出了血沫。
“大哥你别说话了!我懂医术!我能救你!”李园强捂着李谈的伤口。
李谈却紧紧地握住李园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蔡国……还有我的女儿……就都……拜托你了……”
“好!好!我答应你!你的女儿从此就是我的女儿!”李园连连答应。
李谈勉强让自己笑了笑,而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一战况传到了咸阳,秦王大惊,大惊完又大怒,果然如白起所说,赵、楚、魏三国最终组成了合纵,发动联军来击败了秦军。
秦王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于是褫夺了白起的爵位,将其贬为士伍,迁阴密。阴密在雍城之北,离咸阳超六百里。
但白起这时候又病了,不能前往。
到了十一月,已经得到增援的秦军还是连连败退,秦王更加恼怒。
此时,李园再次为黄歇密使来咸阳见范雎,并对范雎说起了一件事:“此次魏军会援助邯郸,乃是因信陵君让整日伴于魏王身侧的如姬夫人窃取虎符所致,而魏王又好男色,养了个男宠封为龙阳君,这让我又想起了卫灵公时的一桩旧事。”
“哦?说来听听。”范雎道。
李园开始讲故事:“昔者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瑕母病,人间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犯刖罪。’”
这是说卫灵公的男宠弥子瑕,得知母亲病了,以卫灵公的名义调动了车驾赶回去,论罪应当砍足。但事后,卫灵公不仅没怪罪弥子瑕,还夸他孝顺。
“嗯。弥子瑕窃驾和信陵君串通如姬窃符是有些相似,但这有什么好说的?”范雎问。
“那是因为故事还未说完。”李园道。
“请继续。”
李园继续道:“异日,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见贤而后获罪者,爱憎之变也。”
这是说又有一天,弥子瑕和卫灵公同去果园游玩,弥子瑕吃到了个很甜的桃子,不舍得吃完,将其献给卫灵公,卫灵公又夸赞弥子瑕太爱自己了,这也是后世称男同性恋为“余桃”的由来。
但是,等到弥子瑕色衰了,有次得罪了卫灵公,卫灵公却翻起旧账,追究弥子瑕曾偷自己的马车,还将吃剩的桃子给自己。这说明并不是弥子瑕变坏了,而是卫灵公的好恶变了。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范雎沉默了。
“应侯,那白起,便是秦王的弥子瑕。白起这人记仇,保不准哪天还要害您。趁着秦王现在恨他,您再加把劲,他就彻底完了,秦廷之后便由您一位大臣说了算。且华阳夫人出自楚王室,连续三代与秦王室联姻,这一脉外戚在秦国甚多,白起又与他们有仇。秦太子也早就对白起颇有微词,我想您应当不会不知道,而这秦国迟早是秦太子的。”李园建议着。
“除此之外,春申君……与白起也有旧仇吧?”范雎却只是这么问李园。
李园意识到范雎还很清醒,并不会轻易被人利用,于是按照黄歇预先对自己交待好的,直言道:“四十三年前,白起杀春申君的师傅景缺。次年,白起又在武关扮成秦王,扣留了楚怀王,当时正是春申君为中射士护送,还当场杀了春申君十个战友。这仇,您说该不该报?”
“春申君对白起的仇该不该报,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既然春申君开口了,他对我的恩,我就该报。寡君已对白起疑贰多时,要他的命不难。”这是范雎的决定。
于是,范雎当日便向秦王进谗言,专说白起的不好,秦王越听越来气,下令白起不许继续留在咸阳养病,连同已被罢黜的司马蕲也被迁怒。
白起只好拖起病重的身体,与司马蕲由咸阳西门出,走了十里,才刚到杜邮,秦王又临时召集了群臣说:“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
“父亲,既然如此,白起不可饶恕!”赵柱顺势加了句。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秦王问儿子。
“武安君于国是有大功,但秦人向来只站在公理上思考。”赵柱明确道。
“太子所言甚是,只是不知将降何罪?”范雎追问。
这时,秦王解下了腰间的七尺长剑,回答:“相邦,这柄斩马剑,有劳你转交给白起。有相邦亲自送他上路,也不算委屈他了。记得,连同司马蕲一块赐死。”
范雎上前,接过长剑,出宫上了马车,生怕秦王变卦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杜邮,见了白起与司马蕲。
“将军,自裁吧,这是大王的意思。”范雎亲手将长剑递给了白起。
白起接剑,怒目而视范雎,吓得范雎松手后往后退了二十几步,卫兵们也个个拔剑在范雎身前挡着。
但虚弱的白起并未继续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而是问:“范雎,你这个嬖悻,究竟是大王要我的命,还是你帮谁要我的命?”
“武安君的仇人这么多,只怕记不过来吧?”范雎反问。
“你让我死个明白。”白起道。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卫兵中有一人以楚语对白起说道。
白起恍然大悟,也以楚语说道:“黄歇出息了啊。”
“知道就好!从你背叛楚国的那一刻起,便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李园继续以楚语嘲弄着。
但李园现在心里也很痛,当年他也在武关,并参与背叛了他的姑父楚怀王,还害了十名同为中射士的弟兄被白起以眼前这柄长剑斩杀。
白起引剑,那剑身映出了一双怒目,不满道:“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良久,白起又一改先前的态度,纠正道:“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
言毕,白起自刎,被世人称为人屠、杀神的一代将星就此陨落。他不是死于战场,不过是死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君王的忌惮,黄歇兵不血刃地摈除了最大的敌人。
由于白起就像此前的商鞅那样,死而非其罪,故而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
另一方面,吕不韦也终于带着赵异人进入函谷关,说明缘由后,函谷关守军为他们配备了十名骑兵,一路护送到了咸阳城外,但城头出现一人将他们挡住——
“来者何人?”一将领在城头盘问。
吕不韦想着反正都到咸阳了,只好亮明身份:“秦国王孙赵异……”
“不!”赵异人忽然伸手去捂住吕不韦的嘴。
“赵国细作竟敢冒充吾弟异人!给我拿下!”
城头上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秦国太子赵柱的长子赵傒。十三年不见,赵异人二十四岁,赵傒也已经三十来岁,一时间相互都没认出来。
但这种情况下吕不韦自爆身份,占尽优势的赵傒自然是要置赵异人于死地,省得跟他争嗣子之位。
“我们在函谷关已经被盘诘过身份了,只待东宫核验,有函谷关发行的临时照身帖在此!谁敢动为秦国入赵为质十三年的功臣赵异人?谁敢动华阳夫人唯一继子?”
吕不韦高举照身帖,车前的十名骑兵也举戈护卫。
门前守军们被这一举动所震慑,带头的那人只好看向了城头,怯懦道:“王孙,不如先查验身份,再做定夺?”
“查什么查?现在赵国这么多细作,谁都敢冒充!”赵傒训斥道。
但守军却说:“这么大的事,臣担待不起,还请王孙自行定夺。”
赵傒不再多说什么,只好带着一队亲兵亲自下了城头,随手夺过刚才那名守军的矛,怒视马车上的赵异人。
“大哥,好久不见。”略显虚弱的赵异人,眼神却瞬间凌厉。
“你不是异人!”赵傒用矛指着赵异人。
“我现在叫赵子楚,你要敢拦我与母亲华阳夫人相见,大可试试。”赵异人加重着语气。
“围了!”赵傒下令,身后的二十名亲兵将赵异人的十骑团团围住。
“交出车上细作,念在你等十骑被人蛊惑,可饶之不死!”赵傒威胁着十骑。
“车上之人尚未在咸阳核验清楚身份,我等十骑得令将其送入东宫,未至,不可随手交予他人。王孙,职责所在,可别为难我等。”带头的那骑兵横起了戈,提醒着赵傒。
“我还认不出自己的弟弟吗?”赵傒反问。
“那可说不准。谁不知道,王孙异人回国之前,你最有可能成为太子适嗣?”那人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放肆!你是何人?”赵傒大怒。
“蒙武!”那人回应。
“蒙骜之子?”赵傒忽然反应了过来。
“跟我是谁的儿子、你是谁的儿子无关,我只知道秦人当守秦法!”蒙武大喊,吓得那二十名亲兵都各自退了一两步。
蒙武说的没毛病,车上无论是细作还是王孙,都不是赵傒能随便动的,只能是经由东宫查验。如果不按这套流程来走,包括赵傒在内,都是犯法。
“蒙武,你是想与王孙为敌吗?”
赵傒也骑上了马,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突破蒙武,将赵异人击杀。
“我接到的任务是保护王孙直到东宫。”蒙武也备战。
“赵傒,你好大的口气啊。”城门方向传来了一句话。
说话的是一名妇人,坐着一乘温车,还有两名男子陪乘,车前则有一名十几岁的骑士带头护送。
车上这三人是谁?正是阳文君的子女,也就是华阳夫人的堂兄弟姐妹——伯芈、阳泉君、昌文君,在城内可谓是权势滔天。
见了熊氏三姐弟,赵傒立刻下马,恭恭敬敬道:“赵傒见过姨母、舅父。”
吕不韦看到这情形,拍了拍还紧捏着自己手的赵异人的手,表示危机暂时解除了,放松了些,轻笑着去欣赏眼前这一幕。
“大表哥,你不问缘由,就把蒙武将军带的人给围了,这车上究竟坐着谁啊?”少年骑士问起了赵傒,似乎对这个太子长子毫不畏惧。
“是……是……”先前还盛气凌人的赵傒,此刻竟被一个小了自己二十来岁的少年给问怕了。
“是我异人表哥吧?”少年猜测着。
“这位公子,车上正是秦国王孙赵异人。”吕不韦帮赵傒说出了口。
“驾。”少年策马上前,绕过了赵傒,下马对赵异人作揖道:“表哥,我是大王外孙熊启。”
“你……你是熊启!”赵异人激动地下车,仔细看了看熊启,“我记得你小我十岁,我离开秦国时,是你出生的第二年,你的母亲还抱着你,与我的母亲来这道门送我出城的。”
这年的熊启十四岁,按秦国虚岁的算法则是十五岁,刚为成童,却比一般年纪的人要高出许多。
“你的母亲也很疼我,毕竟她不仅是我的舅母,更是我的姑母。”熊启说起了太子正妻华阳夫人。
这句话,赵异人刚开始还会错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才明白了现在他有两个母亲,他与熊启前后所说的并非同一个母亲。
赵异人的生母夏姬虽然不得宠,但也是从小孟嬴公主府中出去的,因此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庇护,小孟嬴也算是夏姬母子的恩人,故而赵异人见到熊启才会颇感亲切。
“咳。这个……王孙,先携贽往谒你的姨母、舅父,然后咱们进城吧。”吕不韦提醒着,缓解了下稍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表哥,既然都回来了,我们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熊启说完,转身看向了赵傒。
“赵傒,还不让开?”伯芈问了句。
“赵傒不敢。”于是赵傒乖乖让路。
熊启带着赵异人往前走,介绍道:“表哥,这三位都是楚国王子阳文君的子女,是我的姑母、叔父,自然也是你的姨母、舅父。”
赵异人下跪行大礼,恭敬道:“外甥赵子楚,见过姨母、舅父。”
伯芈亲自下车去扶起了赵异人,问:“子楚?”
“哦,我在赵国虽未加冠,但已经自行取了表字了。因母亲是楚国人,故当叫子楚。”赵异人说明自己已经特地为了华阳夫人而取字。
伯芈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不过这还不够,跟你太傅吕不韦,先到姨母家吧。”
于是赵异人和吕不韦都被伯芈带回了家,伯芈给赵异人找来了一套华美的褐地矩纹锦楚服,佩戴上嵌满绿松石的鎏金桐带钩,再饰以成串的蜻蛉眼,并让人帮他梳了个标准的斜髻。
赵异人本就长得很端庄,被这么一打扮,还颇具几分楚国男儿的伟岸形象,然后这“一家子”才一道进了东宫与华阳“团聚”。
“母亲,儿子子楚因奉命去国入质,而尽孝来迟,请母亲恕罪。”赵异人一上来就跪在华阳面前。
“异人,你改叫子楚了?”华阳也诧异了下。
“改了有四年了。子楚在赵,片刻不敢忘母亲在子楚幼时的恩德。”赵异人眼眶瞬间通红。
华阳点着头,认同道:“吾楚人也。”
刚失去妻儿的赵异人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完全是自己的生母夏姬,他只想早点结束这出演绎成分更多的“母子相认”。可他也深知,似乎不会那么早结束,因此急红了眼眶。
再说前线,白起被赐死后,秦王又派郑安平率军支援王龁。可这郑安平不争气,被赵军所围,竟以所剩的两万秦军降赵,赵王封其为武阳君。
当初在魏国时,郑安平曾将被打得半死的范雎从魏齐眼皮底下救了出来,也是他将范雎举荐给了秦国使臣王稽。范雎在秦国得势之后,举荐郑安平为将,而按照秦国的法规,举荐了官员之后该官员若获罪,那举荐者也会被同罪论处。
现在郑安平战败叛国,范雎也有责任,于是范雎主动跪在草席上请求秦王治罪。这真要治罪,范雎三族都该被收监。
此时的范雎正如年轻时的弥子瑕,荣宠正盛,秦王哪里愿意怪罪范雎,他甚至怕伤了自己与范雎之间的君臣之谊,于是面向全国下令:“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
秦王不仅法外开恩公开包庇范雎,还加赐其食物,以图其不疑自己爱贤之心。
但秦王越是这么做,范雎心里就越是悚惧,李园所讲的弥子瑕的故事和白起的死状,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伴君如伴虎,君王一时的宠爱,历来都是最不可靠的。
十二月,秦王继续征兵,并由一年轻将军带往汾城旁驻扎。
王龁攻打邯郸不成,最终撤到了汾城与援军会师,驻扎了两个多月。
到了赵孝成王十年、秦昭襄王五十一年、楚考烈王七年、魏安釐王二十一年(西历前256年)的二月,一小队秦军攻打魏军,斩首六千。
军情紧急,黄歇亲自带一路楚军相救,却在黄河遭遇了袭击。
“突围!生擒主将!”黄歇下令。
这一仗打得有些吃力,但似乎难不倒黄歇,魏楚联军死于黄河之中的达到两万人,而秦军几乎被全歼,秦军主将与十几名部下被黄歇的人马彻底包围在岸边。
“来将何人?”黄歇怒问。
“哈哈哈哈哈!”那敌将却只是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黄歇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感到对方手中的三尺宝剑有些眼熟。
敌将不急着回答,而是当场耍了一套剑法,舞毕,剑上明晃晃地向黄歇亮出了一个秦文——诫。
“这是……越女剑!”黄歇大惊,因为对方耍的不仅是越女剑,还是由黄歇改编过后的越女剑。
敌将摘掉了兜鍪,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用楚语道:“多年不见了,太傅!不……令尹!”
“父亲,他是……”黄陆离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不敢直接问出口。
黄歇下马,走到了敌将面前,郑重道:“跟我回去,你父亲很想你。”
“回去?”敌将重复着这两个字。
“回楚国去。”黄歇准确地重复着。
“那个我从没去过的楚国?”敌将再次向黄歇确认着。
“对。”黄歇点着头。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秦人!我不做楚人的俘囚!”敌将将兜鍪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又用秦语对黄歇明确了自己的立场,眼中充满了仇恨。
“熊启,你身为楚国的王子,明知道这次回去不是当俘囚。你就这么仇视楚国?”黄歇质问。
“等我打下了你口中那个我还不曾见过的楚国,我外祖就可以称秦帝,照样能把我封在楚地为王,你们都将成为我的俘囚!如果不想这种事发生,今日就把我杀了吧!”熊启大言不惭。
“主君,大王的嫡长血脉若是放回秦国,终将是个祸患,将他抓回去吧。”项燕上前建议。
此时楚王熊完已经回到楚国七年,但至今并无其他子嗣出生,无论熊启是否愿意回到楚国,现在的确是该把他带回去,交由楚王处置。
但黄歇却说:“给他们一乘车,不许追。”
虽然七年不见,但黄歇了解幼时的熊启,再加上短暂地接触过后,他确信熊启不会乖乖就范,逼着他回楚国,那他宁愿自尽,他实在是像他的外祖父秦王。
项燕对此却还有疑虑:“主君……”
“听我的。”黄歇坚持着。
没办法,一乘战车被项燕牵引了过来。
熊启上车之后,对黄歇说:“太傅,你会后悔的。”
而黄歇却不说什么。
项燕则补了句:“大王子,楚人有句话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想明白了,随时回楚国。”
此处的三户,自然不是三户人家,而是特指屈、景、昭三家。
“我知道,这是随氏的南公所说。你叫什么?”熊启看向了项燕。
“项燕。”
“项燕,我记住你了,你我会再见的,到时我会是楚王!驾!”熊启驾车离开。
之后,熊启与最后那十几个部下前去投靠了张唐的部队,攻打了汾城,最终成功拔下宁新中。宁新中就此改名为安阳,秦王还派了水工李冰来此考察,初次在黄河两岸建起了一座跨河大桥。
此次熊启虽然吃过一次败仗,但也杀了两万的魏楚联军,输得并不亏,且之后又与张唐攻得宁新中,秦王论功行赏,将其父熊完当年在秦国的封地赐予他,也称昌平君。
自此,芈姓势力在秦国再次壮大,有华阳、伯芈、阳泉君、昌文君、昌平君等权贵,形成了全新的外戚集团。
这个时候,秦军也实在打不动了,秦王终于赶在年前下令停战,这意味着邯郸之围正式解除。
自长平之战爆发以来,至今长达四年,秦国前后损失的兵力也在四十万以上,但它通过掠夺的形式也补充到了土地与人口,第一强国的地位仍是不可轻易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