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庞煖的振振有辞,剧辛也不遑多让:“我受燕王三世之恩,粉身难报,正要趁余年之力,为燕国洗雪栗腹之耻!”
“栗腹无故攻打鄗邑,自取其败,是燕国先犯我赵境,不是我赵国侵犯燕国。”
二人在阵前正口舌相争,庞煖忽然毫无征兆地大喊:“若有人能得剧辛之头,赏三百金!”
“足下竟如此轻视我?难道我就不能取你的项上人头么?”
“君命在身,你我各自尽力即可!”
剧辛大怒,把令旗一挥,栗元引兵杀出。赵军这边有乐乘与乐闲双车接战,燕军渐渐处于下风。剧辛驱动大军前进,庞煖也引军迎战。两军一场混战,总的来说,燕军的损耗比赵军要多。天色已晚,两军各自鸣金收兵。
剧辛回到本营,是闷闷不乐。想想自己在燕王面前夸下海口,眼下又难以取胜,真可谓是进退两难。忽有军士来报:“赵国遣人下书,现在辕门之外,未取擅投。”
那战书封得十分严实,里外三层,剧辛打开一看,内容是:“代州守李牧引军袭督亢,截君之后。君宜速归,不然无及。某以昔日交情,不敢不告!”
剧辛根本不信:“这是庞煖想动摇我军心!便是李牧来了,我又有什么怕的?”
他命令将书信还给来使,来日约定决一死战。赵使走后,栗元进言道:“庞煖的话也不能不信,万一李牧真的袭我后路,腹背受敌,该怎么办?”
剧辛笑了:“这个我早想到了。刚才所说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你现在密传军令,虚扎营垒,连夜撤退,我亲自断后,以拒追兵。”
谁知燕军此举正中庞煖下怀,他带着乐氏兄弟一路追来。剧辛是且战且走,来到了龙泉河,探子报道:“前面旌旗连路,听说是代郡的军马。”
剧辛大惊失色:“庞煖果然没骗我!”
燕军这下不敢北进了,改为向东行进,准备夺取阜城,再逃往辽阳。可惜被庞煖给追上了,双方大战于胡卢河。
剧辛战败,哀叹道:“我有何脸面成为赵国的俘虏呢?”
燕王喜十三年,秦王政五年,燕相剧辛自刎于胡卢河畔。栗元被乐闲先擒后斩。燕军被斩首两万多,其余或降或逃,此战赵军大胜。
庞煖与李牧一齐行进,夺取了燕国的武遂与方城。燕王喜亲自到将渠家中,请他出山为使,伏罪求和。看在将渠的面子上,庞煖这才班师归国。李牧仍回代郡。
赵悼襄王率领文武大臣亲出邯郸郊外迎接庞煖凯旋,赞道:“将军如此勇武,如同廉颇与蔺相如都在赵国一样!”
庞煖说:“燕人已服,正应该趁此时机‘合纵’列国,共图伐秦,方保无虞。”
趁着赵军败燕声威大振的时机,赵王挑起了这次“合纵”抗秦。除了齐国依旧不参加外,韩,魏,楚,燕四国,各出精兵,多的有四五万,少的也有两三万。大家共同推举楚国的春申君黄歇为上将。毕竟是硕果仅存的战国四公子了。
黄歇召集诸将商议道:“列国屡次伐秦都只到函谷关,秦人守关严密,一向不能成事。况且我军都知道仰攻之难,都有畏缩之意。如果取道蒲坂,从华州往西袭击渭南,夺取潼关,正是《兵法》所说的‘出其不意’的法子。”
于是,诸侯联军兵分五路,全都从蒲关出发,望着骊山一路进发,先包围了渭南。秦相吕不韦派将军蒙骜,王翦,桓齮,李信,内史腾,各自领兵五万,也分五路,对应五国兵马来接战。吕不韦自任大将,统领全军,秦军二十五万人马,在离潼关五十里的地方分为五处扎营,如列星一般。
王翦对吕不韦说:“五国精锐尽出,竟然攻不下一个渭南城,可见他们有多无能。三晋离秦国近,习惯了与秦交战,而楚国地处南方,独自远来,且自张仪死后,三十多年未曾与秦交手。咱们应该选五营精锐,合力攻楚,只要楚军一破,其余四军必会望风而逃。”
吕不韦也认为如此,于是从各营抽取一万精兵,约定四鼓时分前去偷袭楚营。
秦营中有位督粮的牙将叫甘回,因为运粮迟了,差点没被李信斩了,幸好有众将求情才免于一死,改为鞭背四百。甘回因此恨上了李信,趁着夜色逃往楚营,将王翦的计谋密告对方。
春申君大惊,此时通报其余各营已来不及了,遂传令立刻拔营,夜奔五十多里外,才敢放缓脚步。等到秦军来偷袭时,楚军只剩一座空营了。
王翦传令:“楚兵先逃,必是有人通风报信。此计虽不成,但兵已至此,不可空回。”
于是改向赵营,可人家的营垒坚固,秦军怎么都攻不进去。庞煖亲自仗剑立于军门,有敢擅动者斩。这般乱了一整夜,到了天明时分,燕,韩,魏都合兵来救赵,蒙骜等人只得罢手。
庞煖正奇怪楚军怎么没动静,一打探,才知道早就撤了,感叹道:“‘合纵’之事,今后怕是休矣!”
诸将都请求班师,韩魏的军队先回去了。庞煖这次无功而返,迁怒于齐国依附秦国,不肯助己,便联合燕军一齐打下了齐国的饶安城,这才恨恨而返。
可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的。春申君奔回郢都,韩魏燕赵四国都派人来问:“楚国是合纵长,为什么不告而回,是什么缘故?”
楚考烈王责问黄歇,咱们的春申君也是羞愧难言。
有个叫朱英的魏国人,在春申君府上为门客,知道楚国如今是真怕了秦国,游说于春申君说:“人人都说楚是强国,到了您手上才变弱的,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先君那会,秦国离楚国甚远,西隔巴蜀,南隔两周,而韩魏两国又在秦国后头虎视眈眈,所以楚国三十年没有秦患。不是楚国强,是时势使然。
如今两周巴蜀都并于秦,而秦王与魏国交恶,魏国一旦灭亡,则陈许两地必成通道,自此楚秦交争无止。何不劝楚王向东迁都于寿春,那里离秦国远,又可借江淮天险以自固,可保少安。”
先放下楚国迁都的事不表,这战国后期最后一次“合纵”失败,表明合天下列国之力已不能与一秦国相抗,秦统一天下已成定势。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谁想螳臂当车,就会被辗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