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亥被投入虎圈,对着饿虎大喝一声,双睛力迸,犹如两个充血的灯盏,眼眶都瞪裂了,血溅到老虎身上。老虎被骇住了,吓得伏在地上直打颤,被饲虎人牵出。
秦庄襄王感叹道:“当年的乌获与任鄙都比不上朱亥呀!如果放他回到魏国,信陵君必然如虎添翼!”
他加紧逼降朱亥,不从,便将他拘押于馆舍,断绝饮食,意欲逼其就范。
朱亥说:“我受信陵君知遇之恩,当以死相报!”
于是,以头撞房柱,把柱子撞断了,头破血流,却依旧没死。朱亥狠狠心,用手生生扼住自己的喉咙,把喉管都掐断了,这才气绝身亡,真是天下少有的义士啊!
朱亥死后,秦王召集群臣问计:“朱亥已死,信陵君却依旧在魏国受到重用,寡人想离间其君臣,诸卿有何良策?”
刚成君蔡泽进言道:“当年信陵君窃符救赵,已经得罪了魏王,被扔在赵国不许相见。后来是秦军攻魏甚急,魏王才不得已召他归国。虽然他纠合四国立了大功,但却难免有功高震主之嫌,魏王难道没有半点猜忌之心?
何况信陵君锤杀晋鄙,其宗族宾客必然会深恨于他。大王如果肯拿出万斤黄金,密遣细作前往大梁寻访晋鄙的党羽,让他们四处散布流言,就说天下诸侯都畏惧信陵君的威名,准备奉他为魏王,不日将行篡位之事。如此,魏王必会疏远魏无忌而夺其相权。
信陵君不得重用,则天下诸侯亦会解体离心。自此,我大秦再用兵,谁还能与我为难?”
庄襄王赞同道:“此计甚妙!但魏国既然已击败我军,可魏太子增还在咸阳为质,寡人想干脆把他杀了,以泄心头怨恨,如何?”
“杀了他,魏国还能再立一位太子,有什么用?不如借魏增之力行反间之术的好。”
庄襄王恍然大悟,更加厚待魏太子增。他一面派遣细作拿着万斤黄金前往魏国;一面派客卿与魏增加强交往,攀交情。
二人熟络后,客卿瞅空对魏增说:“信陵君离魏十年,与天下诸侯结交,各国将相对他是又敬又惮。如今他一朝为将,天下诸侯之兵都归他调遣。唉!天下人只知有信陵君,而不知有魏王了。连咱秦国也畏惧信陵君之威名,准备扶他为王子,与之通和。信陵君一旦正位,必会让秦王杀了你,以绝后患。便是不杀,太子你也只能终老于秦地。怎么办啊?”
太子魏增一听吓坏了,哭着问计。客卿说:“秦国正准备与魏国通好,太子何不修书给魏王,请求归国?”
“请求是可以,但秦王怎肯放我回去?”
“秦国之所以要奉信陵君为王,并非出自本心,只是怕他而已。若是太子愿意今后以国事秦,那么秦王有何不肯的呢?太子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太子魏增于是写了一封密信,讲述了天下诸侯如何归心于信陵君,秦国也打算拥其为王的话,最后请求父王让其归国。信写好后,魏增派遣心腹将其送往大梁。
秦庄襄王自己也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向魏王报说朱亥之死的,当然不会说出真实死因,只说是病死;一封给信陵君,附赠金币等厚礼。
大梁城中,晋鄙党羽已散布了许久的流言,魏安釐王已对信陵君生出猜忌之心。如今见到秦使奉国书来,想与魏国息兵修好,满嘴都是敬慕信陵君的话语,接着又收到太子魏增的家信,不由得魏王心中更加疑惑。
接着,秦使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信陵君府中投送秦王亲笔书信与礼物,故意让魏王知道此事。
信陵君早就听说秦王遣使来大梁议和,对门客们说:“秦国没打算打仗,对魏国有何求?此中必有诡计!”
话音刚落,门人便来报秦使已到门外,说:“秦王有信奉贺。”
信陵君说:“人臣无私交,秦王的书币,无忌不敢受。”
使者是再三为秦王致意,信陵君是再三推却。恰在此时,魏王派的人也来了,要取秦王的书信来看。
信陵君说:“魏王既然知道秦王有书信,如果我未曾接到,必不会相信。”
于是,他命人驾车,将秦王书信与金币原封不动地送到宫中,呈给魏王:“臣已再三推辞,不敢启封。如今大王要看,只得呈上,但凭裁处!”
“书中必有情节,不打开看怎么知道?”
魏王打开一看,秦王信中的大略意思是:“公子威名,播于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倾心于公子者。指日当正位南面,为诸侯领袖;但不知魏王让位当在何日?引颈望之!不腆之赋,预布贺忱,惟公子勿罪!”
魏王看完,将信交还给信陵君,让他自己看看。信陵君说:“秦人狡诈,这信分明是要离间我君臣。臣之所以不肯接受此信,正是怕里头说的话,会使我兄弟二人堕入其圈套。”
“公子若无此心,便可当着寡人的面,作书回复秦王。”
魏王命左右取来纸笔,交给信陵君写了封回信,大略意思是:“无忌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语,非所以训人臣也。蒙君辱贶,昧死以辞!”
回信交给秦使,并请他依旧将金币带回咸阳。魏王也派遣使者回访秦国,并传话道:“寡君年老,欲请太子增回国。”
这个请求,秦王准了。太子魏增回到大梁,反复在魏王面前讲信陵君的坏话。信陵君虽然问心无愧,但他知道魏王心结难解,遂称病不再上朝,将相印与兵符缴还给魏王。之后,魏无忌与门客们长夜饮酒,耽于女色,日夜作乐,生怕自己不够荒唐。
信陵君凭借自污,沉缅于酒色的方法来消解君主对自己的猜忌,也是一个自保之法。之后,那位萧规曹随的汉初名相曹参,不也是用这个法子来消解吕后的猜忌吗?只是这法子也太伤身了些,所谓“英雄无用处,酒色了残春”,真是满满的苍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