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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 先发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449 2024-07-11 11:06

  宇文家的府邸内发生了什么,外人全无知晓,就连寥寥几个安插在其中的内衙小厮都被赶了出去,半点消息也无。外头竖着耳朵听的只知道里头吵得厉害,还时不时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

  偏偏只能听着,不能看着,心里头痒痒得紧,却又不敢造次……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得到了。

  总之,当一众大臣风驰电掣闯入府内,又衣冠不整、满面狼狈地从府中走出,各自上马乘轿,往自家府邸缓慢走去的场面落在大胆围观的百姓眼中,先前坊间的种种传闻,自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满城。

  在这之后,皇帝陛下以君命不可轻收为由,强行将王爵封下,只不过在虞允文等人的劝说之下,才堪堪将其换为两字的威远王。从亲王到郡王一字之差,地位隔得却大,但宇文宏自是南唐建国二百年来头一个异姓王,不由得不引起热议。

  其人也是迷茫万分,就在他准备提起精神对付朝中最近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的反抗势力时,却被皇帝这一下封王的操作搞得头大。本来已经有些惶恐不安了,结果那群大臣还直接找上门来,不由分说指着自己一顿骂……找谁说理去?

  还老子要挟陛下封王,真个要是要挟了,如今你们这群人都得被老子砍了脑袋挂城门口上风干的才对!

  宇文宏心里苦,但是说不出,只能是与之争吵。两边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发展到后头还摔东西、互相推搡,好好一个正堂弄得好似菜市口一般,传将出去也不过是徒惹人发笑罢了。

  同时,这位掌权已经有两年多的吴国公、准威远王,头一次对皇位上的那个讷讷的陛下感到害怕,甚至半夜还做了入京以来的第一个噩梦。梦中自己跪在大殿正中,左侧是文臣,右侧是武臣,两列人都默不作声,对着端坐龙椅上的李元和垂首恭立。

  李元和也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从阶上下来,步子沉重而缓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自己想要抬头看看,脖子上却仿佛放了千斤硬铁般丝毫无法挪动,至于自己为什么能看到两边大臣垂首姿态,这就要问这梦想要表达什么了……

  “宇文卿,朕给你的王,你要是不要?”

  李元和的声音从上头轻飘飘传来,似有似无,还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狠厉。宇文宏只当这是梦中,可以肆意妄为,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立马又摇起头来。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逆反谋乱,竟还想要篡位!”话语间跨度极大,让宇文宏有些转不过脑子,随即他只觉得面前被重重一击,居然是李元和用他那鎏金靴子一脚踹在了自己脸上!

  剧痛传来,宇文宏整个人朝后倒去,旋即浑身一抖,从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冷汗尽数暴出。

  他当即坐起,脑中嗡嗡直响,眼前昏暗一片,除了素色的被子之外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听到声响的值夜侍卫连忙敲门,得到许可后匆匆入房。

  “已经寅时了吗……备服,本王准备去上朝!”

  那侍卫闻言一怔,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手脚颤抖不能自矜,黑暗中又仿佛看见宇文宏那杀人般的目光投射过来,心中更是一紧,慌忙后退出屋去找婢女来换装。

  宇文宏望着侍卫跑开的方向,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黯然惆怅,顿了几息,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

  金陵城风云突变,沂州城反倒是暂时安生。

  得到好处的几人回家后略一商议,都是觉得可行,这几家的家长也是肯下决心、有毅力的主儿,互相通个气,便将事情定了下来。虽说平时都是竞争对手,但这次要做的与以往还是有些不同,几家负责的也不冲突,反倒是有不少能合作的地方。

  于是乎,王、袁两家干脆直接派出了家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姜家庄去见姜老太公。后者已经七十有一,身子骨还算硬朗,与这两位也已经有数年未见,听闻他们前来,也是兴致勃勃,让人备了一桌酒菜,便在庄内摆下了宴席款待。

  主宾相乐,觥筹交错,谈话也很是顺利。

  而几家定下了大约内容后,又着各府善文弄墨之人细细斟酌、认真写就,然后合起来做了一份内容规整、有理有据的条程送到了沂州公廨。吕德当然是十分高兴,就职两月,此地情形被大族所影响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只是先前自己有所倾向,也有所试探,都被各家大族挡了回来,不知道这位世子是有什么本事,竟能如此轻易就将这几门都联合了起来?

  个中细节吕德并不想过多追究,其人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之辈,收到条程后当即请柴迁来公廨中一叙。后者接过厚厚的一沓纸,翻了两下便丢到了案上,言道全权由吕大人办理,我只是略施援手云云,让吕德更加惊喜……做好了,可不就是一份好大的功劳加身?

  人人都道文武相轻,在这里可见不到这般情景的!

  时间转移,眼看着到了三月中,天气转暖,北面稍稍起的些许冲突也基本消停了下来。成德皇帝自是有心南征,这一年多来朝廷内外声音听了不少,又兼枢密院和兵部细细琢磨,多次私下递送条陈让皇帝过目,也就表示征伐南唐的事情大概定了下来。

  就在南唐方面陈兵边境,以示威吓的同时,后周文武也想出了应对的法子……借着对抗南唐陈兵的机会,将粮秣、军械、营寨、木料等等后勤辎重物资分批次运往即将开战的前线,然后调兵往周唐边境线摆放。

  你能陈兵,我也能陈兵,反正暂时不打,先这么做了又如何?

  一道道军令从枢密院发出,快马加急送往需要调配的部队驻地。对战事早有耳闻的众将自然欢呼雀跃,被选中往南边走的连忙收拾行囊,没被选中的当然垂头丧气。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当然,三四月是用来给需要征调的部队以缓冲时间的,毕竟春耕当头,万事不能影响这项最为重要的工作。成德皇帝也下了指示,若有哪位将官、哪部兵卒在行军运转的途中坏了庄稼农田,便以触犯军法处置。严厉的处罚条例让有些心浮气躁的领兵官们稍稍静了下来,同时也是在告诉负责耕作的官员们积极实施,莫要耽误了后面军队行止。

  ……

  “宰了那两个崽子祭旗!”

  海州城外,一众身着南唐官兵军服的军卒整齐排列,在他们面前是十余名兵官骑马来回挪动,正中的那人遥遥冲押送着两名浑身泥泞不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的刽子手高声喝道。

  刽子手得令,也不含糊,直接叫那两人跪下。这两个年轻人是后周来的斥候,寻水望来,一着不慎却被唐军捉住,一顿拷打下也并没有说出什么军机秘密。

  驻扎在本地的海州都统制虞泰心性浮躁,见这两人不肯说话,便挥手将他们斩了作祭旗用。这两个年轻军卒虽然被迫跪下,却高声痛骂南唐腌臜狗杀才云云,语言污秽难忍,让素来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刽子手也有些顶不住,当即高高举刀,手起刀落,先斩下一人的脑袋来。

  未几,见另一人毫无惧色,甚至骂得更是大声,刽子手便晓得他不会再说别的话语,便往前一步,重复了一遍手起刀落,砍下了第二颗人头。

  “本将得圣谕,要先带人过河袭取沂州,定额五千!”虞泰勒紧了裤腰带,望着攒动的人头,嘿嘿笑道,“你们都是大唐的好儿郎,功劳须是满地跑的,不在于这一时!那五千人我都选好了,发了名册下来,各部将官仔细听好,除去袭取沂州的五千兄弟,其余的也要做好准备,若是沂州一战而下,便挥兵前进,直接驻入其中,听是没听懂!”

  “听懂了!”

  两万余人齐声高喝,气冲云霄,震得虞泰耳朵都有些发轰。

  其人揉了揉耳朵,丝毫不受影响:“都说海州不行,若是周唐开战必定要拱手让人……老子偏不信!这周人连金人都打不赢,还敢叫嚣这那的,岂不是徒增笑料?”

  “哈哈哈……”

  一众军卒闻言,纷纷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之余,也将气氛烘向了高潮。

  “今日不过一小卒,明日便可成公侯!”虞泰拍了拍胸脯,“要是信得过我的,便放心听我指使,能活下来的起码保个校尉当当!”

  这话出来,自然是引爆了所有的军汉。尽管相当多人知道这不过是夸张的手法罢了,但也被牵入其中,心绪飘摇激荡,有些难以自禁。

  (《卷二·裂浪开波》完结,《卷三·定鼎中原》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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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以蜡丸密信赠泰,泰被宠若惊,大喜曰:“吾今日不过一走马小卒,明日可登天子明堂,岂非大运之至耶?”——《南唐书·虞允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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