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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三 贵仪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482 2024-07-11 11:06

  结束了长途颠簸,经历了温馨的一夜,柴迁睡得很是踏实,少见地没有半夜醒来。

  次日清晨,刚刚用过早饭后吴王府外便有人叩门,管家进来汇报,说是宫中来人。吴王父子料想应该是要进宫面圣,整理好衣装后便前往迎接。

  “宁远公柴迁,数有功,可堪大任。自任建康府少尹年余,勤恳为业,政声昭彰,朕心甚慰。闻汝归京,久未见家中父母兄弟姊妹,故令汝还府,不令入宫觐见。今众臣休沐,廷无奏对,当入宫与朕一见。自先前别日,已近两年,汝与朕何曾分离如此之久耶?且速来,朕于垂拱殿候汝。”

  听着叶昆将皇帝口谕念下,语气从严肃到轻松,甚至最后成了口语一般的说法,让众人心中不停感叹这对爷孙关系之紧密。叶昆甚至有些嫉妒,自己从龙潜时便侍奉,兢兢业业,至今成德皇帝多少事情都要经过他一问一答方才能定下心来处置。前朝有人拿这个来弹劾过叶昆,称其身为宦官却不甘为下,竟欲插手朝政,被成德皇帝轻飘飘几句话打发回去不说,上表弹劾的那个家伙也被送到了北境充军。

  只是从那之后,成德皇帝明显对叶昆的态度有了些转变,在一些政务的事情上也有所保留。对此叶昆并没有太多的不满,甚至觉得皇帝陛下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正确的,前唐旧事犹在眼前,甘露之变溢出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一国军政倘若要被宦官左右,又或是全数落入阉人之手,那距离这个国家彻底崩塌也就不远了。

  如此相得益彰的君臣关系,在这对爷孙面前好似黯淡无光一般,叶昆内心那一丝嫉妒之情也就能够理解了。

  传完口谕后,叶昆神情也明显放松了点,笑着对柴锁道:“殿下,如今官家对殿下与世子可是关心有加。”

  “是了……”柴锁同样笑道,“时近年关,父皇庶务繁多,前几日本王进宫时才看见案头满满的劄子,也没几个人能分担一二,全都堆给父皇一人。他又年长,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如此繁荣堆积,岂不是……”

  叶昆连忙摆手示意柴锁不要接着说下去,眼珠子转了两圈,朝身后随行的一众小内侍那里瞥了两眼。柴锁登时会意,这是其中有不是亲信之人的意思了,随即收起了笑容,看向柴迁。

  后者微微颔首,先是礼节性地躬身道:“臣柴迁知晓陛下之意,稍作洗漱装扮便启程入宫,还请叶大押班回宫禀报圣上。”

  叶昆见他有些严肃,不自觉地又露出笑容来:“世子,今日入宫面圣,大抵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也不是正经述职,官家这些日子心情不错,应该只是思念之切,想见上世子一面罢了。”

  “皇爷爷近来心情不错?”柴迁闻言一怔,“南征也过去了好久,打退唐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律法图文未成,山川衡量未就,朝中一片平稳,国内也没有什么波澜,怎么突然就有好心情了?”

  柴迁站在柴锁偏后,没看到柴锁听到这话后骤然晴转多云的表情。

  叶昆眼尖,瞥见柴锁神情,立马止住了这个话头:“世子不如自往宫中一瞧,便知道官家为何如此了。”

  柴迁当即明白这话题不能继续,一时有些不解,明明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为何不能在这里说?莫不是这件高兴的事情让有的人不太高兴?

  瞧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父亲,柴迁好像有些明白了。去年年末的时候,听闻为了安抚南面人心,也是为了稳定南唐被俘的宗室与旧臣,纳了南唐废帝李元和的淑妃刘羽儿。这刘羽儿出身南唐刘氏大族,十四岁入南唐宫廷,十六岁即封婕妤,十八岁登位贤妃,二十岁时改封淑妃,逐渐执掌六宫大权,其飞升之速、进展之快,闻者尽皆惊诧。

  去岁金陵城陷,刘羽儿被丢在宫中没有随大军而走,反倒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被周军俘虏后,后宫妃嫔尽数送到城外宫殿住下,唯有刘羽儿被选中与废帝废太子一同送往了京师。就在刘羽儿以为自己要被处决的时候,成德皇帝宣布将纳其入宫,加封婕妤,入住碧落宫。有些人不置可否,毕竟这是安稳之策,成德皇帝要真个是贪图女色,老早就莺歌燕舞的,哪里会有如今的局面?有些人则认为纳敌国嫔妃入宫有些不妥,容易落人话柄、遭人攻讦,但转念一想,皇威渐长的成德皇帝在大周境内还有谁敢攻讦,而那些真正会攻讦的诸如南唐、西凉、金国、后蜀之类的存在,与他又何干?

  于是乎,反对声音寥寥之下,刘羽儿成功入宫。

  不过一年的时间,也就是柴迁还在返京的路上时,刘羽儿因为出色的表现,协助皇后治理后宫诸事,得到了皇帝的赞扬,顺势升为贵仪(处皇后及诸妃之下,与大仪、淑仪等并列,略当于前代的九嫔),地位虽不及那几位在帝之侧多年的后妃,但已经成为了后宫乃至前朝一些人眼中的红人。

  能得此女,成德皇帝高兴些也是应该的。

  送走了叶昆后,又梳洗了一番,柴迁只带了单万柳一个,朝宫城急急驰去。

  到了宫城门口,单万柳自然是被拦下,等候多时的叶昆迎面走来,带着柴迁入了宫。

  按理来说这项引导的工作应该是宫内的小黄门来做的,叶昆这种级别,就算是和柴迁关系好也不应该在宫城门口等候。如此做派,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告之了……

  果然,其人身后的内侍们与方才来的时候换了不少,估摸着都成了心腹之人。叶昆神色自然了许多,朝着犹自不甚理解的柴迁沉声道:“好教世子知道,这位刘贵仪手段非常,姿色自是上上之选,驭下之方、惑心之能,老奴在宫中多年都未见过这般厉害的角色。上一回见到这么有能耐的,还得数本朝初年那位徐娘子,但其心性好似蛇蝎,毒辣非凡,最终为官家所弃,但这位刘娘子却是愈发得了好处,面儿上也是一副莺莺燕燕之态,与徐娘子差得远了……”

  “还有一事,方才在王府中未向世子告知,是怕吴王殿下一时怒起失态……”叶昆叹了口气,“世子久在皇家,却少入内宫,自是不晓得这诸般活当,如今解释起来也颇为复杂,总之……上月这位刘娘子被册封贵仪,非是什么协助皇后娘娘理治六宫,而是怀了龙种,这才……”

  “什么?!”

  纵使柴迁有所准备,也还是被这一下给惊得有些够呛。岁数倒是其次,自古以来皇帝通过内廷丹药保持身体状态的不在少数,成德皇帝在其中也并不奇怪,但这突然怀孕是个什么情况?

  说得不好听些,从南面掳掠来的一个敌国妃子,被纳入宫中,居然还怀上了皇帝的孩子,那么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就大大超乎大家的想象了。前唐太宗时,诸子争储,吴王李恪优势极大,最终却因为生母是隋炀帝之女而遭到了唐太宗的否定,足见皇家对血脉掌控得有多么严格。

  柴迁作为宗室子弟,又在重生后主动承担起了兴复周室的责任,自然是要力求将一切都努力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从北伐金国,到南征南唐,再到囚役法,以及提前简拔前世许多名臣名将,个中虽有差池,却基本上掌握在手中,大差不差的,让他也算比较满意。

  但这刘羽儿是个极端的变数,前世她一直在南唐,甚至后来成为了南唐的皇后,垂帘听政数年,欲图效仿武后之事,这才惹得群情激奋,被同样心理扭曲的皇帝下诏赐死。这种心性手段的女子进入了大周宫廷,偏偏在这个母凭子贵的年代得到了一张妙到了极点的丹书铁券——孩子,而这孩子无论男女都无法动摇她接下来的地位,因为众所周知,成德皇帝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能再添一个,岂不是更符合他的心意?

  于情于理,这位刘娘子都该受封,但这绝对不是柴迁想看到的。

  “这……皇爷爷真是老当益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柴迁只能尴尬地笑笑,“这刘贵仪也不是凡类,妙龄之躯,国破家亡,不愿自尽,反倒心甘情愿为敌国所纳,真真是……”

  “世子慎言!”叶昆眉头一挑,大手直接捉住了柴迁的手腕,“宫墙之内,不可胡说!”

  柴迁察觉失态,深呼吸数次,还没等他再问什么,叶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朝他凑近。身后一众小内侍见状明白,连忙放缓了脚步,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私密的空间。

  “宫中有传闻,太子殿下这半年多来进宫次数频繁,除了见官家之外,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时常能见到刘娘子。”叶昆声音细得如同蚊子一般,“据传,三月前太子为政日疲,为官家所嘉奖,留其夜宿宫中。彼夜有一宫女内急起夜,正巧影影绰绰看见有几个人往太子夜宿之处疾步走去,定睛一瞧才发现……”

  “发现什么?”柴迁脑子嗡嗡的,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正是刘娘子宫中最得信任的宫女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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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贵仪既为皇嫔,吾当以母事之,何敢逾越?——柴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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