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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老兵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524 2024-07-11 11:06

  天气逐渐转晴,先前被雨雪耽搁了的各项事务也都被提上了日程。

  该运粮的运粮,该征兵的征兵,该出门踏青的出门踏青。

  虽然是在金人和契丹族将领的统治之下,但河中大地的百姓们总归是要生活和工作的不是?

  因为战争乍起,压根得不到任何消息的老百姓自然是有些惶恐,担心战火烧到家门口来。不过四下打听,才知道河中那群虎背熊腰的女真老爷和契丹壮汉都给调东边去了,就连一些看着病恹恹的汉军也都进了运粮队去负责后勤工作,于是百姓们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河中的管控向来不是十分严格,除非是像前几年西凉突然出兵打到了脸上的情况,否则就算金国的其他地区陷入了战乱,只要没波及河中地界,那士兵们对于出游踏青之类的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人家成群结伴出门玩耍,有时心内还会埋怨自己得留着守门,可见河中的气氛之轻松了。

  当然,此刻能够安心放松自己的只有和战事几乎毫无关系的平民,那些给女真人当兵的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能过了。

  尤其是河中地区的汉军,人数不多,总也是没什么上阵的机会的,尽是做些管马运粮的粗糙活儿,教汉人百姓看了心里不住地心酸。

  但汉人在金国地界的地位之低,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都得憋着,那人的脖子难道还能比女真老爷手里的大刀来得硬吗?

  于是乎,河东战事甫一开启,河中这里就抽调了大批汉军士兵投入到后勤资源运输的工作当中。萧可晋对粮草辎重很是看重,在河中各镇设下了多处粮仓,规划了十数条线路进行粮食的运送,自然而然所需的民夫也就要比别处更多一些。

  看到此处便有人要骂了,那萧可晋是个傻子不是,这运输过程中的消耗恐怕都要抵得上那粮食的一小半了吧?

  萧可晋自然不傻,往前萧家兄弟还未在河中扎实根基的时候也没敢用这么铺张浪费的输送方式,实在是被当年西凉的悍军给打怕了。

  须知,秦川男儿多善战,和西夏人打了这么些年下来,战阵的经验总归是要比相对偏安的河中军要强上不少的。

  当年西凉出兵东征,特地分了万余骑兵四散开来,别的不咋干,就到处探听河中的粮道位置,情报汇总后便将粮道毁了个七七八八,顺带将不少河中军需的钱粮辎重带到了西凉军的军帐当中,给刚成为河中一把手的萧可晋气了个够呛。

  后来和周军联手将西凉军击退之后,萧可晋便着手划分辖区内的粮道,历经三四年,终于是完成了。

  而这次金军南下的战争,那连大定皇帝都听说了的河中粮道就要首次投入到战争的使用当中,不由得负责后勤的官员们不紧张。

  ……

  伴随着金乌西落,玉兔东升,河中各地都进入了休息的状态。

  此时的曲沃绘交镇,也迎来了本地人许久未见的运粮军。

  这伙运粮军总人数约在一千二百余,说不上多,但若是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山匪和悍贼想要来强抢粮食,还是有一定的可战之力的。

  运粮军领头的是个汉人,这队伍当中也多为汉军士兵,恰好绘交镇此处新来的长官也是河中的汉人出身,两边都是女真治下的汉人,自然是带上了些不一样的情感。

  那绘交镇的长官命人将运粮军的兵老爷们都送到城中,将大批的粮草都分别送到城镇内的四角粮仓进行屯储。

  那汉军运粮队长见了此举,刚想让这小镇的人将粮食屯于一处,以等候明日启程自己这里方便提取。但仔细想想,这趟活到现在也已经过了挺久的,路上也未曾有过多少歇息的时间。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这镇上待几日,让手下的兄弟们好好放松放松,不要一路辛劳,搞得身子出了什么毛病才是。

  再说了,这趟粮食也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多耽搁两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若是那边负责对接的兵官问起,就说道路难行,多走了几日,也定然是不会有人怀疑的。

  这么想着,运粮队的队长大手一挥,手下士兵便四散开来,到城中还算能称得上有些繁华的地带,或饮酒,或听曲,或去做那苟且之事,暂且不提。

  时间很快便到了子时,该放松的也都放松完了,运粮队千余士兵也都卸了兵甲,收了武器,纷纷入了梦乡。

  即便是当了个小官的运粮队长心中稍微还有些警惕性,但压根抵不住睡意的他很快便抱着临时提供的棉被沉沉睡去。

  当绘交镇逐渐进入到沉睡的状态后,镇外越十余里处的一片宽敞的平原地带,一伙身着黑衣黑甲,骑着中型黑马的骑兵从夜色中慢慢显形出来。

  略略一扫,人数约莫在六七百左右,若是寻常人见了,便要以为是河中这里闹的马匪了。

  但这群骑兵无论从身姿、手法、气势上,还是从令行禁止的纪律性和有些刻意排列阵型的强迫性上都可以看出,这绝对不会是那种来去如风、打家劫舍的土匪。

  “运粮的到了……”黑甲骑兵中为首的那人轻声向身边的同伴说道,“咱这六百余兄弟,破了这小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他身边一人将脑袋高高扬起,“莫说六百,就算给爷六十,爷都能把这交绘给屠个干干净净!”

  “是绘交……”首领左侧那人看向了右侧这位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的,“还六十?还爷?在这河中当了几年马匪,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满口胡话,不像个秦川男儿!”

  “秦川……咱还回得去吗?”右侧那人的脑袋并未低下,“依我看自由自在做这马匪多好,想抢便抢,想杀便杀。就这河中军,甭管是女真狗还是契丹奴,就算是那个整日叫嚣要杀光汉人的纥石烈诸神奴到了爷跟前,爷照样一刀给他劈成两段!”

  “得了,别说了,你们两人整日这么吵来吵去,也不嫌烦。”首领终于发话,“诸位弟兄,金狗的粮食就在前面,那运粮队也在城中休息,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当年咱们与大军失了联系,没能回大凉,只能留在此处游荡为战,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报仇!”身后的骑兵中已经有人喊出了这句所有人都想说的话。

  “不错!就是报仇!”首领手上的长枪指向了绘交镇,“周人与金人在东边打仗,河中的粮食要运到东边去给金狗吃!金狗和周人虽然都是我们的敌人,但毕竟我们也是汉人!”

  “弟兄们,随我杀进此镇,屠了那运粮兵,取了粮食,也算是给汉人同胞送一份人情!”

  “杀!”

  伴随着首领的吼声,六百余骑兵齐声高喝,响声震天。

  “杀!杀!杀!”

  一边喊着,胯下战马也已经朝着绘交的方向疾驰而去,一时间人声、马蹄声交杂一处,人数虽只六百,却弄出了堪比六千人的声响。

  也活该绘交镇出事,那守门的军兵早早地便进了楼里歇息,东倒西歪地睡得仿若死猪一般,倒也是发出了震天响的声音。

  人家的是吼声,他们的是鼾声。

  故而,等到骑兵冲到了城下时,堪堪反应过来的守门士兵完全来不及叫唤,便被弃马上城的几名西凉遗兵划破了喉咙。

  城门大开之下,数百骑兵就此入了绘交。

  伴随着骑兵而来的,自然是运粮队士兵的死亡。

  本来还想着少杀些人,莫要将手下士兵练成了嗜杀成性的恶鬼的首领,在见到了丝毫提不起战斗力的汉军士兵后,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同为汉人,你们为何要给异族拼死拼活?

  恼怒之下的首领下令杀尽城中所有军兵,顺便在城镇的治理中心,也就是府衙处放上一把大火,将闻声躲到其中的官老爷给烧了个熟透。

  那运粮队长醒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乱作一团。知道大事不好的他刚想要起身穿上衣甲,拿了自己的兵器便从后门小路逃跑,却不想刚出门便遇到了亲自动手的首领。

  “就这还当汉军的兵官?没个人样!”

  首领看着躺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是没了生命迹象的运粮队长,愤愤低喝道。

  是夜,绘交镇驻守军兵及路过的运粮兵共计一千三百余人尽数被杀,镇官也被杀死在自己的府衙当中,重要的文书被洗劫一空,剩下的也都被付之一炬。

  至于有些没长眼的百姓被所谓的马匪误杀了,自然也就成了这血夜当中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意外了,断然是不会记到清算的簿子当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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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纥石烈诸神奴,上京胡塔安人。父纥石烈志宁,海陵时为右宣徽使,出为汾阳军节度使,入为兵部尚书,改左宣徽使、都点检,迁枢密副使。诸神奴勇毅善战,为河中诸将之首。——《金史·卷八十八·列传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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