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吴国,都城建业,雷雨突至,闪电交加。皇宫殿外,一根高大的磐龙石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巨雷击中,拦腰断裂。三日后,陆逊、陆抗分别回到宫中,父子相见,陆抗只觉得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憔悴、消瘦、不堪重负写满父相脸上,心中万分难过。吴帝孙登在人生最后的弥留之际,见到了他们最后一面,将东吴的未来托付给了各位重臣,当夜,颇具仁风的孙登病逝归西,吴陷一片悲伤,孙和哀中继位。
陆逊接连受到打击,回到家中吐血不止,长子陆延早逝、陛下孙登驾崩、先后失地曹魏、蜀汉、心中实在无力回天。一代智杰陆伯言,唤过陆抗,便将保全陆家、才效力孙氏的心里话都说给了儿子听,并将全族的兴衰,托付给了已泪流不止的陆抗。半个月后,陆逊壮志未酬,长叹一声英龙归天。
孙和亲自祭奠陆逊,追封他的功绩,吴内又是哀伤不止。江东新帝不敢悲伤太久,以防其他两国趁虚而入,于是升殿重理政务军事,严防各处要隘,提封步骘继领丞相职务、封诸葛恪为大将军、陆抗为镇军将军等等,江东再次安于平静。
汉都洛阳,庞统、徐庶班师还朝,刘永亲封众将,镇守荆扬各处。回到朝中的众人,听闻豫州来报谯郡失守,汉帝感叹外患依旧,传旨不可懈怠,只等魏国自生内乱,方可北进,刘永降下诏命,休生养息弃战安民,转眼两年时光过去。
两年来,幽州的魏将邓艾,日夜不敢懈怠。督造兵刃、训练士卒、亲察地形、操练阵法,并慧眼发现了曾任夏侯惇帐下小小千夫长的张球,提拔他为大将。他清楚,自己屯守在涿郡、领职严防范阳、河间、易京等地,责任十分重大,于是恪尽职守,始终不忘司马懿的栽培和郭淮遗言的教诲。长期以来,他便练就了一支劲旅,屯兵各处只等伺机用兵。
魏国在严阵以待、等着良机出现准备在北疆效仿毌丘俭也向蜀汉的并州、冀州方向实行突袭、克定大功。机会,在这日便传入了魏都,让司马昭大喜,即刻传令胡遵军出冀州。两年的安平时光,转瞬即过,汉都洛阳城中,却临来了一个让魏欣喜、令吴松舒的噩耗——大将军常山赵子龙,病逝了。
赵子龙无疾而终,高龄长逝,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坐在家中看着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云碌,赵云夫妇相视一笑:
“云碌,云这一生有两大幸事,一是得遇明主,能够施展抱负,眼见天下欣欣向荣;而是能遇到你,有你的陪伴,安享天年,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我年事已高,我想把这倚天剑暂给统儿、广儿,让他们继承你我和孟起的愿望,让这把神器能够再次归属真正能配得上它的英主,你看如何。”
云碌知道,这把剑是兄长马超留下的,也是赵、马两家人理想的共同寄托。兄长遗言,这把剑不必只留两家人的后嗣,而是可以托付给真正的国家英龙,将大汉的理想延续下去。子龙虽是不二人选,但他之后,夫妻二人都想到了姜维。
“夫君,云碌一生也庆幸有你,该是后辈们继承理想的时候了,我们如今已老,也该考虑退后让贤啦。我去叫儿来。”
赵统、赵广接下宝剑,两人异口同声想将神器交付姜维,子龙夫妇相视一笑,欣慰只觉所见略同。于是交代将它作为遗物,只等自己英雄落幕时,便让他们以剑投入伯约帐下。
时光有情亦无情。一代将星赵子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云碌的长伴下,飒爽身影留印记,英龙归去无疾终。赵统、赵广孝服满身,哭报朝堂,汉帝痛苦不止、三军将士皆哀。姜维、袁綝心头尤其难过,伯约自入汉来,就一直得到诸葛亮、赵云两家人的真心垂爱,自己还得到赵云传授枪法,子龙叔就和他的至亲家人没有区别,他不禁想到了天水飒爽英姿的子龙叔、想到了两三年前刚刚在家宴上初见赵广时满脸欣慰的子龙叔,时光无情啊,他的泪早已涌满脸颊。袁綝更是得到子龙叔和义父的开导才走出困顿,成长至今,心头悲哀也让他嚎啕起来。丧事祭过,赵统、赵广找到伯约,将倚天剑呈送给他,并告诉了姜维父亲的遗言。姜维再次心酸不已,感动接剑,自此也履行自己的诺言,将云碌接到家中,自己和诸葛果以亲人长辈孝敬着她,并把赵统、赵广当做了亲弟弟,和诸葛瞻一样,生活出征均在一起,朝夕相伴。
赵云过世的消息,让曹魏司马昭大喜过望,急忙令爱将胡遵趁机南下猛攻汉界的冀州中山,一时间急报飞入洛阳。汉帝召集文武,调拨军马北去救援,姜维建议趁机北渡易水,兵向幽州,抑制魏军嚣张气焰。汉帝下诏,令姜维、魏延、张嶷、夏侯霸等人北进退敌,赵统、赵广深明大义请求同征,获得特赦批准,伯约回去整备三军,便让袁綝领先锋,即刻便向北进。张嶷、夏侯霸三年之约已到,两人互相钦佩,友情逐渐升华,相约此征若能得胜归来,定要结为生死之交,共同把酒一醉方休。汉军势大,胡遵撤围,手书报向司马昭。
司马接报,立刻唤来贾充、钟会、裴秀、杜预等人商议增兵邓艾,迎战汉军。贾充当即建议要派出人去邓艾军中,传达朝廷全力支持的态度,提振邓艾军的士气,只有对外胜利,方有实现代曹自立的可能,子上听后深以为然。众人退后,钟会留下建议司马昭趁机派出心腹之人去传命,同时留为监军,暗自监视邓艾一举一动,掌握其心万无一失。钟会虽与邓艾皆是司马懿爱徒,但他却为了高位,想尽一切办法排除掉可能的阻碍,管他是嵇康、邓艾,还是贾充、裴秀,统统不行。司马昭表面褒奖,立刻派主簿师纂前往,并就让他留在军前担任关键幕僚,封他做邓艾帐下的司马。同时,极尽聪明的钟会不知,司马昭心中反而因此对他有了提防。
姜维、魏延兵出冀州,解了危困,随后继续北进,军抵范阳郡。这里,接壤中山、背靠蓟城,又称涿郡,易水穿流,正是汉昭烈帝刘备和大将军张飞的故乡之地,现正由邓艾屯兵据守。两人刚刚进入曹魏的郡界,迎面便腾出一支军马,飞也似的阻击前来。伯约举目看过去,对面当先的魏将年纪风华正茂,手中一杆火龙双钩枪,赤炎四散、威风凛凛,背后擎起“邓”字大旗迎风招展,姜维不知来将何人,和身旁魏延对视一望,自己便绰起大枪,双腿夹马,迎上前去。
阵前两人拉住坐骑,互通姓名。姜维方知,这小将竟是邓艾的儿子,名唤邓忠。伯约横过长枪,笑着说道:
“竖子,怎么敢来阻挡天师?快去叫你父亲,就说姜维在这单等他再叙陇西初遇的情谊,告诉他这次要取他首级。”
“呸,我父亲岂能等到见你,你早已成我枪下亡魂了!”
姜维勃然大怒,舞起手中的吸水提炉枪,猛拍胯下神兽绿耳麒麟驹便直刺取来。邓忠毫不含糊,擎枪相迎接战厮杀。交过手后,姜维心中方才惊叹自己小瞧了这个年轻的后生,邓忠枪法绝伦,丝毫不输前辈大将,两马交错二十余合,他一点也没露出破绽,直让三军惊呼,后辈英龙。
这时,汉军阵中赵统怒上心头,年纪看起来比邓忠稍长不多的他,提拽战马便欲冲出阵去领会敌将的枪法。抬头却见魏营侧翼慌乱起来,原来正是叔伯上将魏文长,暗中带兵飞取邓忠侧肋,直让魏阵措手不及。这时邓忠也已稍感姜维枪沉,心里暗叹自己带兵来时,父亲曾嘱咐切勿轻视姜维勇武的话,的确分毫不差,已落下风的他侧眼瞥见阵脚被魏延冲乱,心中稍慌,正面已被姜维顺势拔出腰间倚天剑,挥砍斩落了头顶的盔缨。邓忠此时冷汗惊出、无心恋战,打马回旋便率着受惊的三军向后败退。姜维、魏延合兵一处,尾随扑来,一战便破范阳郡南的北新小城,直临前方易水。邓忠无奈,只好军向北归,先行渡河,汇合父亲邓艾的大军去了。
汉军初战告捷,占了据点,在幽州的土地上立稳了足,伯约计上心头,便和魏延商议,大汉的飞龙将军便按计策,自领一队,并携大将张嶷的“无当飞军”离开主力,向东绕去,分兵北进,意欲包抄邓艾身后,效仿庞统、徐庶的破吴方针,想要在未来姜维正面困锁邓艾主力军时,产生奇效。
魏文长提军走后,姜维便继续领军向北,准备渡过迎面进入眼帘的易水,继续插向曹魏的腹地,军向范阳城、兵逼涿郡的核心、击溃邓艾的主力,早定大功。却没料到,邓艾思维缜密,早有安排,易水渡口,邓士载已计授爱将诸葛绪,从河间郡调他提兵前来,牢牢把住。这让伯约意外之余,全然提起了重视邓艾的念头,再次想到了年轻时的邓艾在陇西一战时的卓越将才身影,只好暂时扎住阵脚,冥想破敌之计。
汉军身陷进退两难的境地,又怕迁延日久不能渡河,对战局十分不利。这时候,小将军赵广进帐前来献策,姜维一听,双眼霍亮,连连称赞,立即唤来句扶、夏侯霸依计而行。易水畔,诸葛绪领了邓艾之计,严阵以待汉军,伺机袭扰,打算让姜维身陷疲惫,有利日后大战。这一天,魏军突然听说姜维率队改道,向东急取东边河间郡的高阳城方向而去。诸葛绪一听大惊,深怕丢了自己河间郡的领地,罪过不轻,于是留下一小队人马继续守在渡口,自己便提军急往高阳城方向奔来,想要半路截击汉军。姜维走了二三十里地,探得诸葛绪中计,立即把后队改做前队,风行雷厉突然杀回渡口,一下子便杀散了魏军留守的小队人马,成功夺取了要津,立刻度过了易水。不久后,句扶、夏侯霸两路兵马也赶了回来,原来两人伏于半路,正反截断诸葛绪的归路,诸葛惊慌反悟,却被夏侯仲权一刀击碎后护心镜,口吐鲜血伏鞍而逃,败向易京要隘方向去了。赵广初计立功,姜维立即点军向北开进。
大汉先锋袁綝率军冲驰在前,正遇魏国大帅邓艾。听说汉军骁勇,又闻姜维兵已渡河,邓士载心中惊叹姜伯约帅才能力毫未褪色,立即打起精神,准备亲自提领军马试探汉军战力,再定计策。邓艾炎刀挥起,炙气逼人,袁綝冰戟纵横,寒光磊落。两员虎将阵前厮杀一番,袁显通渐渐不支,暗赞魏帅武艺高强,旋即便暂退去,扎稳脚跟等来了姜维大军。
次日,汉、魏列阵对垒,两国统帅纵马阵前。多年未见,两人对视打量,失口呢喃尽不再是陇西相遇时的青葱模样:
姜维立枪观视,只见邓士载愈发强健,精神矍铄虎威风,后随师纂、张球、王双、王欣、司马望,魏兵云集擂鼓彻响。
邓艾横刀瞻望,唯觉姜伯约更加成熟,英姿绰约龙潇洒,紧跟句扶、柳隐、赵统、赵广、夏侯霸,汉军林立呐喊高昂。
两将话不投机,三军刀枪盘旋。一场厮杀,邓艾并未用尽全力,而是仔细观察,心中对汉军的战力和布阵有了数,回营后,他立即唤来将军田续、丘本,让他们去诱姜维更加深入,自己笑而不语,又生一条计策。邓忠近身劝谏:
“父亲,我军兵少,何故再主动挑战,这怎么能胜呢?”
邓艾侧过脸去,看着满脸疑惑的儿子,笑着说:
“姜维不比诸葛亮那么小心谨慎,如果不敌田、丘之军,他们将会被逼入身后的易水,万劫不复;而若姜维能胜,必会乘胜进击,则中我计。兵马不在多少,我用疑兵足够破他。”
不出邓艾所料,汉军营中,姜维此时也正在安排计划,准备一战大破魏兵。军校来报,魏军前来进击,伯约笑笑,叫过句扶、柳隐,秘授他二人一条计策,两将领命退去,各提军马前去伏兵。随后姜维亲上战马,挥领三军迎战而去,魏军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凭着有利的地势频频发起冲击,汉军一时难以左右应对,不免节节后退落了下风。姜维回旋坐骑,立于军中,背倚萧萧易水,举枪高喝震天,汉军士气提振,背水一战,后队变作前锋,反向冲回杀上。田续有些托大,没料到姜维意在效仿韩信置之死地而后生,瞬间反被姜维带队冲乱了阵脚,魏军反而纷纷被挤下易水,伤亡甚众。田续一见,急忙按邓艾的交代见好就收,挥军便退。却又没想到半路早有伯约滴水不漏的安排,左边突然杀出句扶、右侧轰然闪出柳隐,两军夹击,魏兵更乱,仓皇之间,田续被远处的柳隐百步穿杨、一箭正中肩头,不及抬刀迎战,便被句扶挥起贯石斧掀下了马来。句扶打马回转之际,已见挚友柳隐早已猛拍灵耳玉逍遥,抖开手中的银龙点金枪,“噗呲”一声直扎入田续咽喉,结果了坠马落地的魏将性命。丘本急统三军,如风似的直向大营退去,直到见了邓艾方才心安。
邓艾虽觉情理之中,又叹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姜维如此帅才,不仅仅是英武将军的水平,不禁暗暗称赞,愧疚自己一时不察,竟然田续中伏丧生。不过,他也更加坚定姜伯约会中计,立即令邓忠、张球近前,领计分袭汉军侧翼,但只牵制,并不硬拼,随后他自己便率大军上山,只等姜维军来。
伯约果被邓艾料中,他见兵锋正劲,料是邓艾兵少已现颓势,便欲一鼓作气拿下魏营。为了稳妥,他又安排袁綝、夏侯霸分领一支军马,兵出侧翼,意欲三路夹取,冲向前去。当他亲领中军径直寻觅邓艾而来的时候,刚进五、六里地,忽然听到东南方向一声震天的炮响,旋而是一片鼓角震地、火光冲天。姜维正要差人前去打探,分秒之间,又听见远远近近的炮声次第炸开,纷纷响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越来越近的呐喊杀声。他心中一惊,急忙下令,让军马就地扎住,亲自登上旁边的山坡看去,只见四下无数的魏军旗帜远近闪动,密林错落的将军旗号随着鼓声旋舞飞腾。姜维不觉大惊:
“原来魏军兵马不少,前番故意示弱,赚我进军,中了邓艾计了!”
他一面通知两将赶紧撤归,一面急令三军,先向后方退却。一路上,魏军鼓声不断,汉军人人心惊,不知有多少兵马。行至临近大营,忽而一彪人马从旁涌出,为首一将头顶大沿骧蓝帽盔,身覆紫玉明镜铠,胯下拳毛混海兽,手握燕翅虎牙刀,英气锐利,虎威汹汹,正是魏军大帅邓艾邓士载!
汉军将士更加瞠目结舌,不知邓艾怎么会突然从身后跑到身前来,顿时不知进退,有些慌张。邓艾虎跃马上,一杆大刀接连战退句扶、赵统,让姜维也瞬间难辨前后哪里才是曹魏主力,受挫一阵,没有办法,只好闯过包围,占住渡口,汇合两翼归军,烧毁了临岸自家大营,全军渡过易水,撤归南岸城中。姜维清点军马,所幸损失有限,只好收拾军心,以备打探明确魏军究竟战力几何之后,再次想计北出。
就在他暗自庆幸伤亡不多的时候,宁随跑来苦笑奏报:
“卫将军,我们都被骗了,邓艾那天布下的都是疑兵!”
姜维“啊呀~”一声,惊呆了数秒,回过神来气的猛捶桌案,恍然大悟被邓艾摆了一道,他连连心说邓艾不愧身为司马懿的学徒,数年不见,智勇更加纯熟、用兵不易揣摩,于是他便稳下心来,一边差人打探上将军魏延、张嶷的消息,一边暗下决心,准备让自己这个卧龙诸葛亮的徒弟,寻机会定要扳回态势,再好好和对岸那冢虎司马懿的徒弟斗智勇。
邓艾连布二十多处烽火鼓角,疑兵退尽汉军,得胜班师回营。众将纷纷庆贺,皆言姜维恐怕短时难敢再来。邓艾边举酒杯,边对魏将说道:“我料姜维必将迅速举兵再来。”
众人纷纷不解,静临洗耳恭听,只见邓艾笑着分析说:
“我认为,姜维虽然败退一阵,但却兵力完整,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失,他就不必担心士气;加上蜀汉今非昔比,身后冀州、并州都会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他就不必担心疲劳;如今谷麦均熟,他就又不必担心粮草不济。我军虽然得胜,却也会被姜伯约得知我们确实兵力不如他们,如此看,我料以他的性格,必会收拾军马速来,我们丝毫不可放松。”
在场众人听后没有不感叹折服的,连被司马昭派来暗中监视邓艾的师纂,都不得不服邓士载将略奇才,心说还是司马公洞悉人才,这邓艾还真是有监视其心是否紧跟相国的必要,便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的才华不会用来对付司马昭。
不出半月,魏兵果见蜀汉大军再次渡过易水而来。姜维临岸打探,得知邓艾早有准备,毫不懈怠,已在前方要道扎好营盘。自己登高望远,魏营尽现眼中。邓艾亲布的七、八座营寨首尾连环、彼此呼应,犹如一条长长卧在地上的蟒蛇,绵延弯曲伸向远方,从头至尾毫无破绽。姜维顿生惺惺相惜,心说邓艾真是将才。看了一会儿,他便心生一策,准备智取魏军,计破邓艾,于是发出战书,约定次日列阵临战。
两位熟人再次打马三军阵前,邓艾扬鞭开口,首先笑道:
“姜维,既已兵败易水,为什么还敢再来啊。”
“邓艾,我一时不察,让你用了个小儿的把戏,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你的才华不会就是这点障眼法而已吧?”
“呵呵,不必故弄玄虚。我师父仲达公曾在诸葛亮的面前失了一次手,听说你得了孔明真传,今天就要比胜你啊。”
“好啊,师父比过,徒弟再来。”眼见邓艾走进了自己心中的布局,伯约释然一笑,继续淡定从容地开口继续说着;
“依师父规矩,你,是想和我比将、比兵、还是比阵法?”
“有意思。那好,我也和师父一样,敢不敢来斗阵法?”
姜维歪头一笑,随即点头不言。右手伸起张开挥舞一圈,接着,就看见伯约身后汉军旋动、鼓角连鸣人声鼎沸,步动震地纯熟有序、万余人马整齐划一,邓艾注目看着,心中默默赞许看来姜维果得卧龙真传,不消一刻,便摆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八卦阵来。邓艾有心再灭姜维威风,于是摇头笑道:
“不稀奇、不稀奇。我在年轻的时候就会摆了,看我的。”
说完,他便挥手向后,身后魏军得令也龙飞凤舞起来。一刻后,邓艾也摆出了一个八卦阵来,迎面对临,毫不示弱。
“还不错嘛,不过八卦阵可是会动的,可敢和我较量?”
“有何不敢,一起让阵动起来,看我如何破你。”
邓艾深记司马懿教诲时,曾把孔明“八卦逆生两仪”的事情说给了他听,自己便时刻警惕,不派兵将入阵、只等姜维变出个两仪太极阵后,便可直取其中漏洞,大破蜀汉三军,于是他把手中旗子一招,身后魏军八卦阵便依改良新法变出八八六十四道门户,固若金汤、以守待攻,只等姜维露怯。
这时,却只见姜伯约龙立马上,肆意飒爽,举起手中长枪,身后汉军变阵。幼麒早已猜到邓艾所想,心中早已定计,直让八卦舞动。邓艾胸有成竹的笑意还始终挂在脸上,随着微风的吹拂,表情逐渐凝固,笑颜缓缓褪去,逐渐瞠目结舌。汉军的八卦阵越动越不对劲,竟然超出自己所有的预料,变成了一个长蛇卷地阵,不声不响间已将魏军尽数圈了起来!邓艾大惊,心呼阵法还能这么变?!回过神来,为时已晚。一眨眼间,邓艾就被汉军围在了核心,他不认识这阵,心里着慌,在乱军围中左冲右突,也无法找到出口,汗渗额头的时候,迎面又遇到姜维挺枪拍马直寻自己而来,只好迎战。
姜伯约枪刺连环,寒光硕泛如龙跃九霄,勇烈势不可挡;
邓士载刀舞周身,心想夺路似虎落平阳,无心恋战以抗。
甩开姜维纠缠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再度返回乱阵当中。身旁刀枪接连近身,耳畔喊喝阵阵入耳。只听一片汉军声喊:
“邓艾快快下马投降!~邓艾快下马投降!~~”
他不禁仰天长叹:“我只管逞能,如今中了姜维的计了!难道,今天要深陷乱阵,死在这里了吗?”
正在危急时刻,司马望带了一支兵马死命杀入,救出了邓艾。魏军丢盔弃甲,邓艾大败一阵,摆脱姜维的追赶后,司马望才告诉他,摆下的七、八座连营,都已被姜维安排的伏兵赵统、赵广趁势夺了,另外魏延的一支军忽似从天而降,趁着魏军与汉军正面交锋的时候,夜渡易水、绕到后方,一鼓作气已将范阳城东边的容城攻破,魏文长龙怒四方,刀斩邓艾帐下守城先锋郑伦、张乔,勇不可当,范阳城瞬陷危急。
邓艾懊恼不已,连连嗟叹失算。如今正面封锁姜维,已让自己疲于应付,又有上将魏延天降雄师,率领一万精锐从后路袭来直取身后据点范阳,这可分身乏术,怎能抵挡?不去救援,范阳城失,自己将彻底深陷前后包夹,必遭全军覆没、涿郡难保。若是去救,救兵少了定然空耗无用、难挡魏延神武;救兵多了,就算挡住了魏文长,正面也必将被兵锋正盛的姜伯约尽数突破,涿郡依旧是难保,自己依旧是难逃。
‘就到这里了吗?注定要失败了吗...’
坐在马上气急挠头的邓艾忽然双眼放光,呢喃了起来:
“魏延骁勇..魏延骁勇..范阳势危...等等,有了!”
邓士载快马加鞭,带着众人飞马回屯后方的大营坚守,即刻,他来不及换衣卸甲,便叫来猛将王双、张球,和帐下谋士党均,授予他们一条密计,让他们带领两万军,连夜奔向后方的范阳城,汇合城中部将田章及五千守军,尽数迁出城去,反将空城留给汉军,城中埋好引火之物,同时飞骑临县增兵来援,他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伏虎杀魏延,惊透汉军心。那时再军转回来,合力反击姜维,败中求胜。
他亲自带领余下精兵,领着邓忠、王欣、丘本、司马望等人拼死堵住要道、截断姜维大军东奔范阳的所有道路,极力拖延,等待魏延奇兵变孤军,等待着王双大军带着魏国巨患的头颅凯旋归来增援,一举再破汉军。而此时,姜维早知魏延动向,便也欲分拨数股部队,让句扶、赵统、夏侯霸、宁随、袁綝五员大将各领三千精锐,欲向邓艾侧翼移动驻扎,只等正面姜维攻急之时,四下尽起,多路包夹,让魏军八方临战、找不到重点。邓士载兵贵神速,忽然改变严守的姿态,发疯一样地切断周围的通路,让汉军反而摸不着头脑,不敢以数千军兵正面抵临魏军。除了早先出发、抢在魏兵来前就军过东路、抵达目的地镇守的夏侯霸,其余几路人马,无奈都被邓艾分兵严锁,只能退回中军,汇合姜维。
姜维冥想了一会儿,忽然惊觉邓艾用意,明白了魏军为何会如此发狂,即便分兵薄弱了自己、牺牲掉反击的可能,也要堵住向东的去路。他突然感觉邓艾已在算计魏延,文长势孤恐怕难逃一劫。伯约立刻集合大军,猛向东路冲驰突击,邓艾众将死命严守,不惜代价,汉军不占地利优势,连冲数阵都无功而返,伯约心中暗急,便也急中生智,挥领一军趁势切断了魏军正面的通路,阻断了邓艾归去的途径。
汉、魏攻守瞬间陷进犬牙交错,互占上风;
姜、邓斗智忽而又入高潮迭起,彼此平手。
就在两军谁也吃不掉谁、谁也无法走脱的胶着时刻。东边的夏侯霸也已经发现了局势,暗忖许久,惊觉魏军恐怕是要计挫魏延、张嶷的奇兵。自己手中只有三千兵马,按照常理,去救魏延方向恐怕是杯水车薪,还极有可能把自己性命给搭进去,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等待邓艾兵疲马乏的时候,一鼓作气冲回中军方向,汇合姜维本部,再做徐图计较。夏侯霸的双眼忽然变得锃亮有神、坚毅十足,他叫过来弟弟夏侯和,告诉他整顿三千将士,传副将取他紫金刀来。
容城、郊外。
突袭大胜的汉军留下千人驻守,其余将士此刻已经踏上了崭新的征途。飞龙将军魏文长此刻提刀纵马,走在这支由数千人组成的劲旅最前头。幽州的风吹扬,涿郡的地颤荡,他亲自踏上了将自己引为心腹偏爱大将的先帝——刘玄德的故乡,刚刚取得大胜,心中无比激动,不免感慨万千。
‘先帝、三将军,我来到你们的故土了,今日就要拿下范阳、日后会同伯约北入涿县,把你们的家带回大汉的怀抱,把你们的墓碑树立在你们自己的家乡。等着文长的捷报吧。’
想到这时,身后的大将张嶷打马快步追上了自己,谏道:
“上将军,我们奇兵在此,既已夺得容城暂为据点,不如暂且休整,等候汇合伯约将军的正面大军,再共破邓艾。”
魏延想了想,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伯岐所言,我心领会。但是我们本来就是奇兵,几千精锐兵马不多。伯约倒是让我们克定容城后以守为进,但也说了伺机而动。如今邓艾的后方核心范阳城近在眼前,如能一举拿下,岂不可以乘势夹击魏军,料邓艾插翅难逃。我若休整,迁延时日,临郡魏兵来围,恐要功亏一篑。”
张嶷知道魏延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这个见解也是名将经验的积累使然,只是,他不曾料想这里的魏军统帅,不是一般的将军,而是才能不亚于姜伯约的邓艾。魏延一正精神:
“伯岐不必担心,你曾随我子午谷中克定长安,今日并没有那时的艰险,邓艾主力正被伯约牵制,应无大碍。”
魏延心里想的是越早拿下范阳,自己就越安全、汉军就越能歼灭邓艾、拿下涿郡、北驻幽州。为了稳妥,他这就让张嶷先去打探姜维兵力所在、看看有无汉军大将在侧支应,自己则继续携领三军直奔范阳城来。临近城郊,张嶷归来,文长得知仅有夏侯霸的三千兵马离自己最近,可是应该没有来援的可能,毕竟这寥寥的千人小队,距离姜维的中军更近,恐怕是为了牵制邓艾,而设立的分军。张嶷也心中明白,即便这里需要援兵,任谁统领这么少的人马,也难舍生忘死前来支应,只有依靠身边这些兵马拿下城池了。于是二人坚定信念奔向前方,路遇数股阻拦,却似无心恋战,汉军连战连捷一路奔驰到了范阳城下,魏文长勇烈八方,杀散一众来截的魏兵,尾随追杀竟然当先冲进了城郭当中。张嶷欣喜之余,倒也觉得范阳的破城竟有如此简单?携胜利势头,他也便紧随魏延,入城而去。护城河边,干草堆积满列,入了内城,一地狼藉模样,却也有干柴立在墙角街边、民房门前。汉军只见是魏人狼狈仓皇败退的模样,无心多想。正值大军入城便已近晚,魏延喜上心头,便令三军造饭休整,卸甲欲眠。
夜,深近三更;风,骤起惊魂。汉军熟睡的时候,城外王双、张球等一众久候的大将突然起兵,反将这范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魏军喊杀彻响,浓烈火把照明。外有弓箭手射来火箭,尽皆燃着干柴烈火。那些茅草、木柴,那正是魏军故意留下的引火之物!城内汉军问讯惊起,夜中一片混乱惊疑,早有伏在城中的魏兵,趁乱而出,点燃民房前的引火物,烈焰升腾在城池当中。邓艾授计众人,便是要不惜烧毁民宅,也要将魏延和他的精锐尽数消灭在这里,毒计已近功成。
魏延惊醒梦中,急忙披甲夺刀,翻身马上正遇张嶷。火光中文长仰天大叹,邓艾小子竟能有这样的计略,被姜维正面阻隔,还能有心算计自己,让自己进入空城,让魏军反围来困。魏延怒从心起,猛然大喝。汉军训练有素,皆聚身旁。文长立刻冷静指挥,扑杀城内埋伏已久、想自造混乱的魏兵。
火光照映着上将军的面庞、箭雨飞旋在众汉军的头上。情势危急,魏延看向张嶷,感叹自己小觑了邓艾,导致没听张嶷的谏言,酿成今天的局面。自知不会有援的两人,心中抱定了死战的信念。汉龙冲腾、数次混战。王双、张球死命堵住魏延、张嶷的突围,让汉军无功而返。张嶷急中生智,建议文长两路分出,汉军左右猛攻,让围城的魏军众将也诚然大叹,困兽犹斗的汉军竟有如此战力;名传九州的魏延竟有如此勇武。夜已深过四更,大战依旧未休。汉军已冲出城,却在城外被层层的魏军分割包围,仍旧难冲破围,命悬一线。
包围圈中,只听魏将党均高声大喊:
“先灭了张嶷!诛灭这支‘无当飞军’,杀过去!”
张伯岐身受枪创,“无当飞军”略有损伤,他奋力挥镋扫倒一片近身的魏兵,让后面的众将一时各持刀枪,观望不敢上前。他仰天闭目,长长叹息,自认天命归此,正遇冲进魏阵战死在冲锋的路上。这时只见魏军包围忽然松动,党均身后一片魏军纷纷倒在血泊之中,一道口子瞬间在一匹高大战马的冲驰下被撕裂划开,火光中来人的面庞越发清晰,只见一杆龙鳞紫金刀飞驰旋舞,魏将纷纷落马,雷霆洪音骤响:
“伯岐将军快向这边来撤,夏侯霸来了!”
魏军根本想不到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汉军却绝处逢生,张嶷也根本没想到夏侯霸会选择率三千兵马就只身来援。可叹,明知不可为而为止,正是中华民族伟大的精神所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彻底对夏侯霸产生了赞叹的敬佩之情,结下了他这个深重情义的挚友。跟随夏侯霸冲出围后,得知魏延还被困在阵中,夏侯霸不顾背中三箭、血染征袍,操刀拽马,返身再次杀回了乱军阵中。所幸天色昏黑、星月无光,魏延战退王双却难挡千众魏兵簇拥呼啸着逼近的时候,只见迎面张球和一个看不清面庞的高大将军挥刀战起,血拼力搏,一阵厮杀,张球虽勇,却难酣战对方,被那人大喝一声横刀挥去斩落了头盔,只好拨马退去。魏延只见那人近身,才看清是夏侯仲权。魏文长既惊喜,又感叹,立刻汇合救星,双虎反冲得魏军混乱一片,又逢受到夏侯感染的张嶷也再次挥军杀来接应,三人汇合一处趁夜冲出了包围,退回到了容城。
魏延、张嶷看着满身伤痕的夏侯霸,慌忙施礼千恩万谢。夏侯仲权急忙搀扶两人,高声豪迈,感动在场所有将士:
“二位将军快不必如此,既然已都是同袍,就应如此肝胆相照,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今日无论被困的是哪位将军,我夏侯霸舍弃了性命,也都会前来拼死相援!”
魏延当即便和仲权结为兄弟、张伯岐登时便与夏侯霸击掌紧握,彻底成为了交心的挚友,堪比生死之交。魏军一战虽然没有除灭魏延汉,却也大胜一场,重新牢牢占据了范阳城,让文长无力再进,只好率军去和姜维的大军顺利的汇合。
邓艾闻听夏侯霸救下魏延、张嶷,坏了自己计策,不禁怅然高叹魏国痛失良将,久久不能释怀。随后他便召回大军再挡姜维进攻,让汉军一时疲惫,难以再有战果。而这时,姜维接到魏延众人,不禁喜出望外,跑出帐来。见到众人虽虚惊一场,却完好无碍,伯约连连感谢苍天、当着众人大叹挚友夏侯霸忠勇无双,不愧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没让自己分兵的计策酿成大祸、立下大功。随后,众将合议,姜维率兵徐徐后退,渡回了易水,牢牢占据北进的主动权,准备先做调整,以图再寻魏军破绽,再战这个让大汉十分棘手的邓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