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郡,一个人才辈出、盛产世家大族的灵秀宝地,徐庶徐元直、郭嘉郭奉孝、袁绍的智囊郭图、水镜先生司马徽不一而举皆是本地人氏;名门望族也不乏如颍川荀氏、颍川钟氏等等,皆孕育出了荀彧、荀攸、钟繇、钟会等一代旷世奇才。前时的烽火残云转瞬即逝,现在的颍川城中,和平、宁静重新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刘备、诸葛亮虽然也都是法家寒门政权的拥护者,但依旧十分尊重名门士族,即便他们都不会身居金字塔顶的要职,但也不会备受冷落。拿下了这片沃土后,蜀汉的当权者便竭力安抚住了当地的本土大族,也为自己保留住了东汉末年的一处善于孕育人才的宝库。
一个腿脚还不利落的将军,依旧拖着自己的伤腿,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无心在任何一条街上举目四望。也不知过了多久,另一扇门出现。想去的地方,已近在了眼旁。
那扇门的里边,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英俊青年,也在帮助下褪去了宽大的衣袍,古铜色的结实左臂和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上面,分别被厚厚的白纱布裹覆了起来。厚纱缓缓卸下,深红的血渍逐渐一层层地透出清晰。新药敷上,免不得少将军紧紧咬着牙关,下意识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的声音,转而将钻心的疼痛憋回了心里。
‘张郃这几枪,真是快地让人后怕。名将的疯狂啊,能闯过这一关,真是福大命大了。’
重新绷好了雪白的绷带,在帮助下再次套上外衫的姜维尝试弯起难以正常活动的左臂,一边忍着痛噘起嘴来,“嘶”着吸了一口凉气,一边在脑中回想着,暗暗心说了几句。
军士的声音打破了回忆的波符,听说死里得生的袁綝不顾自己刚刚才能下地的重伤,已经走到了门外,姜伯约立马一路小跑地,向门口而去,将他迎进了屋中。
见到舍生相救、伤势亦重的姜伯约,那个本就无心四周风景的袁綝,更加觉得自己本来已经融冰的心,瞬间又被加了一把柴火,让内心更快地滴下了一汩汩化冻的液流。心中无比羞愧的他,单腿曲下颤抖着弯腰说出了如鲠在喉的话:
“伯约,我来赔罪,因为儿女情长的事,如此错恨了你,我不应该,也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你比我小,却心胸比我宽广,依旧两次救我性命,真的羞愧。...诸葛果是个好姑娘,我没有你更配她,请抓牢她吧。我愿和你做好兄弟。”
姜维一把扶住袁綝,伤腿和伤臂偶然地被对方触碰,两个年轻人一时站立不稳,反而对视一看,自然地笑了起来,姜维朝着他的胸口友好地锤了一拳,彼此初释前嫌。
“也怪我没察觉你的心思,不提了,当然是好兄弟。”
长安城中,菊花虽已将褪,余香却仿佛始终笼罩在人们的心头。昭烈帝刘玄德,手里捧着法正、孔明的捷报书信,心头有激动、有感慨、有喜悦,也有长长的叹息,回顾着从到处寄人篱下日子走到今天的不容易。自己标榜的汉室复兴越来越近,洛阳也已就在眼前。此时,被自己下诏调来的几人也都陆续纷至沓来:宛城的田豫将军、衡阳的傅肜将军,还有成都的皇后吴苋、太子刘禅、儿子刘永、刘理,等等众人都到了长安。自己亲封黄权为益州总督,同时令张翼回蜀养伤,继而留在成都任职,并留下糜竺共同襄助,让他们和杜琼、谯周等一干益州本土自治家园,不再全盘抹杀当地的士族力量。同国之内双制并举的治国理念,也让心中本来多少存有郁郁寡欢的这些人,瞬间感动地诚心拜服天威,有力地巩固了蜀汉的统治,也让刘备获得了更牢靠的支持,此刻,他正做好了会同各路军马,一举包夹洛阳的最后准备。
而在洛阳城里,魏帝曹丕就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了。满面愁容的他,眼见司州之***卫洛阳的三郡皆失,尤其是新丢颍川,阵亡张郃,更让朝野人心惶惶,令中原诸心浮动。本欲亲临阵前,和刘备、诸葛亮一决雌雄的他,正被心腹智囊司马懿的一席话说的,无奈改变了这份心绪。
“陛下,我建议现在不能硬拼刘备了,得迁都邺城,主动跳出去。宛城、许都、颍川、汝南相继失守,我洛阳恐怕已难有余力回天。中原之地虽然还尽在陛下手中,但免不了人心思动。陛下如果再有什么闪失,那恐怕北方四州难免会爆发出什么乱子,若真如此整个大魏恐将万劫不复。而纵使洛阳一时可以坚守,如果诸葛亮、法正暗中调转兵锋全力直扑兖州,陈留、濮阳如果危机,那洛阳城岂不真就变成四面楚歌了?那是我们真的就将永无退路了。”
这只老狐狸早就在心中盘算下了,洛阳虽将势败,但也要败出价值。于是说完便向曹丕进言,自己作为辅政之一,断不敢一面进言,公然建议他秘密召来曹仁,共同商讨。并不主动向曹丕进言推举何人留守洛阳拖住蜀汉大军,实则,是想让曹仁获悉这个即将迁都、要寻人留守洛阳的消息,并一步步主动走入他司马仲达心中暗自设下的阴毒圈套中去。
曹仁虽然忠贞勇猛,但毕竟只是一介武夫,在听闻魏帝诏命之后,果真如老辣的司马懿所料那般,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主动提出要为国分忧,愿意留守在洛阳以死阻敌,为曹丕赢得时间将朝廷和百官顺利迁到邺城。曹丕倒也知道,曹仁、张辽无愧于最适合担此大任的人选,但两员擅守大将中,曹仁长期跟随自己留守洛阳,加上威望、官爵也高过张文远。于是便同意了这个请求,令曹仁守洛阳、李典守虎牢、贾逵守孟津、钟繇守官渡、夏侯惇入濮阳相助程昱、自己即刻准备将朝廷陆续迁出洛阳、虎牢关,并带领司马懿、陈群、张辽、徐晃等一干文武众臣一路回到邺城。然而,曹丕和曹仁,谁也都没有能够看得见,抱拳告辞低头领命的司马懿,被宽大衣襟完全遮挡住的脸上,已然放心地露出了凛凛的杀气,那是一份渗人邪恶的狰狞面庞和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寒冬数月转瞬而过,但对于洛阳的曹仁来说,这个冬天好像显得格外的漫长与寒冷。转过新年,春暖花开,不等阳春三月的暖意乘风到来,曹仁便更先得到了蜀汉数路大军杀来的消息,再接着就是乐进、贾逵的求援书信。曹仁站在洛阳城头,叹了一声:“该来的,终归来了。”仍带微凉的空气瞬间便被热气打湿,化作了浑白的液体,随风飘逝而去。
蜀汉趁着令人沁彻心扉的早春,数军联动同时出兵。
车骑将军马超、镇西将军庞德与廖立共驭长安精锐直取洛阳前沿孟津;昭烈帝刘备亲自跨上的卢宝马,率领上将张任、大将吴班、傅肜等人坐镇中军,携领数万大军随后即至,同时田豫、糜芳在长安方向任总接应;
大将军关云长、征西将军魏延和徐庶同领许都先锋猛攻魏要隘函谷关;丞相诸葛亮、卫将军赵云在后兵马总接应,同时接受儿子诸葛瞻的请命,让他照顾姜维等众位伤员,并命马云碌、杨仪同留许都,保障后路万无一失;
征东将军黄忠、军师将军严颜携蒋琬并率宛城勇士血战乐进所戍渑池;司徒法正率领大将张嶷、邓芝等人在后接应。
这一天的来临让刘玄德足等了六十多年,浩浩荡荡数十万大军迎着激昂的风,高唱雄壮的歌,一路迎接着百姓们的箪食壶浆,坚定着自己心头豪迈的壮志,震天动地而来。
正在孟津和庞德的蜀汉军浴血奋战的魏将贾逵,一展忠勇的气概,即便情势危急,他也独当一面,死守周旋,祈祷能支撑到洛阳发来援兵。就在贾逵率领魏军拼尽最后余力的时候,一支军马从江上驶来,猛攻孟津水路。贾逵急忙来探,不禁仰天长叹再无坚守可能。这路水军正是久违了的蜀汉骠骑将军张飞和太尉庞统在迎入安定新军稳守上党、防范晋阳、壶关来犯的可能之后,自己提起大军响应杀来。
蜀汉各路天兵连战连捷,魏国纵有曹仁、乐进、贾逵数员精干猛将却也孤势之下难以回天,数月之后,蜀汉大军连取重镇,克孟津、踏渑池、大破函谷关、攻进洛阳城。曹仁率众无奈撤去,心存不甘退入虎牢关中固守,严严锁住汉军入主中原的咽喉道路,方才书报邺城曹丕,单等在此破敌。
刘备白鬓迎风,却不减当年雄姿,早时遇到三弟张飞,不禁一腔热泪盈眶而来,兄弟二人携手领兵,终是克定大事、还都洛阳。两个昔日结拜的豪侠、如今开国一方的君臣,在夹道欢迎的百姓簇拥当中,率军走过了洛阳街头,迎面看到了,一个早已迎候的、早已久违了的面庞。英姿的五缕长髯,还在风中威武地飘荡,不过当年的乌黑如今也漫上了雪花般的颜色;卧蚕眉丹凤眼炯炯发光还是那么的凌厉有神,不过因为也看到了自己这边的方向,这双眼睛散发的神韵中,顿时仿佛也泛起了晶莹的剔透,放出了温和的目光。张飞此刻全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大汉的骠骑将军了,只记得自己是那个昔日桃园中的张翼德。他突地翻身跳下马来,泪眼高呼:
“二哥!二哥啊!想死我了!我们在洛阳重聚了!”
刘备早已下马,翼德张臂跑来,纵使刚刚沐浴战火的洗礼,一代武圣关云长也不禁心中颤动起来,将刀交给周仓,转身迎上前去,兄弟三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久久不愿分开。关平在父亲将刀给到周仓的一刻,意外间看到了一向沉稳的父亲,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着,像个小孩一样呢喃着:
“大哥...三弟...”
一阵骤风呼啸而过。和成都、长安都不相同,洛阳城中盎然的春,总会携带着一阵应季的花瓣,似雨似情怀,伴着风漫卷在每个人的周身,铺落在每一处的街角。即便不是四月,纵然樱花未至,初春三月独有的桃花却反而更应景地将此刻的洛阳,装点出了一番巨大的桃园春色。诸葛亮、庞统、赵云、关平等人也尽在这片旋舞着的、鲜红的桃色当中,仿佛恍然间看到了三十年前,有三个一身单衣头发黝黑的壮年,紧紧相拥在涿郡桃园之中的景象。风过了,花飘着。相拥的身影依旧真实地刻映在了眼前,只是那阵风,就瞬时间带走了三个壮年的黑发颜色,仿佛掠走了一段年轻的岁月。
诸葛亮摇着羽扇,任一瓣桃花落在了白羽上,叹着想着:
‘原来,那就是曾经的主公三兄弟,桃园结义、英龙问世时的样子啊。’
孔明欣慰地笑了,随后也无奈的笑了。他的余光,看到了,自己的鬓角,也比隆中草庐时的颜色,多染了一层霜白。
刘玄德兄弟君臣终于再聚,蜀汉军数路文武散星重汇。这座洛阳城、大汉数百年的帝都,此刻起不再插满曹魏的旗帜,这幕时重新让天下人的圣君、清官、侠客、英龙之梦多合一地飘扬在了理想的城头。昭烈帝在众位肱骨的倾力相助下,将洛阳城内整顿的风调雨顺,善待每一户大族、厚待每一位百姓、封赏每一位功臣。刘玄德重新修缮了汉献帝的祭堂,带领百官身披孝服焚起炉香,祭拜大汉二十四位先帝。广播仁义、招揽人才,行曹魏不行之举,做曹丕不做之事,洛阳城魏国的影子有益的积极汲取,并不全盘打破,与仁义背道而驰的则破而重立,精力多顾经济民生。一年之后,洛阳城便彻底忘却了旧日,成为了人们心中崭新天下的核心。
然而此时,刘备已经敕封陈到总领豫州,此刻召回听封。吴懿镇守长安,田豫统驻许都,总揽荆北军政。同时召费祎、杨仪、董允等众贤才、及长安、许都之中各位留守的功臣家眷、疗伤众将,同搬洛阳。刘玄德走上洛阳大殿,看着一城景象、满阶英雄,龙腾虎跃,鸾鸣凤舞。壮志凌云登台说道:
“众位爱卿,各位人杰。有了你们的相助,我们才能一同实现心中匡正天下、兴复民生的愿望。今天我们拿下了大汉的都城洛阳,赶走了曹丕,取得了胜利。朕甚欣慰,也极为感激各位。未来,我们将养精蓄锐,和曹孙逐鹿中原,彻底向九州人民播撒我们的志向,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还需要各位继续不忘初心,恪守理想,继续勤勉军政,伴我同行!”
太学博士秦宓随后宣读诏书,蜀汉文武百官或有加官进爵、或有各种封奖,众人尽皆有所厚赏。谏议大夫费诗接上走至台中,诵读刘备另一旨意,别出心裁封“四飞将军”,魏延居首,军界地位仅次于“五虎上将”,只听费诗朗朗道:
“飞龙将军,征西将军魏延;飞虎将军,镇东将军张任;
同封,飞熊将军,镇西将军庞德;飞豹将军,镇南将军文聘”
一时间,洛阳城中、山呼海啸,龙凤和鸣;
几多时,蜀汉境内,天人共沸,麒麟欢腾。
玄德率领天下英龙汇聚汉都,厉兵秣马再待军出。而在一派欣荣过后,数载时光,姜维、袁綝这些大将也尽皆康复,纷纷回到军营,日夜操练,不敢怠慢。只是当袁显通自觉万事向好的时候,牵过久未骑乘宝马的他,突然脑中“嗡嗡~”地作响了起来——他发现,伤腿虽愈,却难以久跨马上了。
不知道是内伤不愈,还是从此受到心灵的冲击,吃力地跨上坐骑的自己,还没有驰出几步,被张郃击裂的伤腿就开始止不住地打颤,丝毫不能安稳坐在马上。袁綝的内心碎了,他深深知道战马对于战将的意义有多么重要。自己从此之后如果不能再骑上宝驹驰骋疆场,那么武将的生涯恐怕就要宣告终结了,即便转入朝堂,凭借自己的功勋、陛下丞相等人的厚爱,甚至加上这自己一直排斥接受的袁氏血脉,都还会让自己在蜀汉有一席之地,但,这岂不就是更加会召来说自己不劳而获、尽凭陛下想报答昔日袁公而优待其子嗣的流言蜚语吗?自己决不能接受,可是面对已难回去的战场,袁綝心如梗阻,心灵再次受到郁闷的挫伤。
陈到听说义子之事,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永安一别时至今日,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义子未来能否再次临阵,自己都要将他带回汝南,带回他们的家,慢慢让他接受这份汝南袁氏意义非凡的血脉。这时,赵子龙登门而来,两个各在战场久未交心的挚友,此时不免热络地敞开心扉。赵云直言要去相助宽慰袁綝的心,并想让他了解袁绍的事情,勇敢面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陈叔至一说,陈到豁然开朗,连连拜谢子龙,并将他引入后堂,见到了憔悴的袁綝,一番劝慰后,赵云忽然说道:
“贤侄,你可知道颍川之战中,张郃身后的是一支什么部队吗?”
“子龙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骑马,从此就告别大将的战场生涯了,什么部队都难以率领啊。”
“你别慌,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义父一起,跟你来说这个事。子龙叔已经想到了让你重做一个大将的方法。”
赵云见袁綝的情绪已经渐渐平稳,舒了一口气继续说:
“那支部队,消失了很久了。它叫‘大戟士’。这个故事还要从我不满二十岁的那段时光说起...”
从赵云的一番娓娓道来后,不仅是袁綝,连从未听过子龙提起过这段往事的蜀汉元老陈到,都暗自吃惊。原来在赵云年近二十的青葱岁月时,他一直跟随兄长在当年北方的霸主袁绍帐下效力,袁绍这个人固然有诸多缺点,但也有胸怀天下坚毅的心。在看到家人、对待儿子们时,他会不变得像一军统帅,额外倾注心血栽培呵护,视若珍宝,双眼柔情,而且面对像刘备这样的即便当年落魄的贤才、以及像赵云自己那样年幼无名却能立战功的将领,都十分地尊重,倍加地喜爱,这都是袁绍的一份魅力。只不过他的喜爱只停留在能识人却不能用人上,是为遗憾。袁绍当年十分看好年幼的赵云,同时也费尽心思让当时名震河北的上将麴义亲自挂帅,组建了一支全由步兵组成、身披重甲手执长戟的特殊部队,取名“大戟士”,并想让麴义带着赵云共同执掌,阵前历练。
不料麴义此人,虽然勇猛无比,无愧将才称号,作战资历也比颜良文丑都早,但却有着嫉贤妒能、猜疑四周的致命性格缺陷。麴义和赵云的兄长素来不合,又见赵云颇受袁绍青睐,于是猜忌是其兄向袁绍进了什么谗言,安插弟弟来破坏自己的军心,于是直面拒绝了袁绍的提议,并和文丑、韩猛等一线上将联合起来,找了个机会将赵云兄长迫害身亡。经过此事,赵云一边自觉身处险境,一边觉得袁本初虽能识人,却在处理事情上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不辨黑白,认定他难成大事,于是索性只身弃出冀州,向北投奔了公孙瓒。
当年的公孙瓒,威名声震鲜卑、自拥天下最强骑兵战队——“白马义从”,披坚执锐,无往不胜。赵云巧于身骑白马,生得英俊,也受到了公孙瓒的喜爱,被他安排在田豫的手下,子龙也自此受教颇多,跟着田豫学习了不少东西。两年之后,袁绍和公孙瓒展开了著名的磐河之战,两个北方势力最强的诸侯直面展开了攻伐的大战。那个时候,也正是“大戟士”闻名天下的时刻。袁绍军马多于公孙,但不料公孙瓒的心腹爱将严纲所统的“白马义从”所到之处袁军皆为荒丘孤魂,令袁绍一战几乎丧命,方知威力。就在此时,麴义统帅着一支谁也没见过的部队,突然拦在了路上,先是他原本的亲兵“先登死士”稳固防守,射乱骑兵,后来那支手举长戟的新奇步兵、个个勇猛,在麴义的带领下由守转攻,竟然一战将数倍于己、天下闻名的“白马义从”尽数歼灭!连上将严纲,也一战阵亡于麴义的刀下。“大戟士”不仅救下了袁绍,也改变了历史,让袁军反败为胜,灭掉了天下闻风唯恐避之不及的“白马义从”,自此名声大噪,也为折去了利刃的公孙瓒,埋下了败亡的一个重要因素。
然而当袁绍还没尽取幽州、公孙瓒还没在易京城楼败亡之时,麴义就已经因为猜忌袁绍,并屡屡直言让其不爽,而被袁绍秘密处死。然而“大戟士”的命运却不但没有因为麴义之死而走向湮没,反而因为新的掌领人,而让他们再次达到了闻名天下的新顶峰,这位新统帅的名字,就叫张郃。
后来张郃率领“大戟士”连连击破公孙瓒,成为了幽州梦魇一般的存在,然而,唯一的两次失败,就是分别在两次战役中,被赵云遇上,残存的白马骑兵才避免了遇到“大戟士”每战必败的尴尬,在袁绍处时,张郃、赵云就有过短暂的战友交情,彼此都有良好的印象,而两败,让年纪轻轻的张俊乂从心里深深镌刻住了赵云的名字,自此开始了彼此的惺惺相惜、开启了张郃后悔没能在袁营留住子龙的遗憾。再到后来,公孙瓒觉得自己连败袁军,独有赵云能胜,反而心生龌龊,全然不顾良将田豫的推荐,逐渐冷落故意不用赵云。加上那个时节,赵云在公孙瓒处,第一次见到了赏识英龙的真主公——刘备刘玄德,对比之中怅然若失,从此离开了幽州。而那以后,张郃再无对手,终领“大戟士”平灭了幽州。
再后来,官渡战中袁绍痛失乌巢,听从郭图谗言,意欲陷害张郃、高览,使得两位将才终下决心,毅然投降了曹操。曹孟德得到“大戟士”也是高兴的无以言表,中原军阀混战,张郃带领着独一无二的“大戟士”每每都能冲锋陷阵,攻坚克难,立下殊勋。而当曹孟德称王以后,朝野之中逐渐建议要消除袁绍势力的残影,加上曹魏组建了“虎豹骑”,同样以骑兵作为了国之重器,专克骑兵的“大戟士”也首当其冲被当做了敌意的威胁,曹操便不再重用此军,“大戟士”的名字,也一度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及近被人忘却。
好在张郃英龙降世,自有心术,他依旧暗中操练着“大戟士”,准备当做自己压箱底的看家部队,等待将来如有危机的时刻,方才再次启用。于是,也才有了颍川战中的“大戟士”复生江湖。
“所以,我觉得,魏国又像公孙瓒一样,以骑兵著名于世,而冥冥之中,这支专克骑兵的部队的突然再现,难道不巧合地令人感到意外么。我觉得不应该让它在颍川一战变成绝响,而应该变成新生的开始啊,张郃之后,下一个继承发扬它的,不正是应该由,与创造出它的袁家有着关系的人去做才算使命么。袁綝贤侄,你来去做,岂不最合适不过了吗!”
当赵云说完最后这几句话时,从二十岁的回忆中将自己拽回现实的他,也惊奇地发现,袁綝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眼神当中已没有了灰蒙的惆怅,而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那里有重拾胸怀天下信心的坚毅、有触动心扉时的柔软、有想大干一番的炽热、甚至也有三分定不下决心来的彷徨。
赵云也在心中惊叹了,也更坚定了。这眼神,他曾经印象深刻,自从离开邺城袁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袁綝,你可知道,这就是当年袁公本初的眼神啊...’
昨日,一个特殊的人来了陈到的家中,她就是诸葛果。在姜维跟果儿坦白了这些事后,两人达成了共识,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帮助袁綝渡过最黑暗的人生时光,获得新生。于是她只身前来,直面袁綝,为他解开心结,仿佛伸出了白玉似泛光的手,让坠入黑暗深井下的显通抓住了它,又看到了井口光明的方向,也让他的心变暖了,正视了自己这个朋友。
今天子龙叔的一番话,更是让诸葛果精神的慰藉好似找到了落地的平台。义父陈到慈爱地开口:“綝儿,你要打起精神去做,要正视自己流淌的血脉,不论如何,你也都同时是我陈家的孩子,等你好了义父就要带你一起回到汝南,那是我们共同的家,袁本初,也一定期望你能找到那里去的。”袁綝心中不仅得到了方向与新生的动力、不仅融化了多年积封在心头无法正视袁家血脉的坚冰,还更加感动于蜀汉的家中,上上下下都有珍视自己的人,从不放弃自己,将自己拖出深渊。当然,还有那个人,那个一生值得自己以珍视来回报的挚友,眼睛莫名的有点湿润,直到下一秒,那个身影的切实出现,让袁綝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成流夺眶而出。
姜维,捧着一件亲手修复如新的淡金狻猊铠,大步流星走进了屋中,看到众人,大咧咧地说道:
“显通!你没事儿啦太好了!你看,铠甲,我给你修好了,它今天起就算新生了。等你重新穿上,我们再去上阵!”
袁綝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嘴上跟着姜维在笑着,眼睛里却止不住也不想止住地,在任由一行行并不常见的清流,夺眶而出。他返身下床来,连鞋子都不想去穿,两三步来到了姜维的面前。伯约的双臂,早已经知心地张开,袁綝一把将他拥在了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一次发泄,在袁綝的心中,也憋了十多年,他听到了,自己的内心彻底的释怀了,冰山如同崩塌一般轰隆隆地崩散开来,内心复活的火山不断喷啸着炙热的火焰,将十余年的坚冰汩汩化成了热泪,似乎要一口气地涌完。袁綝知道,这一刻的自己,也重生了。
当晚,袁綝和姜维焚香对月,结拜为生死之交,自此兄弟相称,福祸共渡,携手为大汉的英龙天下共建了一件又一件的功勋。
袁綝暂时告别了洛阳的挚友,跟着义父回到了汝南,一边跟义父取经,精心于步战的研究和“大戟士”的重生,一边寻找袁绍的印记,准备放平心态去了解自己的生父,做好袁绍和陈到两个人共同的儿子。临行前,袁綝将自己的宝驹——雷首凌云骢,亲手送给了姜伯约,让兄弟二人难舍之余,无限期待着下次的重逢。此刻最后的相拥,袁綝伏在姜维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让伯约欣然又脸红的话来,便告别了他、挥别了子龙叔、诸葛瞻,还有诸葛果。开启了人生的新旅程。
“伯约,若没摘下果儿的心,回头我可要来跟你算账~”
洛阳城上晴空万里,而一向多雨的江东,此时也被偌大的乌云整整地笼罩住了。吴王孙权接到程普的加急手书,拆开一看差点惊得休克倒地,大都督吕蒙的轰然骤逝,悲惨阵亡,让江东不仅仅遭受了飞来的横祸,也在刚刚兴起逐鹿中原的势头上,被狠狠地刺了血淋淋的一枪。孙权在张昭、顾雍等群臣的搀扶下,一同分析认定,吕子明的阵亡,一定不会是蜀汉的突袭,定然会是那个叫司马懿的人,狠毒地将计就计,借蜀军之名,用魏军之手,算计杀害了东吴的顶梁柱。深知身陷不利困局的孙权,明白此刻与蜀、魏不能同时翻脸的道理,于是忍住悲痛,提起止不住颤抖的手,写下了一封吴王军令,火速传到前线,并昭告三军,命诸葛瑾暂为代理大都督军职,即刻进驻庐江,遥相呼应人在寿春的老将军程普,孙权头脑极为冷静,他知道诸葛瑾不仅资历老威望高、又是军进许都、汝南兵锋直指吴地的蜀汉丞相诸葛亮的亲哥哥,此举一出,定能延缓两国想趁虚攻吴的算盘,稳定军心。
东吴荆南之地,甘宁、步骘等重将纷纷义愤填膺,会同重镇柴桑城中的文武众人尽皆找到陆逊请命袭取荆州,痛击蜀军为吕蒙复仇。陆逊吃惊之余,也是心下保持着难得的冷静,他心知肚明此时西、北两国都在打着江东的主意,吕子明奇计堪比周瑜,却仍旧输给司马懿,而司马懿却也是螳螂捕蝉,在算计了吕蒙后,到底还是将汝南城丢给了蜀汉军。因此身陷巨大漩涡的东吴,必须尽力消除混乱,回归正轨,方才能稳住三军、镇住对手。于是陆逊并不允许众将的请战,反而连夜加急手书,飞马报回建业,请求孙权立即登基称帝,一来化悲痛为力量,迅速聚拢摇摆的文武臣心,二来趁此福祸相依的机会摆脱魏国所封吴王的尴尬附庸关系,彻底与刘备、曹丕回到平起平坐的地位,三来无声告诉魏国,自己已经猜破了吕蒙之死的内幕,虽然不愿公开与魏决裂,但唯有称帝才能表示出一份从此坐拥自己态度的决心。
孙权虽然时至今日仍未称帝,但他的心早在鲁肃任都督的时候,就君臣有议,暗自下定了想要称帝建国的想法,并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暗中操办起了位进九五的准备事宜,只是苦于时机未到,才默默以王的身份盘踞在江东一隅。陆逊的书信送到,孙权容颜大悦,在征求了一众文武的意见后,孙权终于决定,便在建业城中登台祭天,登基称帝,改元黄龙,定建业(今江苏南京)为都城,立国号为吴,大赦天下。追封父亲孙坚为武烈皇帝,哥哥孙策为长沙桓王,立长子孙登为皇太子,封顾雍为丞相、诸葛瑾为大将军、陆逊继吕蒙之任,为大都督,文武众人均有封赏,江东沸腾聒噪,一时间震慑了还都洛阳的刘备,和人在新都邺城的曹丕。
称帝后的孙权,深知需要建立文治武功,于是派出大将贺齐、全琮领兵讨伐山越,平定了一众夷越叛乱。继而,孙权派出卫温、诸葛直率领甲士万人乘船出海,开拓海路,两人发现了一座名叫夷州的偏僻岛屿,便登岛上探索,插满东吴国旗,并将当地部分土著带回了大陆的国土。当时主政沿海地带临海郡(今辖浙江台州、温州、丽水一带)的太守名叫沈莹,他文武双全是江东后生之辈,重视采访当地的土著,二十余年后沈莹亲自撰写了一本地方志《临海水土异物志》,记载当地物产、地理、海运、风土人情等等,而其中便第一次将这夷州正式记载在了书中。后世千年,他不会想到,这个千年归属祖国怀抱,永世不可分割的宝岛现在叫做台湾。
与此同时,陆逊、阚泽、步骘、薛综等人联名上书,奏请孙权应当留心挑拨长期盘踞辽东、虽为魏国附庸,但实力渐厚、蠢蠢欲动的公孙渊与曹丕的关系;并重视寻机彻底剿灭与蜀结好的交州士燮。孙权欣以为然,于是在外交上派遣使团乘船北赴,到达辽东地界登岸东沓(今辽宁省大连市附近),北入辽东首府襄平城,见到公孙渊,表达结友来意。
这位公孙渊,字文懿。乃是东汉末年天下大乱自称辽东王的割据军阀公孙度之孙、因斩袁绍二子袁熙、袁尚献于曹操,而被封左将军、襄平侯自此附庸曹魏的公孙康之子。公孙康在任期间大破高丽句(今中国东北地区及朝鲜地区),陷其国都,设立乐浪、带方二郡,威震辽东。数年之后公孙康染病而逝,因为长子公孙晃身在洛阳为质、次子公孙渊年幼,于是辽东大权被他的亲弟弟公孙恭所顺位继得。恭在任时,正逢曹丕开立魏国,他对魏毕恭毕敬,诚心附庸,而曹丕见他谦顺,也封他为车骑将军,同时减去了辽东周围的兵力,以示双方友好。却不料此举埋下了后患,公孙渊长大之后发动兵变,将叔叔公孙恭囚禁起来,夺下了辽东军政大权。
公孙渊性格乖张暴戾,满腹投机心理,自诩有些文韬武略,便更想割据自立,对魏外示友好,暗藏争霸中原的心。正巧曹丕战败,迁都邺城,势头大挫,于是他便打定主意想在幽州兴风作浪。孙权的使团恰如其分地来到辽东,公孙渊于是当即公然恭贺孙权晋升帝位,接受江东赠礼,以充军资,但心中自有打算的他,并不接受孙权所绶的襄平王印,让使者将它带回了江东,回复书信建立了互恭结友的关系,让手下文武尽皆准备,打算一年之后自立称王,建起独立割据政权,适时尽起三军西进曹魏幽州势力范围,入关中原。
曹丕身在邺城听闻孙权称帝,也是又惊又气,猛锤桌案。但因为吕蒙之死是魏国用计作祟,明白了这是孙权的无声抗议,曹丕于是召集众位文武商议与东吴是战是和。文武自分两派,重臣陈群、桓阶、司马懿先后谏言,此时不宜对吴开战,自损盟友,应该修书遣使赴入建业,恭贺孙权称帝江东,两国建立平等的结盟关系,互送国书,翻开联合抗击蜀汉的崭新篇章;武将于禁、曹休、许褚则支持举兵南向,攻打孙吴,绝不能让孙权公然位进九五,与魏国平起平坐。
正在争论之间,戍守幽州的上将夏侯渊一封急书送到了他的手中,言明辽东公孙渊蠢蠢欲动,已近图谋不轨,请求立即增兵幽州主动出击以防严重的损失。曹丕深知蜀汉日渐势盛,又新占了洛阳,即将入主中原与自己逐鹿争雄,此时断然不能和孙权闹掰,如果再逢公孙渊趁势作乱,将腹背受敌,于是果断采取文臣众谏,派人赴吴修好,同时升任爱将毌丘俭为安西将军、胡遵为安北将军,派他们率兵北进幽州,听候夏侯渊差遣,对垒辽东,伺机剪除公孙渊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