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用外交手段暂时拖住月氏和东胡,但他知道对匈奴来说,战争并没有消弭,只是推迟了时间罢了。
利用这挤出来的宝贵时间,他开始整合单于庭以及匈奴各部的力量,财政拮据的他只能选择性发展。
畜牧业是匈奴的支柱产业,战马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好在冒顿在胡堡时期就开了个好头,几年下来靠着商路,积攒下来不少好马名马。
底子是有了,但培育种马这种专业工作冒顿却插不上手,好在发往各部的求贤令有了动静,在海梨猛哥的推荐下,冒顿召见了原右贤王部的养马倌桑干。
其实早在平定青葛的姑衍山之战中,冒顿就见识过桑干的手段,两军阵前右贤王部的战马配备得当,冲击有力,让右贤王部骑兵战力大增。
要知道冒顿狼骑的战马,从胡堡城时期就着重培育,战前数月特意用粮食增膘,就这在两军阵前,狼骑也没在战马上占据多大优势。
老头桑干瞅着马厩里的大宛马、匈奴马、月氏马等名马眼睛都离不开了。
桑干伸手捋着马毛,亲昵的摸着马鼻子,掰开马唇看看牙口,一圈走下来桑干便知道眼前的大单于,对待战马重视已久。
冒顿和海梨猛哥笑望着马痴一样的桑干。
冒顿笑着问道:“怎么样桑干大叔?本单于的马厩还不错吧。”
桑干笑叹道:“大单于的马厩自然不缺好马,狼骑军的战马养的也不错,大单于手里有高人呐。”
海梨猛哥好奇的问道:“高人?”
冒顿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给本单于养马的人,可是万夫长啊。”
“万夫长?”
桑干惊呼,毕竟如今的匈奴已经选不出几个万夫长了。
说着马场里窜出了一行人,其中带头的衣着豹纹衣,不是呼大爷还能有谁。
自胡堡城起,呼楞尔乐就在冒顿的示意下培训战马,狼骑的战马除了个别缴获外,多是出自他手,那怕被封了高官,这臭烘烘的马厩里,呼大爷也是一日三回从不缺席。
冒顿对战马的认识和培养也多是从呼楞尔乐身上学的,冲锋的战马,负重的战马,驮马,奶水丰硕的母马等等。
而且为了培育好马,还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在这个人都吃不饱的时代,给战马喂食粮食太过奢靡。
看着牛气哄哄的呼大爷,一来就叫嚣着要帮冒顿见识一下新任马倌的成色,也许是术业有专攻,呼楞尔乐和桑干两个老爷子一见如故,彼此还叫上了劲。
随即冒顿下令让桑干总领单于庭马政,呼楞尔乐辅助,为匈奴培育良种,训练战马。
结束完战马的布置,冒顿一刻不闲的带着赵炎、帖木尔和赛罕奔着后营而去。
未到便听见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匠人们根据冒顿的描述打出了马刀,制作了高桥马鞍等马具,因为没有足够的铜铁,马蹬只好用粗布条代替,毕竟有胜于无。
经过几次战事后冒顿觉得骑兵冲锋时着重劈砍,刀的劈砍远远大于剑,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条件,虽然产能较低,但冒顿还是坚持逐步为狼骑换装。
想要改变单于庭生产落后的状况,冒顿只能寄希望于秦亡后吃下河套,收复阴山之南的大片土地和人口,得到大量的秦军随军匠人才行。
不过时间不等人,先搭好框架,等收付后填充血肉自然更为便利。
瞧着把玩马刀的赛罕,虽然少了一条使劲的胳膊,但赛罕的眼光却不赖,拿着马刀劈砍几下,高兴的对着冒顿说道:“大单于,有了这种刀,咱们匈奴骑兵的劈砍就更有力了。”
冒顿拿起刀,笑着说道:“可惜现在单于庭马刀的产量还很低,一日打不出几把,还经常断矿,不过总算开了个好头。”
见身旁的赛罕欲言又止,冒顿笑着问道:“怎么,想要一把?”
赛罕和身旁的帖木尔都抢着点头,冒顿笑道:“这些马刀还未成形,还要打磨些日子才行,等出了好刀,再送你们。”
心意满足的赛罕始终忘不了弓箭,出声问道:“大单于,不知道单于庭能不能造出秦军的三棱箭镞?”
听赛罕问起,冒顿和身旁的赵炎都来了兴趣,都知道赛罕是射雕手,对弓箭方面有着独特的见解。
冒顿笑着带众人坐到了草地上,鼓励道:“有什么好主意说说吧。”
“诺!大单于上次在秦军大营比箭,赛罕就发现秦军用的三棱箭飞行稳定,穿透极强,寻常皮甲难以抵挡。
一旦我匈奴射雕手配备从阴山佳木中制作的好弓,配合三棱箭,射程和杀伤都将大大提高。”
弓马弓马,弓在前。
冒顿立刻重视了起来,招来匠人一问,可以铸造出三棱箭镞,只不过耗时耗力,产量还不高。
昂贵的投入,低廉的产出,以现在匈奴的身价可玩不起这种奢侈品,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否则噎到的只能是自己。
瞧着赛罕希冀的眼神,冒顿下令再调百名奴隶来专门制作三棱箭镞,既然产量不高,就只能增加人数。
随后冒顿下令从狼骑中抽调五百名善射的射雕手,专门配备硬弓和三棱箭,由赛罕统领训练。
回到单于金帐,冒顿就发现摩柯末已经等在那里了。
放下马鞭,冒顿发问道:“摩柯末,有什么事?”
摩柯末起身说道:“大单于,胡堡令狐苟传来消息,有一队来自大秦南方的虞氏商队,想从胡堡够买大批量战马,以粮食结算。
不过要分期偿还,因为数量庞大,令狐苟不敢私自做主,其为首的头领还说是大单于故人。”
“哦?”
冒顿坐在王座上,虞氏商队,项王,算算离他们起义反秦的时间不远了。
冒顿详细问道:“他们要多少战马?”
“这次五千匹战马,牛筋万条,牛皮三千张,以粮食结清一半,后续虞氏商队想和我们保持长时间的供给,据称后续购买量超过万匹,牛筋、牛皮等无算。”
一半粮食就想赊买全部东西,真当自己是冤大头?
但一想前期楚国遗族也没富足的财力,想了想冒顿决定做点提前投资。
随即冒顿命令道:“摩柯末传信给令狐苟,给足他们成年战马,其余货物七成,算是本单于看在故人面上,为他们的反秦大业添砖加瓦。”
“诺。我这就去传信。”
说着摩柯末转身就要出门,冒顿又叫住了他,问道:“除了楚国遗族,其余五国遗族没有向我们购买战马?”
想了想摩柯末回答道:“除了上个月临淄的商队过来,私下买了两百匹战马,倒是牛筋、牛皮采购颇多,其余中原各国还没有。”
看来其余五国遗族现在都还在观望,也对,骑兵毕竟是最花钱的兵种,其余各国遗族自身难保,还养不起大量的骑兵。
不过卖不出战马,牛筋、牛皮这些制造弓弩和皮甲的原材料,大秦内部管控的极严,应该不愁卖。
为了尽快积蓄力量,冒顿直接下令道:“继续传信给令狐苟,既然主顾不上门,我们自己上门,向六国遗族的商队推销我们的战马、牛皮、牛筋,以粮食和青铜结算,对大宗货物给予必要的优惠。”
“诺。”
得令的摩柯末赶紧去传信胡堡,身旁的赵炎则担心的问道:“大单于向六国遗族敞开供应战备物资,会不会引发咸阳的不满?”
冒顿可不敢告诉赵炎大秦没几天日子了,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自己还惦记着要割下最肥美的一块呢。
冒顿摆了摆手,解释道:“大秦方面赵兄不用担心,今晨我已经收到了赵高的来信,信中要我们配合,瓦解大秦的长城兵团。
再说大秦单只关中地区的出产都远胜匈奴十倍之多,大秦下辖的地域之广史所未有,这点小钱他们还瞧不上。”
赵炎闻此不由叹道:“扶苏一败,蒙恬亡故,秦人的长城兵团被咸阳新君视为祸患,秦终是要步我大赵后尘了。”
冒顿点头缓道:“彼之仇寇,我之英雄,既然上天把机会给了匈奴,我为单于,当以重拾河套为己任,赵君可愿助我?”
赵炎作揖道:“大赵已亡,南国更姓,炎也难生复国之心。
今为单于之臣,当为匈奴拓疆域,踏东西,以权臣责。
兄当年不鄙炎,炎当竭力助兄成就齐桓晋文霸业,不使人生虚度。”
“善!你我君臣当至白首,回首一望,天下尽在吾辈囊中,夏后之名当被世人铭记。”
冒顿扶起赵炎,开口道:“不积小流,难成江河,一切以小事起。
赵兄还是传令下去,今年单于庭鼓励生产,凡是马驹、牛犊、羊羔长昌盛者,单于庭予以嘉奖。
再定个日子,举办畜牧各畜的比赛,优胜者单于庭予以嘉奖,要呼大爷和桑干大叔准备好一展拳脚,选拔出优秀的种马、种牛、种羊进行优先繁育。”
“诺。”
待单于庭的诸事走上正途,冒顿也得空去狼居胥山拜访柯世列推荐的敕兀扬大师。
冒顿的本意是带着几十骑屠耆军充作护卫即可,谁知胡笙知道冒顿要去拜访敕兀扬大师,多备了许多礼物,还嘱托自己定要谦逊,不要以为是单于就轻视大师。
冒顿望着忙里忙外的胡笙,也许这就是虔诚吧。
带着帖木尔和一队几十人的屠耆亲卫,拉着礼物的冒顿花了两天赶到了狼居胥山,又从当地牧民口中询问,最后找到敕兀扬的营地。
敕兀扬的营地只有两个毡包,人也不多,只有敕兀扬和几个修行的徒弟。
冒顿端着招待他的热羊奶,表露了请敕兀扬出山的意思。
但这个黝黑且干瘦的老人却笑而不答,反问道:“大单于不信长生天,何苦来此忍受风寒?”
冒顿思索后认真的答道:“匈奴人向天借命,如何能不敬苍天。
牧民整日辛苦劳作,生活需牛羊、粮食供给哺育,才能使人体魄康健。
但草原地广人稀,牧民三两户为家,部族如星散夜空,终日陪伴畜群野兽,易生疲乏戾气,精神也需寄托生养。
大师身为匈奴人,当用所学替匈奴人解此厄难。”
敕兀扬闻言开怀笑道:“大单于所言不错,敕兀扬确有此责,当为匈奴人解厄,重建大巫师部。
但大单于又怎知道敕兀扬不是第二个宝力德立呢。”
冒顿眼中带光,自信的说道:“本单于不是先王,神当以人为先。”
随后冒顿开口又道:“人少时大师可上座,冒顿当代匈奴礼敬长生天。
其余公事单于上座,大师需敬单于,先人事。”
敕兀扬闻言起身大拜,谢道:“臣尊单于令。”
冒顿扶起敕兀扬,吩咐道:“大师年事已高,冒顿当敬贵老,王座下,当常立一座,以解大师体乏。”
“敕兀扬谢大单于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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