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烽火台还挺有讲究,差不多一人多高,分成上中下三层,内里都相通,中下两层中间隔着一层蜂窝状的石板,空气可由下层进过蜂眼通到中层,给中层的燃烧物增加氧气,使其烧更旺,而中层与上层之间有几条一指多宽的石条隔开,中层里塞满了干草,上层则是凌乱的半干半湿的牲口粪便,只要将中间的干草点燃,烧烤上面的粪便,就可产生浓烟,像如今没风的天气,那烽烟可直达穹顶,二三十里外都能看见,加上这东西点燃了,想再扑灭,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在这城头上又没有水。
牛满田见状,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朴刀对着那个点火的城防兵甩了过去,朴刀堪堪从对方头顶飞过,吓得对方一下愣在当地,被从后面赶来的牛栏兵一刀砍翻。牛满田正懊悔,没有首先抢占烽火台,此时连忙唤人灭火,而城外耶律大石等人见烽火突起,皆面色大变,杨木机更破口大骂,耶律大石将其喝止,又传令传讯兵,让城头上之人开城门。朱小阳牛满田心已乱,一步错步步错,此时听城外之令,才想起开门,遂放弃灭火,几十人合力将城门绞起来,再栓住。耶律大石一声命下,牛栏兵迅速冲了进去,将瓮城里的人马车等清理一空,把压在车底的李北海等人全部救了出来。
耶律大石刚登上城头,就看见城里尘头扬起,刚放出去的斥候也陆续回报,已有敌军接近,这城门都设计着防御外敌,这敌从城里来,这可不好办。耶律大石心里早有想法,要过了鼓手的鼓捶,扬手就一阵急敲,城下千余官兵听见乃是进攻令,纷纷振臂高呼,向城中杀去,一时间城下杀声震天。牛满田与朱小阳,李北海等人皆身有挂彩,此时却冲在最前面,皆指望杀多几个敌人以弥补方才的过失。这边牛栏兵人少,李北海等人便将人全部集中成一队三个阶梯,那一百余骑兵任前锋,不管不顾往前冲,后面跟随着长枪队,最后面朴刀兵掩杀。禁军南院左先锋将牛直,见南门烽火突起,吓了一跳,慌忙张罗驻扎在城北的先锋营三千余人,沿着城中心大街杀了过来。此大同城虽小,但这中心大街却不小,足可并着跑四匹马,其规制比南京城还好,中心大街就有两条,一是由南通北,另是由东到西,东西大街稍窄,也可容三匹马并跑。慌乱之中,牛直领着的先锋营来到城中心的交叉路口都还有兵丁没有穿戴好,派出去的斥候已回报,敌兵已杀到!牛直恨得直咬牙,大喝一声,道:“结阵!”传令兵立即层层下传,这慌乱之中,鼓旗手都没来得及拿鼓旗,这司令也就只好靠嘴叫,后面的兵丁一下又乱成了一锅粥,兵找不到将,将也觅不到兵。而此地离城南约莫还有三四里路,但对方那沉重的鼓声,仍清晰入耳,声声都像敲在心头上面,让牛直心头烦乱。
不过一会功夫,牛直已看见了对方,顿时大惊失色,虽能想到这城中还有骑兵?再加上慌乱之中,哪会带上像拒马这样防骑兵的工具?坐在马上的牛直倒吸一口寒气,大喝道:“快,快摆长枪阵,枪兵上前,上……”枪兵虽然在前面,但此时已看见敌人四马齐头并进,已出现在百余步之前,莫说摆阵已来不及,就是可以,但又有几个敢挡在快速奔跑的怒马前面?牛直看着一窝兵还乱糟糟的,知道事已不可违,一拨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就朝东大街奔逃,亲兵见主将逃逸,也跟在后面溜走,排在前面的枪兵有眼尖之人见着,高呼一声:“快逃命……”便仍了长枪四散而逃。后面的兵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骑兵已杀进人群,骑兵呼喝着,左右挥舞着朴刀,杀人如砍瓜切菜,眨眼间就杀穿人群,却不停顿,直朝城北城门杀去。这禁军死伤大半,逃避开来的以为劫后余生,殊不知随后跟来的枪兵更狠,见人就戳,也不管受了伤的还是投降的,皆难有活口留下,禁军已被杀破胆,扔了手中兵器到处乱逃,枪兵便分三个方向杀过去,只走大街不走小巷。
不到半个时辰,大同城的四个门全落在牛栏兵手中,那禁军南院左先锋将牛直领着一众亲兵三十几人,由东面夺门而逃,东西北三个门的守兵都还没弄明白啥事,敌人就杀到,这城门防外敌可以,这敌人由里面来真的就毫无办法了,更何况城门此时正开着,后面有条路可逃,谁会拼死在前面抵抗?于是众城防兵纷纷弃城而去,而在城头上的禁军无处可逃,只好弃了兵器投降。出其不意,杀其措手不及,耶律大石还以为会遭遇一些阻挡,不想对方不堪一击,如此顺当就夺了四门,于是将门关起来,此时后面领着四千兵作疑兵的姚大目也已赶到,也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就夺下了大同城,折失也不过几十员兵丁,真让其瞠目结舌,由此才对耶律大石佩服得五体投地。
姚大目溜了一会须,拍了一会马,说的话自家都觉得脸红,耶律大石笑了笑,也乐意承受,奉承的话又有谁不爱听呢?待姚大目停了嘴,耶律大石唤来传令兵,吩咐道:“令牛满田,朱小阳,李北海,各领五百兵守东,西,北三门,立即到位。姚大目何在?”姚大目一愣,终于轮到自家了,闲得有些手痒了,连忙一拱手立在耶律大石面前答道:“卑将在!”耶律大石下令道:“派兵一千随俺至南宁王府,汝守护南门,并限一个时辰内清剿城里败兵!”姚大目一愕,脸色有些为难,这诺大个大同城要藏个兵还不容易?这一个时辰也太短了吧?!正要张口,耶律大石忽然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姚大目一惊,连忙领令,却又听耶律大石道:“不可扰民!”姚大目脸都绿了,这个……根本完不成啊!耶律大石却不理,下完令就往前走,姚大目连忙吩咐中营的千夫长陈连胜领一千兵跟随在耶律大石身边。
处在城北的南宁王府里的侍卫见大势已去,见耶律大石领着兵过来,便开了门投降,耶律大石也不为难众人,只是缴了兵器,将人押到城南某处关了起来。这南宁王府也着实大,估摸比南京那个魏王府还大一半,耶律大石令人搜查后,正准备回走,却得兵丁来报,后院仍有人守护,耶律大石皱皱眉头,心里也好奇,便随那兵丁进了后院。只见后院里东厢院门口,有两锦服侍卫,手握朴刀面无表情地守着两边,而那院门却紧闭。而在其前面,一动不动地躺着两牛栏兵,鲜血淋漓,似乎已毙命,耶律大石眼皮抽了抽,对方淡定,杀了两人却若无其事,而自家这边另外几个兵丁只是远远提刀看着,并不敢上前,就是同伴的尸体也不敢过去收,可见这两人确实了得,难道里面有啥了不得的人物?!耶律大石正纳闷着,那院门却忽然“吱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左右张望一下,又半仰着头看着耶律大石,冷哼一声,道:“俺家主子让尔等速速离去,否则尔等大祸将临头!”耶律大石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竟然用鼻孔对着别人说话,难道此人主子很了不起?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请问小哥,汝家主子高姓大名?”不料那童子又冷哼一声,用尖锐的声音道:“哪来的大胆奴才,俺家主子之名可是尔等可叫?还不速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