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金兵围凌
祖大寿拥兵自保冒进邀功的举动像一团烈火冲入了丛林,各方势力如鸟兽般乍然惊起,又迅速地行动起来。
最早采取行动的是后金,黄歹极特地召开军事动员会议,亲自对众贝勒大臣说到:“坐视汉人开拓疆土,修建城郭,缮治甲兵,使得完备,我等岂能安处哉?”,众人都表示必须铲除大明前出的军事堡垒。后金于是再次动员,高度集权的军国体制是它抢占先机的根本原因。后金迅速动员了六万正兵的力量,加上正兵所属阿哈,后金稍事动员就有了八万兵力,归附后金的东蒙诸部接到传檄后也踊跃前来参战,这让后金总兵力一举超过十万,而大明上一次动员十万规模的部队已经在十二年前了,这就是军事化的资源调动无条件服从军事需要的政权动员力与非军事化的政权动员力的差距。
后金兵上战场后的劳动力亏空用己巳之变从关内抓来的奴隶差不多可以弥补,这是黄台及以战养战的策略之一,也是他获得声望的主因。黄计划还要进行多次入关劫掠,用新获人口把广宁义州的土地耕种充分利用起来,供应前线部队,省却运输耗费。他就可以像零敲牛皮糖般把明朝的关外八堡一个接一个的敲掉,到那时,他就对每个东亚枭雄都魂萦梦绕垂涎三尺的王座仅有咫尺之遥了。
七月二十七日,皇太极亲率大军离沈阳西征。八月一日,八旗主力在旧辽河会合蒙古诸部后兵分两路,一路由阿济格为主将,岳托德格类为辅,率两万兵为前驱,一路由黄台及亲率,取道白土场向广宁开进,两军约于大凌河城北会合。阿济格军一路急进,于路追获一名明军侦骑,稍加手段,此人就供称城中有步骑兵近万,由祖氏兄弟及副总兵何可纲以及二十余名副将游击守备都司统领,还有家眷、役夫和班军小一万,军粮约有万担。
八月六日,阿济格先率军阻断了锦州松山至大凌河的大小道路,黄台及抵达后见守军历时半月紧急抢修的城墙已堪防御,并未下令进攻,而是命令士卒在外围掘壕筑墙以长期围困,就像他之前在永平所做的那样。守军几次出城突击都被后金军堵了回去。黄也点到即止,并不急攻。
后金兵是不发军饷的,连粮秣盔甲兵器也要自备,支持他们行军打仗的原动力一是后金军丝毫不含糊的严刑峻法,另一则是攻破城垣后的无限制劫掠。按理说,一帮子骨子里只想着抢粮抢女人的强盗集团不会有多高昂的士气和多强大的战斗力,可为什么我朝由正人君子督率的为国为民之国防力量总是一败再败呢?天启帝和他的内阁班子终于意识到,其实是我朝内部出了大问题。
朱由校们一边暗骂祖大寿邀功专擅,一边在争论中寻找对策。以王在晋为首的一派认为祖是在自己作死,不值得去救,应该按照原计划收缩防线,把其它城堡都撤到关内,依托山海关进行防守;另一派以言官为主,他们认为祖固然该死,但城中兵将百姓还是无辜的,不去救恐寒了天下之心,以后谁还敢安心守城?王在晋说现在去救只会搭出去更多,言官们狡辩道事在人为,你不去怎么知道一定救不了?王在晋说打仗不是一咬牙一跺脚就能取胜的,不说远的,就看己巳之变中后金大军来去自如就知道不能和后金主力硬碰硬。
争到这里,言官一派终于沉默了,他们也清楚救大凌河只是送子,送子只会使大明不足的军事实力更加虚弱,从而导致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意见统一后内阁拟旨,皇帝批准。旨意很快下达:祖大寿自行突围,锦州兵撤至松山,松山兵撤至杏山,杏山兵撤至塔山,塔山兵撤至宁远,宁远兵撤至关内,蓟州宣大开始战备,秦良玉部率部前出至塔杏之间,掩护诸堡军民回撤。
宅心仁厚的徐光启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后金动作不要那么快,能让大凌河军民多撤出来几个,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可奇迹终究没有出现,祈祷之后却是灾难更加严重了,当祖可法前脚带着立即撤退的命令冲进了大凌河城,后脚黄台及就率主力完成了铁壁合围。黄台及得意地宣称南朝善战劲旅尽在此城,其他地方军不足为虑,又散播谣言道“南朝劲旅属关宁,关宁精锐为祖军,祖军被困大凌河,南朝无奈救不得”,意在激大明调兵遣将来救。
祖大寿看着城外层层叠叠的军营,蜿蜒曲折无尽的壕堑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暗暗自得自己站对了边,脸上却装作不屑的样子给士卒打气道:金兵虽勇悍而无长力,一般围城月余就会粮尽而退,而城中足有三月之粮,不必恐惧。他手下的蒙古夷丁想让参与围城的同乡知难而退,便将祖原话告知,谁知城下同乡答道汗王带了半年粮至,你们挺不住的。守军闻知此语皆是眉头紧蹙。
后金军携半年粮至倒也不尽是虚言,黄敢于搞这种不能因粮于敌的长期围困战法一是因为后金本身的经济状况已经改善,二是因为不久前劫掠的粮食差不多可以支撑一月,再用劫来的财物通过朝鲜买一部分,撑到秋收,等阿哈们把秋粮收上来就好了。
大明上下渐渐都清楚后金用大凌河做饵摆了个局,可城中既不是两万两银子也不是两万石粮食,而是两万活生生的人,弃他们于后金于心不忍,骂祖大寿也只得个嘴皮子痛快,不解决实际问题。可真去救会像王在晋高第所说搭出去更多,祖大寿这回可真是把明朝君臣放火上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