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科举大体分为明经科与进士科两类,大唐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在三十岁考个明经科及第算是晚的了,而五十岁能考中进士那也算早了。”
由此可见,想在大唐拿个进士及第,那难度不比现在考个全省文理科状元小上多少,更何况还得分出个排名,就相当于将全国各省的文理状元拉一起再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比上一场,其中的难度与竞争的激烈程度,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讲真,能进京赶考的学子没一个是绣花枕头,从童生到秀才,从秀才到举人,从举人到有资格参加会试这没十个春秋还真下不来,这些已到长安的学子,差不多已将一只脚迈进了官场。
而王邵的情况则有些特殊,他是被李世民钦点要参加会试的人,自然无需按正常流程走,即便没有举人的资格也有进入考场的权利。
关于这点,礼部、吏部都已经开了绿灯,甚至还派人亲自送来了考帖,考帖就是类似于现在的准考证。
王邵把玩着手上的考帖,一面看着眼前的师姐,苦笑道:“师姐,造势又有何用,到时候,还不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罗静心翻了个白眼:“怎么没用了,师弟难道不知还有叫‘行卷’的东西吗?”
一提行卷,王邵就明白了,这是要开后门的节奏啊,莫说,唐朝还真流行“行卷”这种东西,且渐渐还有形成风尚的趋势。
行卷的风尚与进士科关系紧密,一来中了进士前途更加光明,二来进士更注重文辞,高低评判模糊,孰优孰劣还不是考官说了算,但明经就不同了,多是填空题,判断题,又有经书对照,优劣自然一目了然,所以投行卷几乎就是为了考进进士。
王邵先是莞尔一笑,然后一脸严肃道:“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我去跪舔考官,投那个什么狗屁的行卷,此事,师弟我恕难从命,也绝无可能!”
罗静心露出一脸惊讶,她十分不理解王邵为何如此坚持,便再劝道:“师弟,行卷人人都在投,甚至还有人挖空心思打听考官的姓名,你明知考官为何人,为何不善加利用?方才你也说了,借势不也是一种能耐吗?”
“啪”的一声,王邵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这是原则问题,师姐口中的那些人人,他们的确都在做,但这并不代表那是对的,也并不代表我也该去那样做!”
“啪”的一声,罗静心也站起来了,同样提着嗓子说道:“好呀,你不做,你坚持,你有原则,六日后,你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我一心为你好,你却来吼我!”
“我……没吼,我知道师姐是为我好,但……这个真不行!”王邵望了一眼双眼已经泛红的罗静心,瞬间软了语气。
罗静心背过身去,声音有些颤抖:“王邵,我再问你一遍,是原则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可别忘了,六扇门上上下下一千多口人都仰仗着你,你若死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还有,你府上的武家母女,她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几日安稳日子,你若一死,她们必定会被武家兄弟所欺侮,甚至变本加厉,还有工坊的那些工匠与其家眷,还有长乐公主,还有……你当真舍得?”
王邵陷入了沉默,是呀,如今自己已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了,身上的担子不但多,还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倘若自己真被李二咔擦了,罗静心的话极有可能会成真。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与大唐的羁绊已经这么深了。
王邵缓缓走向窗沿,伸出双手轻轻推开木窗,窗外景色瞬间映入了眼帘。
窗沿下,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过往行人那是络绎不绝,远处是如烟的柳岸与金色的野菊花相伴,近前彩绘的桥梁上正有某家小姐的马车经过,那小姐还是豆蔻年纪,掀着翠绿色的轻纱车帘好奇的探头四顾,不时与随车的丫鬟们说着什么。
王邵目视着窗外冷不丁就开口了:“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长久,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啊……呵呵,莫强求,莫强留,该来的会来,要走的还是会走,一切,就看天意吧。”
此时的王邵终于明白了道岳师傅常挂嘴边的那句天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那是包含了人生百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天意……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罗静心念叨“八苦”良久后,转身欲问王邵讲个明白,可是,此时窗沿边哪还有王邵的身影,只有不断传入耳畔的喧嚣声昭示着曾有人将这木窗推开过。
……
大堂里,那曲刚落幕的《半壶纱》反响激烈,宾客们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如月一直是笑靥如花。
有好问之人问起词曲作者是何人的时候,如月也不隐瞒,如实相告,这也是她提前与如仙前辈商量好的。
“噢,原来是那个辩机和尚啊,难怪,难怪!”原本就是长安人士的书生自然恍然大悟。
“这位同窗,不知那辩机又是什么来历?有如此才情,考取个功名怕也不难吧,莫非,他还真是个和尚?”孤陋寡闻的,就好奇起来,频频向知道王邵底细的人打听起来。
一时间,王邵的名声就从如燕楼传了出去。
而此时,我们的主角刚坐上马汉赶的马车,言简意赅丢下句“走”,就静静的闭目养起神来。
马汉未挥动马鞭,而是转头询问:“少爷,咱不等如仙小姐了吗?”
王邵扯了扯嘴角,这才睁开眼没好气道:“她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你还怕她丢了不成?”
“呵呵,”马汉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少爷,天色尚早,您这是要回府还是回草庐?又或者想去工坊瞧瞧?小老儿这就给您送去。”
王邵上来就是一句“走”,马汉哪知道他要去哪儿,看着自家主子心情不太美丽,连说话都谨慎了许多。
王邵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马叔,还是回草庐吧,我正好寻元芳交代些事情。”
“好咧,少爷,您坐稳喽!”
马鞭作响,马车徐徐驶离了如燕楼,楼上一扇窗户边,罗静心双手抱胸就依在那儿,望着远去的马车,她不住的摇头又叹气。
不一会儿,她紧蹙的眉头就是一松,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选,看来,长乐公主的一番苦心安排,又要白费了,咯咯咯,若不是这样,哪会让人又爱又恨呢,这个傻小子。”
一番奔波,王邵回到草庐,刚踩进小筑,院里头的元芳就屁颠屁颠跑了出来,满脸的兴奋之色,激动地拉起王邵就往里面跑,嘴上还喊着:“大人,好多,好多。”
“什么呀,你这是白日撞鬼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金子,不对,是银子,也不对……反正都有!”元芳语无伦次了起来。
王邵明白了,敢情他们手速恨快呀,仅一日一夜工夫就已经将路摸熟了?可以啊。
“椒房殿的守卫你们已经摆平了?”走了两步,王邵好奇道。
“这不是有老李帮衬嘛,容易的很,对了大人,他已经到了,正在里头候着大人您呢。”元芳将王邵带至竹门前指着屋里笑道。
“行了,你去忙吧。”
元芳刚点头转身,王邵眼疾手快又拉住了他,低声道:“慢着,元芳,我给你一个秘密任务,此事绝不能向第三个人提起,我能信你吗?”
元芳一听,笑意收敛了起来,沉声道:“大人尽管示下。”
“咳咳,暗中盯紧你的大当头,我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这人,最讨厌被别人蒙在鼓里,哪怕是善意的,你就替我去查清楚,明白了吗?”王邵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大……当头?她……不会吧。”元芳表情很是精彩,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邵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的拍了拍元芳的肩膀,见元芳点头,才笑着放开嗓子道:“呵呵,别胡思乱想,只是关心一下,懂吗?”
“噢,是,那卑职这就办?”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