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比起城市自然没有地下纵横交错的排污设施,所以,王邵在蓝田县二十二镇兴建的上百间厕所是除了地窖之外,唯一的地下建筑。
可别小看这么一间男左女右有隔间的小房子,那也是引来诸多吃瓜群众关注的存在。
对唐人来说,这间白灰色的四方建筑与他们平日看到了一些建筑风格相当迥异,甚至说是神奇。
第一印象,就是宽敞,整座公厕堪比六间民房大小,分为三个部分,男左女右中间还留了一间约二十平米不到的小房子。
第二印象,坚固,老百姓是一天又一天看着公厕如何拔地而起,其用料自然也清楚一些,虽不知混凝土与水泥为何物,但往建筑里头插钢筋还是平生头一回见,不由啧啧称奇,可以想象,能不坚固吗?恐怕饶是坚固著称的长安城城墙,也会在这间神奇的小屋面前甘拜下风。
第三印象,神秘,新事物自然处处透着诡异,特别是那中间一间房间还住了人,这就更让吃瓜群众们纳闷不已了。
试问,哪个居民喜欢与这些污秽左邻右伴,你以为这是背靠秀山门朝大海的风水宝地啊?
然而,让百姓们大跌眼镜的是,还真有这么一批吃苦耐劳的人,进驻了小屋。
一问之下,百姓们才发出阵阵羡慕的感叹声,甚至有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为何?
因为这些人都是蓝田侯花钱雇来的,原本在公厕没完工之前,王邵就让崔莺莺在当地大肆招工,这消息百姓们都知道,但因为考虑到环境恶劣等问题,主动上门应聘的人还真只在少数,这些人鳏寡孤独居多。
王邵得知之后,非但没嫌弃他们,还统统录用了下来,更想了一个给他们福利的法子。
没房子,不要紧,蓝田侯给,无非就在公厕设计图上改动一下。
没福利,不要紧,蓝田侯给,厕筹这种既不卫生又反人类的设计早就该被淘汰了,全换成王邵洛阳纸厂生产的厕纸,他们这些管理公厕的人员还兼卖厕纸的工作,统一定价一文钱十张,卖多少都是福利,王邵也不另行收取。
这么一想,那蓝田侯给他们的待遇端是优厚,简直羡煞旁人,你想,光坐着就能钱收,这种工作何人不艳羡?
今日,是蓝田县首间公厕落成的重要日子,王邵自然要出席一下,这前前后后又花大价钱又劳心劳力的,图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毕竟是公厕,不是什么餐馆开业,还需搞个酬宾剪彩之类的仪式,按王邵的意思就是一切从简,免费领十张厕纸体验去吧。
没想到这一派送,倒把某人给轰出来了。
“让让,让开……哎哟喂,这儿人可真多,蓝田侯王子翊何在啊?”那人也是急了,扯起嗓子就叫了起来。
嘈杂的人群中传来这么一句,只因这声音太过娘炮,王邵才勉强听了去,声线的主人王邵很是熟悉,不是贵公公又是何人?
王邵赶紧四下张望,只见贵公公一手扶着尚还歪斜的头冠,一手挡着被挤过来的路人,就这样点着脚,带着一脸郁闷的模样。
王邵回头嘱咐员工两句,就下台寻他去了。
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一把将略显慌张的贵公公给带出了人群,这才笑道:“稀客啊,贵公公您怎么来了,还这么有个性,居然长胡子了!”
贵公公翻起了白眼,捏着兰花指抱怨道:“哎呀,小侯爷这是在取笑杂家吗?”
“不敢,不敢。”王邵憋着笑。
“得了,身为宫中太监首领,出宫行走多有不便,这撮小胡子不但能掩人耳目,还能给杂家找回点自尊心。”
“喔,不曾想贵公公的自尊心原来这么强,本以为沾一小撮就行了,却不想您连冉须都按上了啊,佩服,佩服。”王邵捂着嘴嗤嗤一笑。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贵公公您贵人事多,怎会大驾光临前来此处?”
贵公公招招手,见王邵矮身聆听,便压低嗓子道:“侯爷,今日不止杂家来了,圣人也来了。”
“陛下也来了?!”王邵闻言一个激灵,失声道。
“侯爷,您可小声点儿,这儿人多眼杂。”贵公公也是紧张着拉了一把王邵。
“对对对,公公教训的是,但不知圣上此刻……”
“斜对面饮茶呢,估摸着此时正瞧咱们俩呢。”贵公公一提长袖,半遮半掩的点向了一处。
顺着指向,王邵抬头一望,果然,这李二同志正一手擎着茶杯,一手负在身后,伫立于二层茶楼的观景台上。
收回眼神,王邵压低声音询问道:“贵公公,今日圣上怎会有如此雅兴,至蓝田来微服私访来了?”
“嗨,还不是侯爷您给折腾的嘛。”贵公公耸肩,无奈道。
王邵顿觉莫名其妙,这锅背的可实在冤枉,他不解道:“公公,这又是从何说起,我这就搬回封地做做几件善事,怎么就又折腾到陛下了?冤枉啊!”
贵公公摊手道:“杂家瞧着,侯爷可一点都不冤枉。”
“这……”王邵更糊涂了。
贵公公也不吊胃口了,坦言道:“若不是侯爷您造那什么‘大不留稀’……”
“公公,您是说公共厕所吧,您这大秦语说的让人听着瘆得慌。”王邵扶着额头躺着黑线,出言纠正道。
“就是那个,都传到宫里了呀,陛下哪能坐得住?!”
“不是,我真没干什么呀,难道盖茅厕也犯法了?”王邵一脸委屈的嘟囔道。
“当然,不是犯法啦……”
好家伙,差点没被贵公公一句话吓出病来,能不能提前组织下语言,一惊一乍的,王邵拍着胸口等着下文。
“杂家是说,侯爷您盖就盖了,也不用整得如此奢华,朝堂上陛下也就随口这么一说,然后,工部大人们被陛下问得一问三不知,您说,陛下能不气吗?能不来吗?”贵公公那语调抑扬顿挫,既视感不是一般强啊,王邵就感觉脑海中浮现出,那群工部大佬们一个个排排站,私底下却偷偷擦汗的场景。
“怪,怪我喽。”王邵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悲催感。
“小侯爷,您想啊,陛下如厕用的也是王侯纸,如今蓝田的百姓也用上了,这不是乱了尊卑嘛,再说,您这公厕建的,传闻还配有专业走街串巷清理夜香的伙计,这不是跟宫里无二嘛,这可不行。”贵公公挑着眉毛点明道。
哦,敢情李世民觉得自己体现不出高高在上的存在感,这才微服出巡寻自己晦气来了?
“不是,贵公公您等会儿,什么王侯纸,我怎么不知道啊?”王邵伸手一抓,追问道。
“嗨哟,小侯爷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您姓王,又是侯爷,这厕纸不叫王侯纸,那叫什么呀?这个……东汉蔡伦做的纸,不就叫蔡侯纸嘛,同理,同理。”
王邵嘴角抽了抽,自嘲道:“哦,敢情我这侯爷当的够窝囊的,只负责后边儿,是吧?”
贵公公尴尬一笑:“呵呵,总之,侯爷您快去见见陛下吧,正召您过去呢,杂家可不能让圣人久等了。”
“成,过去就过去。”
就这样,王邵跟着贵公公上了茶馆二楼,王邵一出阶梯,便见李世民大马金刀的坐在凳上倒茶,见王邵堆着笑上来见礼,便冷道:“王子翊,王邵,朕的蓝田侯,你可知罪!”
“嘿嘿,叔儿,您都来了,我当然得知罪了!”王邵嬉皮笑脸的起身,见李世民没反应,便缓缓坐在了李世民边上。
“大……”
“退下!”李二身边的大内高手当即要出言警告,可话到一半就被刘青伸手制止了。
李世民适时摆手道:“皆退下吧。”
“喏!”刘青带人退了十来步,低头数起了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