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罪?”李世民微微一愣,旋而笑道:“呵呵,在朕印象里,爱卿是无理也能辩出三分道理之人,缘何这回知罪的如此之快?也好,那爱卿你就来说说,罪在何处?”
王邵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吮了一口,才道:“圣上移驾前来问罪,微臣岂敢不认,又何有狡辩一说,窃以为,臣之罪有三,其一,区区一个蓝田县候却劳天子大驾直斥是非,乃因我一人而误天下,实属大罪也。”
李世民闻言乐了:“哈哈哈,臭小子,朕是天子,日理万机,你知罪就好,接着说。”
“其二,不分尊卑上下,只顾百姓生计,却未顾全天子体面,致使国体有损,此罪二也。”
“呃,这……”李世民面色一僵。
不等李二同志发话,王邵一脸认真的抢白道:“其三,沽名钓誉,越俎代庖,妄想以一己之力为一方百姓谋福祉,实乃自不量力,更有窃取民心,意图谋反之嫌!”
李世民一阵恍惚,继而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好一张利嘴啊,果然还是朕中心的那个狡猾无比的小和尚,你这三罪若真坐实了,朕就要背上昏君的名头喽。”
李世民正襟危坐,瞥了王邵一眼,又道:“朕观群臣,唯卿最贤,然朝堂之上有议卿非者,何故?”
王邵淡淡一笑,对曰:“陛下,喜同恶异乃人之常情,人所不喜未必本恶,譬如皓月,心怀坦荡,喜其玩赏,心怀不轨,恨其光辉。”
“譬如朝露,农夫喜其润泽,行者恶其泥泞,天下之大尤憾如斯,况臣乎?”
“臣素有千金,可赠黎民,却无分文换取美酒佳肴以调朝中众人之口,自会无事而生非。”
“是非流言止于智者,不可偏听偏信,君听谗言,则臣遭诛,同僚听之则暗生间隙,夫妻听之则必将和离,朋友听之则割席绝交,亲戚听之则疏远不亲,乡邻听之则避其不及,堂堂七尺男儿之行,却不及那三寸之舌,实在可笑。”
李世民自然不会偏听偏信,所以他才来了,得闻王邵此言,便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爱卿所言甚善,朕当识贤。”
“陛下英明。”王邵偷偷擦了把虚汗,心中愤愤道:“到底是哪个小王八蛋在朝堂上瞎BB,害老子差点阴沟里翻船,千万别让老子给查到,否则有他好受的。”
……
王邵哪里知道此刻那个他心中惦记的“小王八蛋”正搂着“称心”在东宫腻歪呢。
“殿下,您又何需生这么大气,这次整不倒他,不是还有下回嘛,殿下可是太子爷,天下都迟早是您的,又何需与一奴才置气。”称心依在李承乾怀里,调皮的用手指戳着他胸膛。
李承乾一把抓过称心的小手亲昵的爱抚了一通,嘴上笑道:“哈哈哈,本宫才不会与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臣子置气,还不是因为那侯君集登门相求嘛,本宫也仅是尽下人事,顺水推舟而已。”
“哦,原来是侯尚书相求啊。”称心装作一脸恍然道。
“自然是他,老二年初小动作不断,平日里不来东宫向我这哥哥敬礼也就罢了,还背着本宫与弘文馆、国子监的那些老学究勾勾搭搭,这明显是要与本宫争宠啊,既然青雀选了文臣为其助力,那本宫就选武将,浇了他的野心,哼,一群吊文朽木,根本不值一晒,哪有兵权实在。”
“对了称心,你说侯君集会不会因为本宫拿王邵没办法而改投老二啊?”李承乾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的,要知太子可是陛下长子,古来遵从长幼有序,侯尚书又是明事理之人,定不会如此不智,再说了,魏王整日与文人作伴,侯尚书可是武人,掺和不到一处去的,殿下尽管放心便是。”称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出言安慰道。
李承乾不迭点头,抬手就端起了美人下巴,一脸轻佻道:“啧啧,本宫的好称心,不仅人美,见识也不差,当真是本宫的好宝贝啊!”
“嗯,殿下,讨厌啦。”美人适时的娇嗔了一句,媚态尽显。
李承乾浑身一抖,毫不夸张的说,那是被眼前美人勾走了魂魄,冲动之下,带着几分邪笑将称心一把抱了起来,也不理沿途称心不断出言抗议,急急往房中锦榻上扎去。
都是社会人,放下“放飞自我”这种羞羞的事儿,咱们言归正传。
且说王邵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逃出了鬼门关,但此刻心情自然不是很不美丽,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这会儿就胆大包天的打起了李二同志的主意。
既然这位大佬来都来人,可不能轻易就放跑喽!
王邵很是殷勤的劝茶:“叔儿,您大老远的过来,身为蓝田县的小地主,小侄自当敬上三盏以尽地主之谊,先干为敬!”
没等李世民开口,王邵就咕咚咕咚接连干了三杯茶,看的身边伺候的贵公公眼皮子直跳,心道:“小侯爷,您这又不是酒,干这么急作甚。”
李世民见王邵三盏茶眨眼下肚,也不好意思不喝,就学着他样,拿茶做酒,豪气干云的灌了一杯。
刚放下,王邵就提着茶壶给他添满了。
又听王邵陪笑道:“呵呵,叔儿,您看,我这长子都姓李了,您是不是也表示表示?”
李世民一愣:“表示,什么表示?哦,那朕倒想听听,你说朕该如何表示?”
王邵掰着手指比划道:“不说长命锁啊金银镯之类的来上几箱,那起码也得绫罗绸缎载满好十几车吧,可如今,小侄愣是没见到一样,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想我小时候,那脖子上挂的,金镶玉知道伐,个头有一拳头这么大,挂脖子上疼的哇哇直哭,虽然受了点苦,但抱出门老有面子不是,嘿嘿。”
李世民果断翻了翻白眼,得了吧,胡诌好歹也有个限度,还你小时候?你小时候还不知在哪儿要饭呢,要不是道岳和尚看你可怜,领进了佛门,哪还有你辩机,变骨灰倒是真,纯属扯淡!
“哼嗯,那依你之言又当如何?”李世民没点破,给王邵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自己体会去吧。
可李二同志万万没想到,王邵无耻至极,是那种脸皮说不要就会当场甩的主。
“嘿嘿,好歹来个见面礼是吧,这外公见外孙,总不能空手而去吧。”王邵无视了李二的眼神,当面打起劫来,那双贼眼反而上下不停打量着李二。
李世民被看的有些发毛,左右掏了半天就掏出一块金牌,这东西可不能给外孙玩,于是,一脸尴尬道:“可朕这次微服出巡,毫无准备啊!”
等的就是这句,王邵将茶盏推到了李二眼皮子底下,笑道:“呵呵,多大的事儿,那就下次,吃茶,吃茶!”
李世民气笑了:“呵呵,臭小子,你果然打着什么歪主意!”
“好,是朕思虑不周,来的唐突,这便自罚三杯。”李世民总觉眼前这小子不怀好意,但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到,便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咕咚咕咚,三盏下肚,眼见茶壶都快空了。
见王邵将自己刚放下的茶杯又给添满了,便摆手出言道:“够了,朕不饮了。”
王邵推过茶盏道:“这可不成,这杯,您必须得饮下。”
李世民纳闷:“此话何解?”
王邵理所当然道:“陛下乃千古明君,曾言‘以人为鉴可知得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后才传‘将相和’之美谈,若无萧何月下追韩信,刘邦又岂能争鼎天下,所以这杯茶……”
“呵呵,小滑头,好好好,朕认了便是。”三杯茶水下肚,李世民已是腹胀难耐,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杯中之物,一狠心,仰头饮尽。
“来来来,光喝茶多单调,叔儿,吃点糕点。”王邵抄起桌上一盘糯米糕,不由分说的端到了李世民面前,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李世民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混账小子,想撑死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