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后的军营此刻尚无动静,但巴朗一行未敢有一丝松懈,个个扛着一木箱在蜿蜒的小道上开启了“竞走”模式。
巴朗来前做过功课,紧了紧肩上的木箱,忍不住回头叮嘱道:“都多多注意脚下,千万别把‘大杀器’给摔了,这东西极不经摔,一旦爆炸,我们全都得死,都机灵点儿,听到没!”
回答他的皆是吐蕃探子们的“哼哧哼哧”声,虽然装“震天雷”的木箱不算太沉,但抵不住长时间的人力搬运,过程极为耗费体力,那是肯定的。
幸亏,今夜月明星稀,这趟夜路也不算难行。
行了不知几里,正在巴朗等人以为已经彻底甩掉尾巴的时候,离小道不远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隆隆得马蹄声。
巴朗立即示意众人驻足隐蔽,他自己则靠着四周斑驳树影的掩护悄悄摸到了大道旁,暗中观察起动静来。
大道上,来了一批人马,足足五十来骑,而这批骑士队形极为分散,观其行动也与平日里唐军铁骑干净利落的作风迥异,一路走走停停,似乎在沿途找寻着什么。
将这路人马的行为尽收眼底的巴朗心中大呼侥幸,得亏自己还留了一手,选择的是难行的小道,若是当初选择了走大道,那自己的队伍必然已经遭殃,尽数被擒。
当然,巴朗也清楚,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既然大道上追兵已至,那也就是说,小道上的追兵也离他们不远了。
目送着这批铁骑渐渐远去,巴朗连滚带爬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一脸严肃道:“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大杀器’被我等成功窃取了,方才,大道上过径的人马正是过来的追兵。”
巴朗扫了一圈尽是疲态的弟兄们,有些无奈道:“王邵心思缜密,既然大道上开始有了追兵,那么,小道上的追兵应该也离我们不远了,所以,此时还不是我们能松懈的时候,赶紧启程,快,动作快些!”
言毕,巴朗已经弯身扛起了属于他的那口大木箱,疾走着朝集结点方向行去。
身后众人不敢多言,有样学样,纷纷再次扛起木箱紧跟其后。
……
“吁!”
手中擎着火把的军中斥候熟练的一勒缰绳,将胯下战马稳稳当当停在了王邵一行人的三丈之处,来不及下马就开口回报道:“侯爷、将军,前方来报,刘校尉已带人马追了整整五里有余,尚未在大道上发现盗取‘震天雷’的那伙儿探子的踪迹,特遣卑职过来向两位大人报告。”
斥候迟疑一阵,又道:“呃,两位大人,刘校尉怀疑那群细作是选小道遁去,是否……是否需要刘校尉他们改走小道再沿途搜查一番?”
“呵呵,不用了,你回去告诉刘校尉,继续带着他的人马往前搜寻,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一旦遇上,先将人扣下来,等我们赶到再行定夺不迟。”
见席君买侧头望向自己,王邵便会意,越俎代庖下起了命令。
“得令。”斥候恭敬行了个军礼,随即便掉转马头传令去了。
“侯爷,您为何只派人去大道大肆搜寻而至小道于不顾?要知,他们本就做贼心虚,搜寻小道必然会有所收获。”席君买将肚子里的疑问讲了出来。
“呵呵,我故意为之。”
“呃,这是为何?”席君买诧异道。
王邵邪邪一笑,解释道:“此乃‘打草惊蛇’之计,我要让他们来不及细心查看木箱里的东西,而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将东西运回,咱们这头若不大张旗鼓些,怎能让他们信以为真呢?”
王邵抬手一指官道尽头,笑道:“呵呵,再说大道上也未必没有一丝收获,你想啊,十几箱‘震天雷’其重量可不轻呐,单靠人力一路扛回去,那根本不现实,他们肯定有负责接应的车队,说不得就停在官道上。”
细细一想,的确很有道理,席君买晒然一笑:“哈哈,侯爷神机妙算,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王邵一摆手,脸上笑容夸张,嘴上却谦虚道:“嘿嘿,我这哪儿是神机妙算,不过是先知先觉而后将计就计罢了,老席你这么夸我,我可会骄傲的。”
席君买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深知这位侯爷“玩世不恭”的性格,也没多言。
倒是金胜曼竖着耳朵倾听,见王邵得意,小声嘀咕了句:“真是厚颜之人!”
王邵权当没有听见,率先一提马缰飞驰起来,不忘扭头高声催促道:“快,我们快追,一定不能将贼人给放跑喽!”
“是!”将士们自然不疑有他,纷纷依言挥舞起了手中马鞭,催动胯下战马,赶了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负责接应的胡车儿在马车旁急得团团转,眼看约定的时辰快到了,仍不见巴朗等人前来,这是要将“大事”给办砸了啊!
胡车儿眉头深锁,向来小心谨慎的他,或者说格外怕死的他,已经在考虑如何与巴朗一行人撇清关系了。
手下匆匆过来,他尚未开口就被胡车儿提前一步问住了。
“情况如何?”
望风的手下一怔,摇头道:“回大人,依旧没人前来,哎,眼看着这时辰就要到了,我们该……”手下望着胡车儿,希望他拿个主意。
胡车儿闻言,两撇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又见手下这等表情,便轻咳一声无奈道:“咳咳,再等一盏茶吧,若他们还是没来,那也不能怪我等无情,既然身为密探,该有所觉悟,大不了等我们返回吐蕃,由我替他们向大相多讨点抚恤。”
这话说的漂亮,可惜,有人很不爱听。
不知何时,巴朗带着手下已经出现在了大道之上。
虽然一行人个个蓬头垢面极为狼狈,但精神头却是足的很,因为他们及时完成了任务,兴奋无比也是应该。
巴朗本来还很高兴,正打算上去打个招呼。
但无意间听到了胡车儿背着他们说的坏话之后,立即将脸冷了下来,放下“大杀器”就踱了过来,并出言道:“呵,巴朗感激胡大哥的一番美意,不过,此事无需你来替我们操心,我们好的很呐!”
胡车儿听着背后之人的声音,当然猜到了是何人过来了,尴尬的回头赔笑道:“哎呀,是巴朗兄弟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那什么……”
尬聊一句之后,胡车儿迅速转移话题,跳上一旁的马车,居高临下地朝他带来的手下呵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把手将东西转移到车上,记住,一定要藏严实了!”
巴朗也知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便朝假装忙碌的胡车儿冷笑一声:“哼,若不是任务紧要,我巴朗定要叫你知道下半辈子躺于榻上究竟是什么滋味。”
胡车儿闻言,背脊自是一阵发凉,但他也是个心大之人,装作没听见似的认真安排着手下做着货物的掩饰工作,直到巴朗扭身前去换装,这才敢偷偷瞥去一眼,暗自庆幸,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花了小半炷香的时辰做好掩饰工作,巴朗等人也趁此换装成了番商以便混进队伍,胡车儿见一切准备就绪,便急忙下令开始动身。
远远的,一支看似普通的吐蕃商队,就这么连夜朝关外行驶而去。
行不多时,官道后头追上来一批唐军铁骑,巴朗等人心中有鬼,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且还压了压戴在头顶的帽檐。
“前头何人?速速给我停下来!”
刘校尉得了斥候回报,虽然心中十分纳闷,但还是依令行事,没想到这么一追,还真叫他撞见了一波人马,于是,他急急打马超了上去,开口大喊了起来。
胡车儿心中暗呼倒霉,脸上却是一脸笑容,站在马车上就喊了起来:“快停下,哎,说你们呢,没听见前头军爷发话嘛,皆给我停下!”
刘校尉见车队依其言停止,过程很是配合,原本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是一松,匆匆打量一番后,出言道:“尔等是何来历?如此匆忙赶路又是欲往何处啊?”
胡车儿大喊冤枉:“几位军爷莫要误会,小人名叫胡车儿,乃是城中西市的一位番商,专营产自西域的各种香料,这不,发了点小财,就想着回老家向家乡人显摆显摆。”
刘校尉微微点头,忽然诈道:“那……为何听见我等铁骑踏来,你等反而行得更快,莫非,你这车上栽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胡车儿一脸惊恐道:“这,天大的冤枉啊!天色昏暗小人哪里分得清楚,还以为是强人来犯呢,所以……呵呵,对了,这车上装的皆小人回家准备的礼物,就是些丝绸布匹瓷器茶叶之类的物件,绝对没有一丝不干净的东西,还请诸位军爷明鉴,若军爷还是不信,尽可派人查看一番。”
不等刘校尉发话,胡车儿主动道:“来人啊,统统给我打开,给诸位军爷看看。”
见胡车儿这么配合,刘校尉的警惕之心顿去了三成,表情也和善了许多,拱手道:“多谢胡掌柜配合,无奈在下军令在身,得罪之处还请掌柜的多多见谅,来人啊,给我仔细搜!”
见骑士过来翻箱倒柜,隐在人群中的巴朗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蔑笑,心道:“嘿嘿,搜吧,搜吧,若找得到,我就算你们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