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十月金秋已被岁月送走,洛阳城外那遍布满地的菊花仿佛已经知道它即将面对的命运安排似的,开始绽放出它最绚丽也是最凄美的一面。
天边,传来了闷雷声,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街上的行人也渐渐添起了衣物,一个个看上去比平日里胖了不止一圈。
罗静心将支起的小木窗给渐渐合上,扭身对还赖在榻上睡不饱的王邵嫣然一笑道:“下雨了呢,看样子今日你可好好休息一番,龙姑娘也不会来催你练剑了。”
王邵似八爪鱼似的抱着被褥,闻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皮,随即嘟囔道:“不下雨也照样不用起来,你家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天才,就她那套墨家剑法,仅三天我就学会了,龙姑娘至今还郁闷着呢。”
罗静心掩嘴一笑:“咯咯,好好好,你能耐,若不是逼着你练,你还不肯学呢。”
王邵掀开被褥,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伸了个大大懒腰后,这才打着哈欠道:“学剑只能与一人对敌,熟读兵法则可敌万人,你家相公胸怀兵甲百万,自然兴趣淡淡,不过,聊胜于无嘛。”
罗静心沉思片刻,便出言道:“这话听着耳熟,当年西楚霸王好似也说过同样的话。”
王邵立马摇头道:“娘子此言差矣,虽然吾与他皆是天生神力,但吾比他聪明啊,当然,除了这点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也不尽相同,那便是虞姬肯定没吾家娘子长的美丽动人,今儿这话我就搁这儿了,项羽若是不服,大可来寻我单挑啊!”
西楚霸王都埋土里多少年了,能来寻你单挑吗?这是明摆着欺负鬼雄呢!
但听着爱人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罗静心依然会露出她那倾城的一笑,但随即吃味的补充道:“人家项羽好歹也是用情至深的痴情男儿,就你,朝三暮四,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王邵一脸冤枉:“这不更能体现出娘子你的眼光好嘛,是不是?”
罗静心丢了个大白眼,手上也没闲着,抄起一个包袱就靠了过来,往王邵手里一塞,扭捏道:“试试,我也是第一学女红,也不知合不合身。”
“什么呀?哟,厉害了!”王邵愣了愣,随即在罗静心一脸的忐忑下解开了小包,原来里头是一件厚料的内衬,瞧模样还挺像这么回事的。
“赶紧穿上试试!”罗静心俏脸微红,似乎很期待。
试试就试试,王邵随即便套了起来,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罗静心的手艺,这哪是内衬啊,坎肩还差不多,长短袖就不提了,这下摆连肚脐都没到,扣子也扣不上。
王邵也不意外,起码衣服还是能套上的,光这点,对只会舞刀弄枪的罗静心来说就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了。
罗静心捂着小嘴身子抖个不停,那表情很是精彩,即有种做错事的害羞,又有种见了王邵此刻模样后,止不住发笑的冲动。
“挺好,挺好,只要再稍稍改改,就很合身嘛。”王邵总不能泼冷水是吧,赶紧安慰道。
“嗯,那还不赶紧褪下,拿回去回头我再改。”罗静心红着脸低声道。
正在此时,元芳忽然登门,不但将木门敲的极响,而后还吼了起来:“大人,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工坊那头终于落成了!”
吱呀一声,王邵过来开门。
元芳随即收住了声,上下打量一眼王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哟大人,您闹哪出啊,这身打扮是……”
王邵扭头瞥了罗静心一眼,正瞧见她在缩脖子吐舌头,便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了?很奇怪吗?我高兴我乐意我穿着这件衣服我暖心,怎么滴!”
一通话把身后的罗静心甜的是止不住暗送秋波,但元芳就傻了,心想:“这……什么情况,大人这是上火了?”
再看王邵,却发现他在与自己不停地使眼色,元芳这才恍然大悟,憋着笑道:“哦,大人的新衣果然别出心裁不拘一格,像小人这样的凡人,那哪儿能懂得欣赏啊,也不知是哪位姑娘手这么巧,明日,我让我家苏苏也去学习学习。”
王邵丢了一个“算你小子转的快”的眼神,便道:“羡慕吧,没用,爱心牌的,独此一家。”
罗静心红着脸插嘴道:“行了,一个个装的挺像,说这么多假话也不怕闪舌头,相公,赶紧脱了,我拿去改。”
“哎。”两个大男人一脸的尴尬。
待取衣的罗静心走后,王邵这才问起元芳:“刚说什么来着?”
元芳这才脸一肃,禀告道:“回大人,工坊那头已经全数竣工,所有的造纸工具也在今日一早运了进去,这不,赶巧下雨,我就放了让工匠们半天假,自己则来大人住处汇报情况。”
王邵算算日子,在洛阳也待了大半个月,直到听到元芳的汇报,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有些恋起了长安,特别是还有一位公主老婆在那边等着自己,便决定赶紧将洛阳这头的琐事收尾,回家数钱享齐人之福才是王道。
想到这儿,王邵便主动道:“元芳,这几日辛苦你了,既然工坊已经落成,那便迅速开工,早一日开工,早一日赚钱嘛。”
元芳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递给王邵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给大人过目了,这些是工匠们试做的样纸,生产的纸张样式和规模,还得大人您来拿主意。”
王邵连忙打开竹筒,从里头掏出了十来张不同样式的纸张,有薄如蝉翼的窗纸,有书写用的顶级宣纸,有印刷用的书纸,有祭祀用的黄纸,有糊灯笼的各色彩纸,琳琅满目各色各样,当然,其中还有王邵最关心的厕纸。
这么多样式,确实会让人生出挑花眼的感觉,但王邵有他的想法,直接抽出三张,举着第一张郑重嘱咐元芳道:“工坊的第一步便是要提升商号的知名度,所以这种微微泛黄却比同行更白的宣纸绝对会大有市场,因此,必须量产!”
抄起第二张:“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后,订单肯定不少,但比起前期投入依然是杯水车薪,为了尽快将资金流动起来,所以第二步我们便要做大,这种印刷用的书纸也少不了,正好,咱长安工坊藏了许久的活字印刷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第三张:“只待洛阳纸厂成为大唐数一数二的供纸商号,便自然而然成了造纸业的领头羊,到时候,洛阳纸厂再开足马力就造这种纸,纸张轻柔不伤皮肤,简直大爱啊!”
元芳见王邵将第三纸贴着脸摩擦,不知怎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瞧王邵那陶醉的神色,咋跟看见初恋似的。
“呃……大人,这种纸又不能写字,若不是大人您执意要,老工匠都快撂担子不干了,皆说这种纸什么都不能干啊!”
“嘟,闭嘴,你懂什么,这可是神器,能让咱们大唐向文明社会迈进一大步好不好,算了,看你的模样,说了你也不懂。”王邵有些义愤填膺。
“呃,大人,那这纸能干嘛?”
“咳咳,我将它命名为厕纸,现在懂了吧!”
“厕……厕纸!?”元芳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纸上茅房?大人心还真大啊,万一被读书人看到,绝对会被推进小黑屋打死,没跑了。
“对啊,有了它,你就不用再苦着脸如厕了,特别是像你这般得了痔……”
元芳就跟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蹦了起来,伸手就捂住了王邵的嘴,紧张道:“大大人,这事儿可以不提。”
王邵打掉他的大手,乐道:“呵呵,好,不提,拿回去试试你不就知道了。”
随即又道:“都记住了?就这三种纸量产屯货,其他的皆按订单数目走。”
“是,记下了,回头就去通知工匠。”
元芳收好那三张纸,便暗暗留心最后一张,心里盘算着听从王少邵的意见,回去定要让工匠们先赶制一批出来,亲自体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