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兆龙原本是一农家子弟,家中有兄妹三人,他是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在方兆龙上小学三年级时,他所在的村庄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暴雨,大暴雨诱发了山洪,他们的家就在大山的山腰之上,当他们一家人还在睡梦之中时,席卷而来的山洪瞬息之间就将他们一家人连同房屋全部埋到了地下。
方兆龙从泥土中拼命往外爬,无奈自己的右脚被塌下的房梁压住,始终无法爬出来。
他呼喊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抬头大声叫着自己的爸妈,叫着弟弟和妹妹的名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天上的雷鸣,还有滚滚而下的泥沙、雨水。
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山上的泥沙此时更是如猛兽一般向着他的头顶压了过来,他被吓得大叫一声,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也许是疲惫到了极点,他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而救援的人员也已经从那废墟之中挖出了自己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尸体。
他听到其中一位救援人员说,“就剩下一个小男孩,其他的,全部都死了。”
他知道,那人的话,就是在说他,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嚎啕大哭着跑向了自己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的身旁,大叫着爸妈……
然而,一切都已经成为定数,无力回天。
救援人员都不住叹息,其中一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对救援队的队长说道,“说来也奇怪,小男孩的身上满是泥沙,而且,山洪和泥石流爆发的时候,应该是半夜,小男孩应该也和他的家人一样,正在睡觉,而且,他们的房屋只是两间简易的瓦房,没道理其他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着,并且,在我们发现他时,他似乎已经被人从泥沙之中拉了出来。”
此话一出,那队长扶了扶大黑框眼镜,“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如果是路过之人出手相救,没道理不去救其他人啊?而且,我们也没收到任何求救电话,是今天上午有人经过,直接到派出所报案,我们收到通知才过来的,我听派出所的人说过,那报案的人是外村人,说自己今天一大早才出门,一出门就看到了这出惨剧,于是就到了派出所。”
“那……”队员似乎心中还有疑问,只是,无论如何,似乎都解释不通,也许,这只能归因于天意吧。
但队员却想到:看小男孩的样子,不像是自己爬出来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现,他周边的泥沙有被刨开的痕迹,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就算雨水再大,但如果自己爬出来,周围的泥土肯定会有至少一条被压实的路线,如果是被人救起,那踩压的脚印必定不会轻易消失。这,就真的奇了怪了。
队长带着那名队员走到了正哭得伤心的方兆龙跟前,温和地微笑道,“小弟弟,别伤心了,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是怎么爬出来的?”
方兆龙此时伤心正甚,却也知道是这些人挖出了家人的尸体,于是,也就哭着答道,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泥沙冲下来时,他感觉就要往自己的头顶压来,自己就被吓晕过去了,只是,在自己快晕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团白色的光,那白光之中,好像有一张老人的笑脸,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看见,也可能,那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队长一听,只道是小孩子被吓糊涂了,想起了某个童话故事中的桥段,加上自己当时因为紧张产生的幻觉,于是随口说了出来,也不往心里去。
事已至此,救援队的人也不再去一探究竟,因为,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将这个小孩交给村里或者镇里,他们也该回去了。
队长和那位队员安慰了方兆龙几句,转身就下山走了。
走出了不多远,那名队员转身看了方兆龙一眼,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无限疑惑。
后来,村里和镇里替方兆龙办理了家人的后事,因为他没有其他亲戚,于是,按照政府的安排,他就被送到了镇上的孤儿院。
到了孤儿院,方兆龙因为一夜之间失掉了所有家人,尽管曾经家中贫苦,也常会被父母打骂,然而父母之爱毕竟出自真诚,和孤儿院比起来,家,就是天堂。
他一直郁郁寡欢,小小的心灵受到的创伤实在太过巨大,他曾经是很活泼的小男孩,然而,自打那一次事故以后,他如改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也不愿意笑。
也正是因为他不合群,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玩,他常常会遭到其他小孩的围攻和欺侮,尽管他个性刚强,奋起反抗,然而寡不敌众,每一次都是他吃亏。
但是,当院长和老师们问他受伤的原因时,他却一个字也不愿说,只是双眼放出敌视的光,拳头握得紧紧的。
有一次,他又遭到一帮大男孩的围攻,那是在孤儿院的后院,距离院长和老师们办公的地方很远,他拽紧拳头,就要和眼前的一群人拼命。
然而,在他打伤了其中一个大男孩后,对方的气氛更甚,几人合力,将他压在身下,逼他学狗叫,他紧紧咬着牙关,打死也不开口。
对方男孩们拳头如雨点,往他的身上不断招呼。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已经疼痛和疲惫到了极点,那群男孩似乎也怕打出事情来,于是,纷纷对着他一边笑一边撒尿,他想站起身来回击,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
待到男孩们走后,他慢慢爬了起来,一步步很艰难地走向了后院的一棵大杨柳树下,刚才未曾流出的泪水,此刻涔涔而下。
他哭叫着爸妈,哭叫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心中的委屈如大河一般悠长。
忽然之间,太阳光十分耀眼,比刚才那一阵似乎强过了好几倍。
在杨柳树的边上,不知何时,已经缓缓生出一团白雾,雾气散开,一位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擦干自己的眼泪,定了定睛,发现眼前的确是一位笑脸老人,而且,这老人似曾相识。
他仔细回想前情,蓦然间记起,眼前的老人,就是那天山洪暴发、泥石流倾泻而下时,自己半睡半醒之间见到的那位。
他尽管年幼,却始终是孩童心性,也顾不上诸多顾虑,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上前说道,“爷爷,我见过您。”
那白发白须的老人还是一脸慈祥的笑,“你叫方兆龙?”
“嗯,我叫方兆龙。”
“孩子,你受委屈了。”说罢,老人长长叹息。
方兆龙一听老人温柔的话语,心中的委屈瞬间又喷发出来,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呜呜呜哭了出来。
“孩子,天命难违,不要过于伤心了。今后,你父母不在,爷爷会照顾你的。”
方兆龙一听,如漂泊在无边海洋上的小舟,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港湾,他一下子就扑倒了老人怀里。
“那些小孩经常欺负你?”老人抚摸着他的头问道。
“嗯……”他的委屈被老人说出,心中的凄苦更甚,哭得也更加伤心。
“放心吧,今后,他们再也不能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