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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换钱要找王掌柜

三月桐子花 蔡垣 5803 2024-07-11 13:10

  老何回到山上,他不知从何说起,他不敢开口,还是永秋先说:‘你带走了两个崽崽,只回来了一个,你总得说说吧!’。

  老何说:‘我想:三个崽崽不好弄,妈那边要留一个,我就把江战留下了’。

  永秋说:‘把江抗也留下不更好,把两个包袱都甩出去!’。

  老何说:‘江抗八岁了,还可以帮帮妳照看一下老三呢!’。永秋厉声地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走的时候,就打好了这个主意!’。

  老何说:‘那倒没有,我妈是要把两个都留下,我不同意,后来爸来两边劝,才留下江战的’。永秋哼了一声:‘哼!你们走时,我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老何长长的叹了口气,回来的风波总算平息了。老何到了家,自然要多做些事,以弥补出去给家里造成的负担;这次贩运桐油,赚的钱赎回了房子,陈玉珍又要进货,资金周转不开了,得想法子。

  靖南这边有桐油,汉口那边又需要,桐油的生意就接着做。老何下山来和老赵商量,陈玉珍的意思:‘你们不带小崽了,就一个人去,老赵在汉口摔了一跤,回来腿还疼呢!’。

  老何也是这个意思;老赵叫玉珍把钱清点一下,看有多少钱?。

  陈玉珍说:‘只能拿出一千,要是不够的话,把藏经阁的钱拿点出来’。老何说:‘一千少了一点,桐油就要三四百,路上还要用,老丈人那里一百,江文华那里一百,龙生的钱还没有给,重庆进货、只能用卖桐油的钱了’。

  陈玉珍说:‘找永秋他爸借点不行?’。老何笑道:‘不行,人家会把我们看白了,另想办法吧!’。

  老赵用手、指了指观音阁的方向,他低声地说:‘那藏经阁…’。不等老赵说完,老何就抢过去说:‘你别打那个主意,不到山穷水尽,不要动它’。

  老赵说:‘那么多钱,放着干啥,我又拿不出来,又没地方借,真是一分钱难倒了英雄汉了,要不叫龙生在重庆等着,用卖桐油的钱进货,这样龙生就得在重庆等半个月’。

  老何说:‘那是下策,还是到了重庆再说,借不到就等半个月’。

  到了十一月,农历还是十月,过了立冬,已经有了凉意;老何和龙生,装了桐油,套上马车就走;这次是骡子驾辕,马在边儿上拉着,爬坡都不费力;马车前面有个长凳,并排可以坐两个人,老何坐在改装后的马车上,感觉很好。

  走了七天、到了重庆,老何跟丈人说了上次生意的情况,钱被家里用了,永秋爸疑惑,照说开药铺…,老何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儿,丈人说:‘赎回就好!’。

  丈人沉思了一会儿,他说:‘钱不是问题,不就是半个月唦!我们凑凑,你不用管了,货弄好了,叫龙生拉回去就行了’。

  老何心想:还凑什么呀!,拿得出来,和我们做了七八年生意,赚了不少。

  永辉把文华叫来,问他船期,他说是大后天,老何就不等了,决定不和货一起走;他把钱给了文华,就把他打发走了;青山和丈人商量钱的事儿,是带纸币,还是带银元回来,还是到邮局去汇款?。

  老丈人问了汉口那边的行情,他说:‘邮汇是不行的,经过邮政局,人家都知道了,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行!带银元太重,还不一定能换到,要不,你就换成金条吧!找一个可靠的人去换’。

  第二天,老何背着小背篼,拄着打狗棍,就赶船走了。

  江面上风大,又过了立冬,在船上已经感到寒冷,他就穿上长衫,头上包上帕子,成了一个典型的农夫;路上,顺风顺水,没有几天、船就到了汉口。

  到了家,江战见了爸爸,抱着爸爸的腿就哭,老太太又忙拿来点心,江战顿时止住了哭,爸爸问:‘婆婆好不好哇?’。江战说:‘婆婆好’。青山妈说:‘小伢乖!’。青山笑道:‘有奶就是娘呢!’。他哄江战,‘过几天我去把你妈接来’。

  青山见上次跟来的姑娘在厨房,就问老爸:‘那姑娘伢还没走啊!’。因为上次回来太忙,还没有顾得上来过问。

  青山爸说:‘走哪里去?、走,你还不知道她叫啥名儿吧?,叫林玉稚,父亲死了,抵债到曾家,做小姐的丫头,曾家在三民路一带,还有点名气,有好几个门店,生意做得大,讨了几个姨娘,子女些不争气,多是红楼梦里薛蟠、薛大爷那样的纨绔子弟,正好你二妹快生了,先服侍她;小林家在四川冇得人了,她不想回去,又怕曾家人看见,只叫她不出门;这次的桐油不送商行了,送商店价钱好点’。

  老何想了想,他说:‘是这个理’。

  到了接船的日子,有财来说:‘没有车子,修好的人家接走了,坏了的还没修好’。

  老何说:‘没关系,叫板车,码头的挑夫也不少,我一个人怕招呼不过来,你还得去’。

  第二天下午,有财来了,他们就早早地到码头去等着;还好,今天的船来得早,船停稳了,只见江文华就蹿上了栈桥,一看那满脸的笑容,老何就知道,一切顺利。

  老何马上点了七八个挑夫,跟文华到船舱里去把桐油挑上来,这里再找等在边儿上的板车,来了三辆板车。

  桐油挑上来了,装车捆绑停当,就给挑夫开了工钱。老何问江文华:‘要不要去吃饭呀?,江文华说:‘你们去,我还有事儿’。

  老何心想:‘他还有什么事儿呀?,也许还夹带着其他货物,就不勉强他了’。

  老何和有财、领着板车沿中山大道,从上往下走,沿途,问了几家商店,有要十篓桐油的,也有要八篓桐油的,只问了三家,就分发完了;价钱嘛!八角一斤,都是现钱,有八十多万,好在都是大钞,也没有多少。

  有了钱,老何就问有财:‘能不能换成大洋,或者金条呀?’。有财说:‘你想,我一个工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哪知道换大洋和金条呢?,你这钱放在背篼里,大意不得呢!’。

  老何说:‘人家看我是个农夫,哪个想到里头有钱呢!’。

  到了火车站,翻过天桥,就到了鲍有财家,老太太见了,十分地高兴,她是把青山当儿子看的。

  云军问伯伯:‘爸爸怎么不来呀?’,伯伯说:‘这次我来,下次就是你爸来了’。青秀说:‘不知道你要来,没什么菜,将就点!’。

  吃了饭,老何把钱拿出来,给了有财五万,有财吓了一跳,他说:‘这!这是干什么呀?’。老何说:‘上次赚了钱,拿去赎房子去了,这次赚了钱,大家都分点,现在生活都很艰难;这个钱放不得,不用的话、最好换成银元,那个经放’。

  天黑了,老何要走,有财要去送,老何不让他送,青秀说:‘背篼里有那么多钱,一个人走怎么行?,我和云军去,我还有好多事儿要问你呢!’。最后是青秀和云军把老何送到家。

  回到家里,青山就和老爸商量换钱的事儿,老爸沉思了半天,他说:‘走!去找王掌柜去’。青山问:‘哪个王掌柜啊?’。老爸说:‘就是典房子的那家’。

  两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走了约半小时,到了一个巷子,找到王掌柜家;房子倒还大套,可灯光昏暗,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的那种气派;见了面,老何才看清这个王掌柜,圆润的脸透着红光,已经谢了顶,经过修整的八字胡,看来是一副福相。

  青山接过王掌柜递过来的烟,在点火时,青山感到、王掌柜在打量他;先是闲扯,王掌柜叹了口气,他说:‘哎!看来只有到香港去避一避啰!’。

  青山爸说:‘你可以把钱带走!,可家大业大,这房子店铺,可是带不走的’。老何问道:‘人家告发,可有证据呀?’。

  王掌柜说:‘有什么证据?,我一个中国人,能跑去当走狗汉奸,我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不会去做辱没祖宗的事儿,何先生是知道的,这个做生意,是要四下走动的,日本人在这里,你得开良民证,货物进出,都是要证明的’。

  何青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呀?’。王掌柜说:‘没有什么把柄,那日本货又不是我一家卖,这算什么把柄?。就是抗战前,还不是到处都有日本货’。

  青山说:‘你跑了,这个汉奸的名儿就坐实了,你那些房子店铺,就保不住了,如果不走,说你是汉奸,又拿不出什么证据,那怕什么呢!,如果在汪伪政府里没有署职,又没有祸害民国百姓的事儿,那怕什么呢!’。

  王掌柜说:‘千里当官是为求财嘛!,他整了我,家产就要充公,人要坐牢,他们好中饱私囊’。

  青山说:‘如果没有把柄,就不用怕,你越怕则嫌疑越大,经手的官员,没有根据,可能也不会乱来的,当官不就是为了求财嘛!,你十根金条就能封上他的嘴,不行就来二十根,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王先生心里,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说:‘蚀财免灾嘛!,二十条小黄鱼,也不过几百大洋’。他心里恢复了自信,就问青山爸:‘何先生有事儿吗?,你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青山爸说:‘手里一大堆纸钱,我家青山要出门,想换成金条’。

  王先生说:‘可以,不过,何老先生,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就按市价换给你,进和出是有价差的,不会让你吃亏’。何老先生说:‘这个自然’。

  青山就把背篼里的钱拿出来,他说:‘请王先生点点’。王先生点点头,就熟练地清点起来,都是大票,一会儿就清点完了,然后他双目闭上,嘴唇颤动着,他在心里打着算盘,然后他说:‘我退你三千二百,四十二根小黄鱼’。

  青山爸说:‘退那样嘛!你还不收点辛苦费?’。

  王掌柜说:‘生意归生意’,他就数了三千二交给青山,他又进屋去,拿出金条来,一根一根地数给青山;临走时,青山爸再三地道谢。

  王掌柜压低了嗓子说:‘过去我给你弄货,我还猜不出流到哪里呀?,大家都不要把窗户纸捅破了,你是应他人所托,我是为了赚钱,各得其所,你说那危害党国民众的事儿,我能去做?’。

  告辞了王掌柜出来:青山说:‘他只是一个商人,听他口音,好像是下江人呢!’。青山爸说:‘是宁波人,精明得很’。

  何青山在汉口街上、到处去转悠,他想看看、这里有什么货能贩到重庆,也好赚点路费,转了一天、一无所获;在汉口还有几天时间,他就带着江战,青海家的云军,还有青秀家的孩子,到中山公园、民众乐园去玩。

  青山想起了武大,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次既然来了,他一定要去看看。

  他到了校区,从珞珈山的西头上山,沿着山脊,走到东头下山,到了东湖边,看着浩瀚的东湖,他感慨万千,过去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他快走了,把孩子们带到老通城去吃三鲜豆皮,吃完了,把云军和青秀家的孩子送回去,刚回到家,就见王掌柜来访,青山忙去泡茶,王掌柜忙阻止他说:‘不喝,不喝,不泡了,我是来有事的。

  他说:‘今天上午,有人来我家,问我,这八年抗战、你都做了些么事?,我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人家撂下话,说有人把你告了。下午又来一人,说是他们处长要听听你的申诉,在楚天酒家吃饭,你不要去晚了,还有马太太也要去。这个楚天酒家我知道,也不顶尖,处长是谁不知道!,马太太是谁也不知道!真是急死人,带多少钱去呀?,少了不行,多呢,也不知道该带多少’。

  青山爸说:‘我说嘛!,总是谈条件,少不了出点血,才过得了这一关’。青山沉思不语,王掌柜说:‘平时一心扑在生意上,没有朋友,青山老弟,你一定要帮我一把’。

  青山笑道:‘如有力气活,没有二话,帮他人就是帮自己嘛!;但你摊上这事儿,我真无能为力,我小小一个平民百姓,我是无职无权又无钱,怎么帮呀?’。

  王掌柜说:‘你的根底儿,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见多识广,去给我做个伴,见机行事,给我壮壮胆,到时给我出出主意’。

  青山爸说:‘王掌柜为人厚道,老实人怕见官,到时话都说不清楚,你去给他壮壮胆’。青山说:‘现在是什么人都不清楚,怎么帮嘛?’。王掌柜说:‘陪着吃顿饭,好吧!,过一会儿我再来叫你,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青山爸说:‘是人家请你吃饭,你带张嘴去就行了,还回去准备么事?’。

  王掌柜说:‘何兄,不要这样说,我在想那金条,应该拿多少?,怎么带?,拿小箱子还是用袋子装?’。

  青山说:‘你真是没有主意了?,带什么带?,现在情况不明,拿那么多钱做么事嘛?’。

  王掌柜对青山爸说:‘那就不带了’。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又去了一趟厕所。青山在心里直笑:‘跟骒马一样,上不了战场’。青山爸说:‘青山,你就去一趟吧!’。

  到了四点半钟,王掌柜来了,青山就跟着王掌柜出门;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楚天酒家,王掌柜问了领班,领斑就安排他们、先到楼上喝茶。

  走上楼梯,在楼梯的转弯处、见摆了一个牌子,‘楼上雅座’。

  王掌柜和青山到了楼上,楼梯口就是一个厅堂,一圈的沙发;王掌柜和青山刚坐下,服务生就送来了香茶,两人坐在沙发上,只是喝茶,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楼梯口下面、传来了女人的欢声笑语,‘哎呦!马太太,你怎么会来这些地方来哟?’。接着,另一个女人回答,‘哎呀!张太太,是你呀!啊!今天我小弟请客,非要我来做陪!’。

  领班露头了,他领了几个人上来,前边那个什么长官,王掌柜是见过的,两人连忙起来,青山看王掌柜衣衫有点抖,就扯了他一把,他说:‘怕么事嘛!’。

  长官上来后,先让一边,等马太太上来了,他就对马太太说:‘这就是王掌柜’。王掌柜连忙躬身致敬,马太太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挥手说:‘走吧!’。就朝那大包间走去,大家跟着她,前呼后拥地就进了包间。

  大包间中间是大餐桌,靠背椅,四周是沙发,沙发前面还有茶几。领班进来,在长官耳边耳语了一阵,叫长官啐了一口,‘呸!’。长官说:‘你没长眼?,马太太在这里’。领班就灰溜溜的走了。

  马太太用手招长官过来,她问:‘说么事嘛?’。长官有些尴尬,他说:‘这个…他来问,要不要人来陪?’。

  马太太笑了,长官说:‘马太太妳看那边,留声机也有,还有京胡,哦!马太太,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马太太说:‘吃了再走嘛!’。长官说:‘不了、下次我再来向马太太敬酒’。说完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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