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云书妈正准备去打桐油,走到门口,看到远处有一群人奔这里来,现在眼睛有些花了,看不清是什么人,她就带上门,要去打桐油;她才出门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伯妈,要出去呀?。
云书妈转过身来看,是胜利紫云他们,云书妈没有看到云书,就问胜利:‘云书呢?’。胜利说:‘没有来,修汉丹铁路去了’。
云书妈领着他们进屋,到了屋里,云书妈一个一个地看,‘哦,铃铃来了,妍婷也回来了’。
她凑过身去,对妍婷小声说:‘妳爸病了?重呢!,在楼上,快去看吧!’。
本来妍婷到家了,兴高采烈的,听云书妈这么说,就像是晴天霹雳受到了打击,她大喊着:‘爸!,我回来了!’。声音有些凄惨,她赶忙上楼,胜利也跟了上去。
云书妈见到紫云,就问她:‘云书呢!,怎么没回来呢?’,紫云说:‘支援社会主义建设,修汉丹铁路去了’。
云书妈看见龙妹,就对她说:‘你们上楼去看看妍婷她爸吧!,哦,云军和江战也没回来,江战他妈也病了’。
大家上了楼,看到妍婷他爸,病得都变了模样,眼睛变大了,脸变窄了,妍婷趴在他爸身上哭,妍婷妈说:‘不要紧,明天我们上观音阁去上香,灵得很,过几天就会好的!’。
云书妈把建国和胜利叫下楼来,她掏了十块钱来给建国,叫给云书爸拍个电报,就说人已到了靖南,免得他们那边担心。
建国走后,云书妈问胜利:‘你们拉板车还不够,还要去修铁路,是没有零用钱了?,是不是呀!,哦,妈都不要了…’。
胜利连忙说:‘是去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市里规定,大学男生,高中男生,哦,成千上万呀,都去修铁路,没有报酬,只管吃饭,都得去’。
云书妈问:‘不去不行呀?’。胜利说:‘当然不行’。
云书妈说:‘你妈也病了,不算重,和妍婷她爸的病不一样,妍婷她爸是打摆子,你妈说是伤寒,还能起床做事’。
胜利说:‘打摆子有哪样嘛!,我也得过,怎么陈叔的摆子打得这么厉害?,人都变样了,我妈是伤寒,是什么病呀?’。
云书妈说:‘要你爸才懂,我怎么懂呢!,看样子不会有事儿,今天就不要走了,明天我们一起走’。
建国回来了,他说电报发了,他把剩下的钱,交给云书妈就交差了;云书妈叫建国上楼去,把他们都叫下来,一大屋子的人,病人心里烦。
龙妹下来了,云书妈给龙妹说:‘想爸妈了吧?,快回去,妳妈每天都来看陈叔,明天我们要上山去看胜利他妈,妳问妳妈去不去?’。
龙妹走后,胜利问:‘龙叔不是在区里吗?,怎么搬城里来了呢?’。云书妈瞥了他一眼,她说:‘去年他们区里搞得好,说是没有饿饭的,你姐夫就把他调回来了’。
胜利问:‘去年梁县长,不是进农场劳动了吗?怎么没事儿了?’。
云书妈说:‘是去学习,你当只有你们学生才学习呀,干部些也要学习,你姐比他强,在陈家沟,人家都说她好,现在也回卫生局了,唉!怎么没有看到文辅文弼呀?’。胜利说:‘他们下了车就回家了,呵!现在不一样了,穿得比我们还好呢!’。
云书妈说:‘这两个崽有福气,你上去吧!,和妍婷陪她爸去,紫云和我买豆腐去’。
紫云到厨房拿了一个大碗出来,云书妈说:‘小了,拿个大瓦盆,十多块豆腐,哪里装得下’。
紫云到厨房去换了瓦盆,在街上才追上云书妈,她在后边说:‘婶儿,瓦盆拿来了’。
云书妈说:‘热天还叫我妈呢!,现在不叫了?’。紫云红着脸,又叫了声妈,云书妈答应了,她说:‘唉,我爱听!’。她叹了口气说:‘叫了妈、也是干妈,除非你做我家媳妇,那才真是妈呢!’。
云书妈转过脸来说:‘就做我家媳妇吧!,啊!’。紫云红着脸说:‘你也做不了他的主,云书嫌我笨呢!’。云书妈说:‘云书就这点好,听妈的话,他敢嫌你,这么勤快的媳妇,长得又俊俏,和龙妹妍婷差不多,到哪去找呀?,就这点好,我很满意,特别勤快’。
买了十五块豆腐,有十来斤呢,端着很费力,云书妈借了一个大背篼,叫紫云背着,在回家的路上,她开导紫云:‘你看背着就一点儿也不费力了,一个人,手要勤,嘴也要勤,妳看人家年纪大了,该叫大哥就叫大哥,该叫大叔的就叫大叔,这样就亲近了,好借背篼不是,多说几句话,也不花钱’。
回到家,见门开着,屋里站了几个人,是施婶儿领了两个儿子来看云书妈,他们见云书妈回来,赶忙把门关上,施婶说:‘这两个不懂事的娃,和胜利一起回来了,先要来看伯妈才对嘛!,到了就先跑回去了’。
云书妈说:‘他们要是先来看我,我就要说他们了,应该是爹妈在先,伯妈在后才对’。
接着她就介绍紫云,‘这是胜利二姑家的姑娘,叫杨紫云’。
施婶儿说:‘唉!云书没有回来,你有这个儿子才有福气哦;几十年了,在那么大的都市,他家叔叔都能找到,还找到了靖芳家的老房子,以后定能做大事,文辅他爸说了,云书不简单,是栋梁之材,你看,他想这个办法,叫大姑家收养,把学校粮食户口都解决了,姓也没改,这叫什么收养嘛!他爸说,等以后云书回来,要给他磕头呢!’。
云书妈惊喜地说:‘啊!都弄好了,我还担心呢!,也碰巧了,紫云他大姨没生育,他们大户人家,要两个娃,也是通情达理的。
这时门推开了,龙妹露出头来,她说:‘伯妈,我妈来了’。夏腊梅也跟着进来,龙妹妈进屋来、见了紫云,她没有见过,就问云书妈,‘这是云书的媳妇呀?’。弄得紫云一个大红脸,龙妹连忙说:‘妈,你不要乱说,这是胜利二姑家的紫云’。
云书妈说:‘人家紫云可是千金小姐,父母都是大干部,我家云书、真有那个福气就好咯’。龙妹说:‘人家紫云可不是小姐,每天都给云书打洗脸水、打洗脚水’。
紫云马上辩解说:‘是我和妍婷起得早,烧一锅水怎么办?,不给他打就要倒了’。云书妈拉着紫云的手说:‘女儿,妈就喜欢你勤快’。
龙妹妈说:‘真是叫妈了,云书妈,妳好福气,我知道妳想女儿都想疯了’。云书妈说:‘干妈就不是妈了?’。
施婶叫文辅把门关上,她说:‘亲家母病了,明天我们要上山去,有些事儿还要找他们商量呢!’。
云书妈问:‘有哪样事情嘛?还要到山上去商量!’。文辅妈到门口看了看,没人来,她才小声说:‘那边上了户口,这里的户口怎么办?’。云书妈说:‘这里的就不要了’。龙妹妈说:‘你交给江抗,叫他到公安局去消了’。
她们商量明天去烧香的事,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到梯子岩观音阁上香去。
第二天,这一干人马,背着背篼,提着提篮,就上了路;胜利对云书妈说:‘伯妈,我们先走着,你们年纪大,就在后面慢慢走吧!’。
胜利归心似箭,想早点去看有病的妈,只有紫云留在后边,跟着云书他妈走。
到了梯子岩,胜利在前走,他要从山坳上山,龙妹就叫住他,龙妹说:‘胜利,那边要多走十里地呢!我们就爬梯子岩上去算了’。
胜利说:‘我倒没有什么,就怕妳们滚下来呢!’。妍婷说:‘还是爬山快点,小心点就是了’。
到了半山腰,胜利停了下来,他说:‘你们走前头吧!’。龙妹说:‘都快到山上了,你就走前面吧!’。胜利说:‘不是,我要走前头,你们就要遭报应呢!’。妍婷问:‘什么报应?,马上就看到菩萨了,有菩萨保佑呢!’。
话刚说完,只听‘轰’的两声响,从头顶惯将下来,犹如晴天的霹雳,把大家都震懵了,是胜利放了两个响屁,顿时、骂声一片。
龙妹叫文辅文弼去抓住胜利,叫他叼着鞋走,妍婷忙说:‘不要闹,滚下山去不得了’。龙妹说:‘妍婷,就妳护着他,妳要跟我们说清楚’。
胜利说:‘姐,我还没说妳和云军的事儿呢,大哥不说二哥,两个差不多’。龙妹大怒,她吼道:‘你看我到山上怎么收拾你?’。
胜利说:‘妳们的妈是两姊妹,妳们是表亲,不相互护着,还要互撕,叫大家看笑话’。
梯子岩、也就是几百米高,几个人打打闹闹,一会儿就到了山上;胜利进了观音阁,见了妙青师父,他拿出米和油说:‘这大袋子米,是施主任家拿来的,这几小袋嘛!、是几个老太婆拿来的,她们一会儿就到,是来烧香拜佛的’。
妙青师父要问清楚,她说:‘你说清楚,是哪几位施主?’。胜利说:‘云书他妈,妍婷她妈,文辅他妈,还有龙妹她妈’。
胜利走了,妙青就进屋里去烧开水准备泡茶,胜利领了几个姑娘到了家,走进院坝,他就甩掉背篼,大声地喊着妈,就跑进屋里。
胜利妈昏昏沉沉的,只听到有人说话,也不知道在喊什么?,胜利就扑到妈的怀里,他喊着:‘妈,我是胜利’。
胜利妈这才醒过神来,她说:‘哦,是胜利回来了’。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是朝思暮想的儿子回来了,她抱着胜利问:‘你二哥呢?’。胜利说:‘他们修铁路去了,没有回来’。
看到这对母子相聚,几个姑娘都哭了,妍婷走近了,拉起胜利,她坐在床边,对胜利妈说:‘伯妈,我是妍婷,我们一块回来的’。胜利妈看着站着的龙妹问:‘唉!屋里太暗了,那个是哪个嘛?’龙妹忙上前来说:‘伯妈,我是龙妹’。
铃铃站在后边,她上前来说:‘伯妈,我是铃铃,我们一块儿回来看妳的’。胜利妈想不起来了,‘铃铃’、谁呀,哦!过了一会,她想起来了,就是夏天回来,和江战在一块儿的铃铃,啊!姑娘不错,她就问:‘江战怎么不回来呀?’。
胜利说:‘刚才我不说了,江战,云书,和云军都去修铁路去了,回不来’。胜利妈问:‘怎么?,钱不够用呀?’。胜利说:‘不是,是支援社会主义建设,一直要到腊月二十九才回来,去修一个月’。
这时,胜利爸和江抗,花靖芳回来了,胜利爸看见甩在院坝中的背篼,他知道胜利他们回来了,他就对江抗他们说:‘胜利回来了’。
听到院坝里有人说话,大家连忙出来,胜利在门口说:‘爸,我回来了’。江抗问:‘云书没有回来呀?’。胜利说:‘云书、云军、江战都没有回来,他们修铁路去了’。胜利爸看了看后边站着的一群姑娘,还有文辅和文弼,他就说:‘都回来了,好哇!’。
花靖芳挺了个大肚子,向文辅和文弼招手,文辅和文弼就过去了;胜利说:‘云书妈,妍婷妈,龙妹妈,还有文辅他妈,要来烧香呢!,都快到观音阁了,是来给我妈和妍婷她爸求佛的’。
胜利爸说:‘好,好,我们也一块儿去吧!’。他就吩咐江抗:‘拿二十斤米吧!’胜利说:‘我们都带了,米、油和豆腐’。
胜利爸说:‘香火钱,现在拿钱都买不到粮食,庙上靠什么?就是这点香火钱’。
胜利他爸到了庙上,妙青师父就把大家请进屋里喝茶,喝了一杯,刚续上开水,就听到外边有人说话,文辅进来报告:‘伯妈她们来了’,妙青师父就赶快出去迎客,把女宾都请进屋里用茶。
云书妈把胜利爸拉到屋角,她小声地说:‘秀川的病,没有多大起色,好像还越来越重了,一天就一碗稀饭,说话都没有力气,聂婆说,河街那个张木匠,得的病和秀川一样,到观音阁烧了三次香,拜了三次佛,病就一次比一次好,烧完三次香,病就全好了;刚好胜利、妍婷她们回来了,我们就一起上山来烧香拜佛,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
胜利爸环视了一下周围,他小声地问:‘妳也信这个?’。云书妈说:‘你不信又怎么样?,那药没有多大力量,到这时,也就是有病乱投医了,药力不行,只好求佛,这样大家心都好过一点’。胜利爸说:‘那好,求佛保佑吧!’。
妙青师父拿了一大把香,还有几对红烛,就领着大家上了大殿;到了上面,先点着了红烛,照得大殿十分地亮堂,接着上香,云书妈说:‘我们拜佛许愿,人多口杂,我来代表’。
云书妈站在菩萨的前面,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三跪九叩行大礼;云书妈完了,接着小辈给菩萨磕头,先是铃铃,按大小依次是龙妹,胜利,妍婷,紫云,最后才是文辅和文弼,云书妈做完这些虔诚的佛事,心情十分舒坦,在她看来,只要菩萨保佑,什么病都能根除。
走到下面的院坝里,江抗扛着粮食来了,胜利爸说:‘我看柴也剩得不多了’。他对江抗说:‘有空了,用马驮几捆劈柴过来’。
这时,又一班人马走进山门,有背背篼的,有提提篮的,装满了粮食供品,为首的是寒居士,城里有名的阴阳风水先生,云书妈是认得的,就上前去打招呼,寒喧了几句正要走,寒居士问:‘赵嫂,烧了香,抽签儿了没有啊?’。
云书妈说:‘没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抽了’。
寒居士说:‘预卜凶吉,也好有个准备,还是抽的好!’。云书妈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喊走到山门的妍婷妈,‘回来!’。
胜利和妍婷听见云书妈叫,也跟着妍婷妈走了回来,云书妈说:‘来都来了,还不摇个签儿看看’。
几个人就跟着寒居士上了大殿,等寒居士上了香,云书妈拿了签筒,交给妍婷妈说:‘妳摇吧!’。妍婷妈拿着签筒摇了几下,摇出一个竹签来,大家看了,没有出声,是下下签。
寒居士把地上的竹签捡起来,放到签筒内,云书妈叫妍婷去摇,寒居士说:‘不用摇了’。妍婷还是把签筒拿了过来,她使劲儿地摇着,直到蹦出一支签儿来。
大家看了掉到地上的竹签,不禁大惊失色,还是下下签;云书妈就叫胜利到妙青师父那里拿香来,胜利走后,寒居士说:‘这个签儿兇险一些,知道了,也不是没法子,对冲一下,驱除邪恶,也可逢凶化吉’。
胜利拿香来了,云书妈又上了香,她磕了头又作揖,她特地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要把手擦干净,免得对菩萨不敬,亵渎了圣明,她庄重地拿来签筒,双手捧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摇着,来了三个回合,摇出一支竹签来,大家都看了,也是下下签。
她嘴里嘀咕着,这是给永秋摇的,她还不死心,又叫胜利来,她说:‘给你妈抽个签’。于是胜利就像刚才云书妈那样,正冠整衣,然后三跪九叩,又擦了擦手,才拿起签筒来摇;哎!又是下下签。
云书妈脸色难看,她问寒居士,有什么法子没有哇?,寒居士说:‘刚才不是说了,以喜冲邪,就能逢凶化吉’。云书妈急了,她说:‘寒哥,你就说怎么逢凶化吉嘛!’。
寒居士说:‘阴阳五行里,是以阳克阴,你们家现在有什么災难呀?’。云书妈说:‘妍婷!’她指着身后的妍婷说:‘是她爸病了,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打摆子,这个谁没有打过嘛!,他就是不好,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云书妈控制不住自己,她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还有’,她指着胜利说:‘胜利他妈,说是伤寒,哎呦,中医西医都看了,药也吃了几升几斗的了,也不见好,头都不敢梳,一梳就掉一大把头发’。
寒居士说:‘两家有灾星,是吧!,应该以喜事冲灾病,两家最近、有没有婚姻嫁娶的嘛?’。
云书妈说:‘都小呢,才十五六岁’。韩居士笑道:‘你没听戏文里说?,芳龄二八,二八就是十六岁不是,过去都是十五六岁就成亲了,现在规定高点,男的要二十,女方要十八,也差不多,可先定婚嘛!,将来到了岁数再圆房,啊!有几儿几女呀?’。
云书妈说:‘两家都有一儿一女,还没有成亲’。寒居士说:‘这就对了嘛!,不能结婚就定婚,定婚算是小喜,两个喜字加起来,不就是红双喜了吗?,就是大喜,这个呢!,要按大喜来办,虽不吹吹打打,还是要办酒席的;这样一冲喜,妳还担心病不好?,赵嫂,哥等着喝喜酒呢!’。
在回走的路上,云书妈问妍婷妈:‘建国和那个熊芳能不能结嘛?’。妍婷妈叹了一口气,她说:‘熊家那老婆娘不干,她说了,啊!这才耍了几天,就要拿我姑娘去冲喜,缺不缺德嘛?’。妍婷妈气愤地说:‘不是看姑娘好,我真想把婚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