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风城往北，过了又宽又长的青霄峡，就到了燕国境内。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跟在一股商队后面，不紧不慢地通过边境关卡。
燕国边军拦车检查时，从马车帘幕里面伸出一只皮肤白嫩的手，指间吊着一块玉牌，牌上镌刻着“山川”两个字。
边军见此牌一惊，连忙放行。
“怎么回事，里面是谁啊？”后面的军卒小声问。
刚刚负责检查的军卒扭头压低声音，“是下山行走的天下观神仙！”
“噢！”
军卒们一脸景仰，目送马车离去。
车里舒舒服服躺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收回玉牌，换了个姿势后，继续读手里捧着的一本修道心得。
一只白色小奶猫静静趴在他的胸口，闭目养神。
仔细看，这只小奶猫跟普通猫长得有点不一样，口鼻和耳朵都要肥大一些，身上的毛发里隐隐藏着几块血痂。
呜呜~
小白猫眼也不睁地抬起头叫了两声。
年轻人左手从身旁的瓷瓶里倒出一枚枣色丹药，熟练地塞进小白猫的嘴巴里。
吧唧吧唧
“我说阿照，你的饭量越来越大了啊，照你这么吃法，我们走不到上京，就要断粮了啊。”
体型变高，戴上人皮面具，又在天衣外面罩了身浅蓝儒袍的江深，却依然光着脚。他有些发愁地放下书，看向把珍稀丹药当糖果嚼的小白狮。
吧唧吧唧
阿照理都不理他。
“唉，你啥时候才能变回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江深伸手轻抚狮毛，眼神有些迷离地想着，胸口无由一痛，随即以无限期待的眼神看向阿照。
吧唧吧唧
“唉……”
……
马车在午时进入一座小小的镇城休息。
虽然已经易容换形，江深还是不敢随便现身在外面招摇，所谓午休依然是躺在车厢休息，最多喝点清水。
赶车的已经熟悉这位小神仙的行事风格，不敢去烦扰他，自去安排自己和马匹的饮食。
这一路，马车走得极有规律，午时进镇城休息，晚上进大城休息。
不是江深体贴赶车的辛苦，而是不得已。
一切都是因为阿照。
在赤风城境内的第一晚，江深和阿照住在镇城里的客栈。
第二天早晨，江深发觉房间里的灵气浓度变得很高，再一看阿照，闭着眼睛伸出红毛爪子，将萦绕在她周围的灵气揉巴揉巴，揉成一团棉花糖，然后一口吞下。
当时江深觉得很神奇，还抢了她一颗棉花糖吃，等他一出城，就知道坏了。
灵气不仅是修道者的命根子，也是农户的命根子，一夜时间，这座镇城外的农作物全都蔫了！
如果一路这么走，不用什么逍遥子找上门来，怕是很快就会引起辉天教跟仙道宗门的注意。
所以后来他就换了这套赶路规则。
午间在镇城休息半个时辰，不等马车周围的灵气明显聚集就继续上路，夜里则进大城休息，反正一般大城都不会建在地脉上，不怕影响灵气流动。
如果入夜还遇不上大城，他们就借宿驿站。燕国的邮路系统比齐国发达，官道每隔六十里必有一座驿站。
江深在马车里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将阿照继续放在胸口趴着，手里依然捧着书。
拜阿照所赐，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即使是在最荒芜的野外，天地间散乱的点滴灵气也会自动向他们聚合。
这一路，江深除了看书，就是吐纳灵气，不，应该说，无时不刻不在吐纳中，即使是在看书的时候。
一切都因为这本江深从师照宝库里顺出来的书。
书名叫《正修笔录》，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大妖的修道心得，翻了一翻后，江深发现自己捡到宝了，这笔录简直是本妖修教科书！
从基础的灵气特性、妖人区别、精怪分类，到炼气法则、境界划分，以至于各种关于破境的尝试，都详细地记录了这位大妖自己的经验与思考。
粗略看完第一遍，江深终于明白那天吕狂徒所说的“妖修入道，起始容易，想要从御灵境迈入归虚，难于上青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对于人类来说，修道之路第一道大难关在于二境意动到三境御灵之间。
意动境灵府稳固，灵脉畅达，体内灵力随意而动，与心念形成交相呼应、一体而生的妙境，
御灵境则意味着身内灵力与身外灵气交融，达到心物一致的境界，这也是剑修能够御剑的基础所在。
从意动到御灵的突破，灵府要完成修道者灵力自内而外的通融，这是非常讲究灵根与悟性的事情，勤奋、机缘缺一不可。
而这两重境界，无论是对于妖怪还是妖精来说，都不是很难，因为他们本就是诞生于天地灵气之中的。
飞禽走兽吞灵气而感化，草木鱼虫纳灵气而开智，他们都是因灵气而生，一朝修炼得法，水乳交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妖修真正的大难关在于御灵破境到归虚。
杞先生总结过，剑修归藏就是“剑意大成，归藏灵宫，一念既出，剑游百里。”，也就是说，修道者的归虚境是灵府内自生道镜，映照万物，才能使得修道者的心念在道镜中一动，就能驱使道剑在真实世界里游走百里。
妖修的问题是没有灵府，或者说，妖修自己整个身体就是灵府，所以大妖都是力大无穷不知疲倦，而又能自生法术，这也是当初江深学掠影尘身步，一起念，灵力就能立刻运转全身的原因。
既然没有灵府，如何生出道镜？
这道难关拦住了千万年来无数妖修。
《正修笔录》给出了一条经过印证的妖修道路。
但是这位大妖在给出答案之前写道：“吾曾遍访天下仙修大宗，历三百载，得修道法门逾千，而后体行其中大半，于万般绝境中不舍求道之心，终于一朝得悟，方知天不赐我妖修证道之资，概因妖修逆天尔。”
这意思是老天爷给妖修设下这道天堑难关，其实就是怕妖修得道后，相比人类，太过流批，一不小心就逆天。
所以这破境的法子，自然也是逆天的法子。
如何逆天呢？这位大妖总结了一句话：“道镜映照万物，道镜不可得，万物可自生。”
啥意思？解释出来有点吓人。
意思是说，既然归虚境要求灵府生成的道镜能够映照身外的事物，而妖修又木得灵府，那好吧，咱们就不要什么狗屁道镜了，咱们直接用身体容纳万物吧。
流批不？逆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