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巡抚衙门,已过了子时。府衙内的一间偏房里仍然烛火通明,房内两个人正对着一捆账本翻阅查看。其中一人道:"这浙江上的盐政盐引真是混乱不堪,凋敝衰颓,真正到了连根拔起的地步了。"说话的正是浙江巡抚李卫。另一个应声道:"大人,这水深的很呐,浙江的盐政之弊可不只是浙江本省,它牵动的是两江、福建、湖广多地,而与江苏联系尤为密切。天下盐业江、浙两地占有十分之七,而只扬州就占十分之三,我们本省的盐商都与扬州有关系,要整顿江南盐务,必须搅动两江之地。大人,我们在浙江还未站稳,怎么能搬的动盘踞在这江淮等地多年的地头蛇呢?"此人留着一撮小胡子,边说话边皱眉,一看就是足智多谋的样子,正是齐师爷。
李卫听了,并未表现出什么担忧,反而笑哈哈的道:"皇上非得考验我,既然让我来办这个差事,给我一个更大的官做不就行了?现在只范时绎那个老东西就够我缠的了,加上他身边的虾兵蟹将,这盐政要整治还真有些费劲。"齐师爷道:"大人本不该操之过急,拿下了宁波知府和盐运使,本来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现在却让他们抱团来对付您,我们陷入被动了。"话里有些怪李卫莽撞了。李卫并不在意,反而更加高兴,齐师爷与他不只是宾、主关系,他们还是要好的朋友,他们配合默契,相互补充,李卫欣赏齐师爷的学问,而齐师爷更是佩服李卫的能耐,宾、主二人联手克服了重重困难。李卫听齐师爷如此说,仍然笑答道:"我不吓唬一下他们,来个打草惊蛇,他们怎么会露出破绽呢,他们越想联手整垮我,越说明他们害怕。他们只管写奏折弹劾我,他们写的越多,皇上就越会觉得他们有问题,就会考虑到我仅以巡抚之身干不成什么事,要让我解决这江浙之地的盐政之弊,非得给我加官进爵不可。"齐师爷听了,也高兴起来道:"大人做官做的越来越精了,小人佩服。"李卫道:"你也越来越会拍马屁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加官进爵非我愿,我只是想为皇上分忧,为江山社稷出力,若没有皇上的信任,我又哪来的底气与这些庙堂上的蠹虫相斗呢。"
齐师爷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做臣子的本份。但奈何现在这些贪赃枉法的蠹虫连分内之事都忘了,实在令人气愤。"李卫嘿然一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呢,都太酸了,太过感情用事,所以解决事情往往找不到根本,而生出一些枝节来。像范时绎那些人就都是书呆子,既然皇上让我来了,他们弹劾我有什么屁用,若有胆量可以找人来杀了我,做事找不到关键,正是这些书生的迂腐。"齐师爷道:"大人可不要小瞧了这些人。之前朝廷不是不知道江南盐政之弊,也派人来过,但反被其污,革职下狱的都有。这段时间他们不知往京城递了多少折子说您的坏话,但皇上不为所动,他们心里应该明白是大祸临头了。逼的狗急跳墙,这些人也是心狠手辣的,所以我们要多加小心,加强护卫……"话未说完,只听屋顶噌噌的脚步声,李卫是个练家子,齐师爷也是耳尖的主,二人对望一眼齐声叫嚷道:"有刺客。"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一个穿着夜行黑衣蒙面人纵身跃了进来,挺剑向李卫刺来。李卫站在书桌旁愕然不已,齐师爷却抓起账本向那黑衣人扔去。那黑衣人挥剑把账本打散,只被这么一挡,李卫立马反应过来,见剑刺来,低头俯身,那黑衣人刺了个空。齐师爷奋力一掀,将书桌掀翻,那黑衣人跳到一边。齐师爷大喊:"快来人呐,有刺客。"
自那天在扬州碰到,施正坤跟着李卫来到浙江,在李卫身边做了标总,负责护卫这巡抚衙门和李卫的安全。因李卫和齐师爷在偏房计议事情,施正坤也不敢怠慢,正带着一队兵勇在院内巡查,听得屋内打斗声,又听齐师爷叫喊,立即赶来。刚到屋外,只见房顶上嗖嗖又下来十几个人影,都是黑衣蒙面,截住施正坤和那些兵勇厮杀起来。施正坤与他们一交手,就认得他们正是那天在扬州的客栈要杀李卫的那群倭寇,为首的手握长柄倭刀与施正坤相斗,施正坤舞动长枪和他相搏,却被他的刀势迫的连连后退,幸好护院的兵勇人数多,有几人合力来助施正坤,才能与倭寇相持。但施正坤他们被阻在屋外,一时不能来救李卫。
屋内那蒙面人长剑一挽,跃身而起,又向李卫刺来,齐师爷护着李卫正想夺路而逃,见他剑身堪堪刺到,二人被迫翻身分开,齐师爷冒死向那蒙面人扑来,被那蒙面人一脚踢在肩上飞了出去,李卫爬身而起,刚站直身子,那蒙面人身形迅捷,手上的剑招更快,正面向李卫心窝刺来,此时李卫中门大开,像一个待宰羔羊。本来李卫也是个练家子,身上有些武艺,但因久在官场荒废了许多,又手无寸铁,碰到如此高手,心里只能暗叫一声:"吾命休矣。"那蒙面人的剑堪堪要刺穿李卫的胸口,忽然顿住,他此时看清李卫的容貌,低声道:"李兄,怎么是你?"李卫正闭眼受死,听他的声音似有相识之感,正在诧异,忽听咔嚓一声,又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大喝道:"快杀了他。"那拿剑的蒙面人疑惑道:"他是浙江巡抚?"那后来的蒙面人见他迟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腰间一掏,双手一扬,几支梭镖奔着那蒙面人和李卫飞来。只见人影一闪,一团红光飘来,叮叮几声把梭镖打飞。那发暗器的蒙面人才看清是一个红衣女子飘了进来,那女子挡住飞镖,身法不停,一脚踢在那拿剑的蒙面人侧脸上,那拿剑的蒙面人毫无防备,又因看到李卫正在惊奇,被一脚扫在脸上,应声倒地。那发暗器的见了,大吃一惊,纵身飞出,不想他快,那个红衣女子更快,早随他而出,手上看似空无一物,却听嗖嗖声向他削来。那蒙面人也是高手,知道不能抵挡,卧地而倒,来个懒驴打滚,滚到那倭寇首领的身边,那倭寇首领看到红衣女子,吓得吼了句什么,向施正坤猛攻几招,带着他手下人夺路而逃。红衣女子折身飞进屋内,那蒙面人才从地上爬起,忽觉脖颈一凉,在烛火的照耀下,一柄七彩霓虹剑就在眼前。只听李卫喊道:"小妹手下留情。"那红衣女子正是李香玉。
李香玉被李卫喝止,剑身一扬,挑掉那蒙面人脸上黑布,正是沐禹。正好施正坤也从外面进来,看到是沐禹大吃一惊,奔向前道:"三弟,怎么是你?"沐禹本来甫一见李卫就蒙了,才被李香玉一脚踢翻,现在见了施正坤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李香玉看是沐禹,怒道:"好啊,原来是你。你和那些坏蛋原来是一伙的,敢来行刺巡抚大人。"沐禹脸上汗珠滚滚而下,怔怔的望向李卫道:"你是浙江巡抚?他们说你无恶不作,欺压百姓,侵害地方,让我来杀你。"施正坤追问道:"他们是谁?你怎么会和那帮倭寇同流合污。"沐禹道:"我不知道有倭寇跟来,本来那个和尚领我到此,说杀了巡抚,我们立即就撤。"
齐师爷被沐禹踢飞,忍者痛才站起身,走过来问道:"那和尚是谁?"沐禹听他这么一问,忽的清醒过来,他不能说是天道教让他来刺杀李卫的,这样一定会牵连到朱馥。沐禹只觉头脑有点眩晕,他知道幻神膏的瘾要发作了,他得赶紧回去,而眼前的这个浙江巡抚也是杀不成了。沐禹提着剑纵身而出,想赶快离开,但他夜闯巡抚衙门,要杀李卫,怎能让他轻易走了?只听齐师爷大喝一声:"拦下他。"屋外的兵勇立即上前把他围住,李香玉也飞身而出,站在外面与沐禹对峙。施正坤见此情形,连忙向李卫说道:"大人,此事定是误会,先不要动手,让我来问清是怎么回事?"李卫点点头。
施正坤立即跟到屋外,但沐禹幻神膏的瘾发作,开始癫狂起来,冲向那些兵勇挥舞手里的藏锋连砍带刺,那些兵勇抵挡不住他的疯劲,被他伤了几个,都纷纷躲避。李香玉见了大怒道:"本来以为你是个江湖侠客,却不想竟是个败类,本姑娘对你不客气了。"说着,舞动七彩霓虹剑与沐禹相斗。沐禹若平时正常的时候,怕也不是李香玉的对手,现在又因幻神膏的扰乱,只接了李香玉几招,便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额上冷汗直冒,难以支撑。沐禹本来见了李卫,又见施正坤,已经觉得不对劲,也无心再杀什么浙江巡抚,想赶紧逃走,又赶上幻神膏的瘾上来,再无心呆在这,胡乱舞动藏锋剑,李香玉见他剑招凌乱,也不敢贸然与他硬拼,趁着李香玉跳开,沐禹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却不想施正坤早在房顶候着,大喊一声:"三弟,你不识得我了吗?"沐禹已是头晕眼花,刚才的打斗加剧了他对幻神膏的依赖,他已经气喘吁吁,意识模糊,站在屋檐上竟有点不稳。后面李香玉噌的一声跟着上来,施正坤已经发现沐禹不太对劲,喊了声:"别伤了他。"李香玉本也不想伤他,只想把他擒住,于是俯身一脚踢来,正踢在沐禹小腿上,沐禹站立不住,掉到下面,手里藏锋也掉到一边。那些兵勇围过来,刀枪伸出,把沐禹架住。沐禹却似疯了,使出一股劲把众人甩开,还想要逃走,只觉眼前一黑,竟栽倒地上。
待沐禹醒来,被关在了一牢房内。外面站着施正坤。施正坤见沐禹醒了,大喜道:"三弟你醒了,我也是不得已把你关在这里,你刺杀巡抚大人,与东瀛倭贼勾结,这个罪名可是不轻啊,按大清律判个斩立决都不为过,可是巡抚大人念与你在扬州有一面之缘,把你当成朋友。而我也在大人面前求情,你必不知情李卫大人就是浙江巡抚,否则也不会来行刺,一定是受了奸人蛊惑,才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现在知道了巡抚大人的身份,而大哥又在李大人身边做了这个小官,负责护卫李大人的安全,你现在只需要说出是谁让你来行刺的,我会保你在李大人面前无事的。李大人不比其他人,他也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这施正坤自从遇到李卫,改掉了他江湖流寇的行径,又俨然变成了一个看家护院、缉盗捉凶的称职的标总官。
因为他要靠着李卫报仇,他心里清楚如果一直在江湖上游荡,那么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近隆科多伺机报仇,更没有人替自己申诉冤屈,而自从遇到李卫,又燃起他的希望。他向李卫诉说了自己的遭遇,隆科多如何仗势欺人,诬陷他,致他家败人散,又如何侮辱他,在他脸上刺字,还要赶尽杀绝,险些取了他的性命。李卫本事性情中人,听了勃然大怒,当即拍案而起,并向施正坤说道总有一天会把隆科多的罪行禀告皇上,让皇上治罪于他,为施正坤洗刷冤屈,还施正坤一个公道。施正坤知道李卫之能,也许现在还扳不倒隆科多,但只要耐心等待,凭李卫的能力,加之他现在是雍正皇帝身边受信任的红人,总会让事情出现转机。施正坤是在官场混过的,他知道官场浮沉,波诡云谲,自己就算没有机会报仇,能再次做官,也比与那些强盗流寇整天风餐露宿强上百倍。
而且李卫更是答应托人在京城附近寻找他的充官为奴的家人,设法赎救出来,施正坤对李卫更是感恩戴德,能不拼死效命?自从随李卫到浙江上任,施正坤就充当马前卒,不遗余力的为李卫办事,捉拿匪盗流寇,缉捕沿海私盐贩子,打击官商勾结,抄没贪赃官吏,施正坤手段狠辣无情。他因脸上有墨字,怕被人告发,便狠心在脸上烫的都是麻坑,更显得吓人。一时在浙江黑白两道无人不怕他,给他起了个"麻面判官"的称号。李卫更是对他信任有加,把巡抚衙门护卫和府衙兵力都交与他带领管理。
正是施正坤风头兴盛的时候,沐禹却跑来行刺李卫。
施正坤对沐禹也是有感恩之情的,但他现在不同于以往,他是巡抚大人身边的标总,他又是一个有官职的人了,他不能与江湖上的人有什么瓜葛了,特别是一个要杀巡抚的人。就算是他的结拜兄弟,他的好朋友,他的门主,也不行了。他现在是官府的狠角色,李卫手下的得力干将,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保留能报仇的希望,他不会因为沐禹而坏了自己的事。相反,他还要利用沐禹行刺之事,取得李卫更大的信任和欣赏。他要从沐禹嘴里掏出幕后主使,然后采取行动,为李卫解决烦恼。所以他把沐禹关住,只等他醒来。
沐禹在刺杀李卫时,已经认出施正坤,现在又面对面站着,更是看的清楚。沐禹叫了声:"施大哥……"忽然浑身抖动起来,冷汗直冒,倒在地上翻滚,喊着要"幻神膏",施正坤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想打开牢房的门查看,但他知道沐禹的本事,怕沐禹是佯装诈他,若是被沐禹跑了,自己可不好向李卫交代。正在这时李卫和齐师爷等几个人赶来,施正坤赶紧过去道:"大人,我正在劝说义弟交代他为何要行刺您,并且想让他说出幕后主谋,不想他竟变成了这个模样,请大人裁断。"李卫看到沐禹如此形状,吩咐手下兵勇道:"打开牢门,把他绑起来,用铁链锁上。"施正坤一听像是要给沐禹用大刑,他虽然迷恋现在的职位,但对沐禹仍然有结拜之情,有点着急道:"大人,先不必动刑,卑职再拷问一下他,若他执迷不悟,卑职有的是手段让他就范。但昨夜行刺之事,他不需要开口,卑职也能猜测到,他既与那天道教的什么公主朱馥来的浙江,一定与天道教有关系。"
李卫摆摆手道:"我不是要用刑,我是在想法救他。"众人进去,想按住沐禹,他却疯了似的乱撞,八九个人竟按不住他,但他只是一时的疯劲,只片刻功夫便没了力气,四肢无力的瘫倒,被众人拿住绑了。施正坤道:"他这是怎么了?"齐师爷捻了下胡子道:"看他的症状,一定是中了洋人的鸦片烟瘾了。"施正坤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东西?"李卫皱了下眉道:"圣祖朝时,我曾与西洋来的修道士汤若望有过交情,我听他讲过洋人有一种从罂粟提炼出来的药膏叫鸦片,人若吸食了就会飘飘欲仙,快乐至极,但却极易上瘾,一旦中了这鸦片烟的瘾毒,很难戒掉,非得吸食它不可,否则就会变得癫狂无状,四肢无力,精神恍惚,行为乖戾。为了得到鸦片烟以得解脱,会被人控制,任人摆布。"施正坤奇道:"他怎么会沾染这个什么烟的?"李卫道:"在浙江沿海有这个东西并不奇怪,因有洋人的私船偶有来往,携带鸦片不足为奇。如今京城朝廷里的达官贵胄和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也有吸食鸦片的,被洋人骗去不少钱财。我想沐老弟沾了此毒,一定与天道教脱不了关系,掉进他们的圈套,被他们利用陷害了。我与沐老弟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算阅人无数,沐老弟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江湖败类,不会无故来刺杀我。"施正坤立即附和道:"大人真是慧眼识人,义弟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可算的上江湖上一等一的侠义之人,他虽然再次创立了天门,大闹了京城,但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救一些朋友,算得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后来也并未与朝廷为敌,只是他早被天道教盯上,遇人不淑,被人利用,太可气可叹。希望大人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李卫沉思一下道:"天道教只所以势力发展能如此迅速,就是因为善于笼络江湖人士,我们官府要想铲除他们,光靠兵勇丁卒是不够的,我们也要变换套路,充分笼络江湖人士而用,这样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施正坤大喜道:"大人高明,我帮义弟再创天门的时候,在北方留下了一些武林中人,都是热血好汉,他们应该还在等我们回去。何不派我义弟回去把他们都招来,为官府所用,既能为剿灭天道教出力,又解除了朝廷的后患。"
李卫道:"此事可行。只是现在沐老弟不知什么情况,他能不能抵得住这个毒瘾,撑不撑的过去还是未知。"施正坤大惊道:"没有什么有效之方解他的毒?"一旁的齐师爷道:"这个鸦片并不是什么剧毒之物,没有解药可解,只能戒除。而一旦上瘾,要想戒除,只有靠自己的毅力了,希望这位沐老弟能挺过去。"施正坤忙问道:"他若克制不住怎么办?"齐师爷道:"为了救他性命只好找点鸦片烟让他吸食,但恐怕他也就成为废人了,他一身的武功也毫无用处了。"李卫摇摇头道:"你先看好沐老弟,他再喊叫,再痛苦,都不许给他松了身上的锁链。只等他能熬过去。"施正坤答应着,李卫和齐师爷他们走了出去。
那与沐禹一同来刺杀李卫的正是天合寺的淳礼和尚,还有倭贼枫川太郎一伙。这淳礼明着是给沐禹带路,把他领到巡抚衙门,其实是天道宗主安插在沐禹身边的,只等着若沐禹刺杀成功之后,留着他也就没用了,让淳礼伺机杀了沐禹,以除了后患。若沐禹失败了这个淳礼也能伺机而动,趁机杀了李卫。而那些倭贼正是江苏按察使马世烆找来协助天道宗主搞刺杀活动的,这些倭贼本来就与马世烆勾结,他们想在江浙一带横行,不得不听命于马世烆。这些倭寇只得与天道宗主合作来配合这次刺杀,没想到这个枫川太郎见了李香玉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的没了影踪。
而淳礼也没能得手,更没有机会去杀沐禹,也只能跑回天合寺。天合寺内天道宗主正在等消息。淳礼回来,怕受天道宗主惩罚,只把失败之事推给沐禹和那伙倭寇。说那伙倭寇临阵脱逃,说沐禹和那个浙江巡抚竟是相识,本来能杀了他,却住了手,这时候突然杀出一个女娃娃,武功高的很,我们都不是她对手,沐禹幻神膏的瘾又上身,被他们捉了去。他只好逃回。天道宗主只悻悻的骂了句"饭桶",也无可奈何。只是恨恨的道:"本来那个沐禹已经套在我们做的局里,现在却放虎归山,以后恐成大患。"淳礼忙道:"宗主不用担心,在我逃回来的时候,恰看到沐禹幻神膏的瘾发作,没有那个东西他会变成废人,他会生不如死。而且他刺杀浙江巡抚,巡抚府的爪牙也会折磨死他,省的我们动手了。"天道宗主怒道:"你懂个屁,你不知道官府的手段,他们定会从沐禹那小子口中得知是我们干的,暴露我们的行踪,暴露天合寺,所以这个沐禹是非杀不行的。看来我们要到巡抚衙门的大牢走一趟了。"这时候只见大佛后面闪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是那个寂灭老和尚,那老和尚手里拿着沐禹的天雷刀谱,淳礼见了立即跪倒喊了声:"师父。"天道宗主也赶紧躬身作揖。老和尚咳了一声,声音苍老的如同发颤的枝条:"你们费尽心机弄到的这本天雷刀谱恐怕不能用。老衲曾和缪天雷交往过,他说过天雷刀法是简单和心境的直接结合,他是个武学奇才,行事我行我素,不拘一格,当时江湖上想得到天雷刀法的不计其数,包括他的儿子,他都没有传授。他传给了一个叫沐星齐的人。武林中人都以为有一册刀谱被沐星齐得到,而缪天雷得以隐退江湖,不再受世人所扰。人们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沐星齐身上,却因为他是朝廷的走狗,秘密组织天门的主人,又兼身怀绝技,没人敢与他争夺天雷刀谱。如今看来也只是他们师徒二人放出的烟雾弹,或者是沐星齐自己故意迷惑别人,为的是能让他师父安安稳稳做个闲散的人。所以哪里有什么天雷刀谱。"
淳礼失声道:"那师父您手上的是什么?"老和尚低沉着声音道:"这个不是天雷刀谱。老衲曾与沐星齐交过手,他的天雷刀法肆意纵横,更像是随性而为,以我的武功修为竟输他半招,那时候我才认定能够习得天雷刀法可以叱咤江湖。如今看到这本刀谱,我才恍然大悟,所有人都被沐星齐骗了,他伪造了这本刀谱,就算有人得到也学不会,因为这刀谱虽然融入了天雷刀法的招式,但他却让它夹杂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如果学它,可能不会有什么坏处,但其中变幻会让你误入歧途,练着练着就会走进死胡同,成为平淡无奇的招式。"天道宗主不甘的问道:"费了这么大的劲,难道只得了本毫无用处的刀谱?"老和尚道:"也并不是毫无用处,沐星齐为了迷惑人,里面夹杂着真正的天雷刀法,所以有修为的人看了刀谱也会信它是真的,但恐怕耗毕生之力也学不成。但我们可以把它分解,当年自从老衲与沐星齐一战之后,就一直在想如何能打败他的天雷刀法,所以我自创了一套凌厉无比的棍法,为的是能以强制强,以猛胜猛,但一直不知道能不能赢他,现在以这个刀谱的招式为参考,可以完善那套棍法。如果那套棍法更胜一筹,何必再学什么天雷刀法。"
天道宗主迫不及待的道:"那请您老人家尽快把那棍法完善,传授给我。那雍正老儿派了个狗浙江巡抚,是个难缠的主,他派人大肆捕杀我教徒,破坏孩儿这么多年在江南之地经营的权势,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天道教的势力会大大削弱,所以孩儿打算不再等待,要尽起天道教徒,恢复我朱明江山。"老和尚眼里露出一丝担忧,又暗淡下去,只是微微的说道:"当年念一和尚联合我起事,实力并不比你现在弱,而以失败告终,这些年我们父子只能蛰伏不露。我一直让你积蓄力量,等待机会,但这满清鞑子的国运却逐渐昌盛,时机未到,不能贸然行事。"天道宗主怒道:"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灭族之耻,夺国之恨不报,一直这样苟活又有什么意义,我恳请您允许孩儿提前举事。"老和尚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你作为我朱明后裔也算尽力了,你放手去做吧。"天道宗主纳头拜道:"谢父亲成全。若成功,天下又重回我们朱姓之手,若失败,也不枉我为朱氏后裔而争。"说完起身往殿外走去。那淳礼小心翼翼的道:"徒儿多嘴,以我们现在积蓄的力量恐怕很难成事。"老和尚叹了口气道:"这个包袱我儿背了太久了,他累了,也该甩掉了。不管成与不成,他也算解脱了,也是给祖宗一个交代。凡事皆有轮回,何必强求因果。"
天道宗主知道刀谱是假的,把满腔怨恨都记在沐禹头上,又加上沐禹被李卫捕获,他更是担忧沐禹会供出天道教在杭州的诸多事来。既然沐禹没有真刀谱,又没有杀成巡抚,那留着他已是无用,天道宗主谋划如何进的巡抚衙门大牢杀了沐禹,以绝后患。而朱馥在等了一宿,还未见沐禹回来之后,就知道沐禹出事了,她见到天道宗主,也顾不得许多了,质问天道宗主把沐禹弄哪去了。天道宗主更是恼怒,大发雷霆,怨恨朱馥和沐禹二人有私情,拿个假刀谱骗他,要处死朱馥。正在此时,苏州游击将军马空北来杭州名为协助浙江巡抚李卫抓贼捕盗,整顿私盐贩卒,实际是在范时绎和马世烆的授意下,来此监视和探查李卫的一举一动。马空北与天道教勾结已久,天道宗主听闻他来到也是喜出望外,正可借他的力量作为天道教在官府里的内应而行恢复大业之举。马空北正碰到天道宗主要杀朱馥,马空北好色成性,他早对朱馥垂涎已久,于是向天道宗主求情放了朱馥。
天道宗主知道朱馥还有利用价值,愿意把朱馥送给他,只是作为交换条件,想让他伺机在牢里杀了沐禹。但马空北狡诈阴险的很,他不会傻到自己动手去杀沐禹,他会提供机会,让天道宗主派人到牢里杀掉沐禹,这样李卫也不会怀疑他。天道宗主听从他的计划,让淳礼做好准备,只等马空北有消息,便潜入大牢杀了沐禹。天道宗主软硬兼施,哄骗朱馥,说要不是马空北帮她说情,早把她处死,并怨恨朱馥不顾兄妹之情,不顾养育之恩,帮着外人来骗他。朱馥知道他的手段,并没有被他的软硬兼施迷惑,但为了探听沐禹的下落和救他,只好委曲求全,向天道宗主认错,并且保证以后全心全意为天道教做事,听从天道宗主安排。天道宗主听了大喜道:"我们现在大业待成,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大事,但本宗也不是无情无义,那沐禹虽然拿了本假刀谱骗我,但也是因为替我们做事而被抓住,所以本宗还是打算救他。本宗放下身份恳请马将军伺机救他,只是太过危险,他并不愿答应,本宗也算尽力了。沐禹如今被关在巡抚衙门大牢,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朱馥听了心里着急,但她不想让天道宗主怀疑,只是说道:"他欺骗宗主,本来不可饶恕,但他知道我们天道教很多事,设法把他从牢里弄出来,免得他供出我们天道教的情况。"天道宗主见朱馥上当,故意说道:"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个事就交给你办。但要想救人,非得那个马空北帮忙不可。"朱馥道:"我去见他。"
范时绎和马世烆以浙江兵力不足,很难平叛盐盗和舟山群岛前明流寇为名,上奏折给雍正,愿意调拨江苏兵力支持浙江巡抚李卫。雍正看了大喜,准其所奏。李卫自然晓得他二人的伎俩,但不动声色,还夸他们顾全大局,有同僚相容之风。于是他们派马空北带五千汉军绿营兵前来浙江杭州,驻扎在杭州城外,名为帮助李卫,实则监视。马空北进城与李卫相见,被安排在官驿暂住。马空北正在驿馆与歌姬嬉闹,有小校进来禀报说有几个女子求见大人。马空北一听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立即精神大振,让小校带进来。来的正是朱馥和梅氏姐妹,马空北见了,淫笑不已。他知道朱馥来的目的,却故意问道:"几位姑娘自投罗网,难道本将军的魅力那么大吗,都想来做将军夫人了?"梅氏姐妹听了,个个怒形于色。朱馥摆了摆手,意思是她们有事要求这个混蛋,所以先忍气吞声别招惹他。朱馥道:"马将军,我们这次来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事,通过牛八爷我们把礼物也送到了,你应该也知道了宗主的意思,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人,你要帮助我们完成。"马空北哼笑了一声道:"你是在命令我吗?你若答应做我的将军夫人,我便听你的。"梅竹忍耐不住道:"厚颜无耻。"马空北忽然变了脸色,邪佞的看着梅竹道:"小姑娘,你们是求我来办事,别惹老子不高兴。"
朱馥道:"你想怎么样?我们是按照宗主的意思来找你的,你收了宗主的大礼,敢出尔反尔?"马空北嘿嘿冷笑道:"是吗?这真是宗主的意思?"朱馥心里一惊道:"你什么意思?"马空北瞟了一眼梅氏姐妹道:"让她们都出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朱馥示意她们都出去,梅兰道:"可他不怀好意,公主你要小心点。"朱馥道:"没事,你们去外面等着。"待众人走了,马空北狞笑道:"我已经见过宗主了,他的意思和你的意思不一样,他让我找机会杀了姓沐的那小子。"朱馥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以她的聪明自然清楚马空北应该不是在骗她,她一直都不相信天道宗主会轻易放了沐禹。朱馥狐疑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马空北又淫笑起来道:"因为我喜欢你,为了你,我可以不听宗主的。"朱馥道:"有什么条件?"马空北道:"你说呢。你有什么能给本将军的。"说着淫邪的往朱馥身边靠过来。朱馥怒道:"做梦。"扭头往外走去。马空北在后面道:"那等着给姓沐的那小子收尸吧。"朱馥停住,转过头道:"我要亲眼看到你能救沐禹出来,否则你也休想得到我。等你救出他,我自会找你。"马空北淫笑道:"好啊,等我消息吧。那个沐禹我在牢里见过了,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救出来也是废人一个了,而你,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朱馥听了,眼里满含悲伤和愤怒,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