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魔教始终有人对高若蓝虎视眈眈,百里俊苦思对策。凤凰洲虽非万险之地,但要悄无声息带走一个大活人却实属万难。
直过了月余,少林派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两名高僧出走,少林派四处查索,至今一无所获。
金正宇听闻消息,便传来百里俊道:“听闻少林高僧出走,此中必有蹊跷,或关武林安危。你走一趟,只需探明情况,切勿多生事端。”
百里俊心下狂喜,找到金熙柔安排一番,打点行囊来至江畔,忽见江上一叶小舟翩然而来,一男一女俏立船头,那男子丰神俊朗,眉清目秀,女子秀丽端庄,英姿飒然,正是无肠公子和玉姐姐。
他欣喜若狂,跳着脚高喊道:“无肠公子,玉姐姐……”见他二人只一挥手,怔怔的瞧向自己,他方想起自己已面貌大变,他们又如何认得?
无肠公子来拜访金正宇,已派人送入名帖,是以误将百里俊认做迎候的人。
舟行至岸,二人下来,百里俊道:“在下百里俊,久仰公子和……和玉姑娘大名。”他并不知道玉姐姐的真实姓名。
玉姐姐噗嗤一笑。
无肠公子高声道:“可是在雰褐派揭破假遗书阴谋的小英雄?承蒙仁兄麟趾迎候,在下感激不尽。”
百里俊暗想此事很是隐秘,他如何知道?当下也不便多问,道:“那都是别人的功劳,在下岂敢掠美!”
无肠公子笑道:“仁兄何必谦虚?恕小弟鲁钝,不知何时与仁兄见过,为何叫她玉姐姐?”
“恩……这个……”
百里俊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听有人说道:“无肠公子大驾,鄙教蓬荜生辉,赤魔教易乾罡有礼!”
无肠公子拱手道:“原来是易天王,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之幸。”又引见了尹玉,百里俊此时方知尹玉真名。
易乾罡道:“尹姑娘请了。素闻无肠公子身边能人异士颇多,唯一知己红颜又是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今日一见,果非寻常女子,失敬失敬。”
尹玉含笑道:“前辈过誉,尹玉如何敢当!”
见过了礼,易乾罡转对百里俊道:“俊儿,教主派你办事,你如何还不走?”
百里俊道:“易大叔,无肠公子和尹玉姑娘大名鼎鼎,正巧他们来访,我想多亲近受教。况那事儿也不急在一日半天的。”
易乾罡哪知他与无肠公子有过交往?道:“那你亲自与教主说去!”领着无肠公子和尹玉向赤魔教议事堂走,百里俊亦步亦趋跟随。
三人都有些讶异,却也不便多问。
礼尽落座,金正宇见百里俊也跟来,有些奇怪,但不便在外人面前询问,道:“公子大驾,不知有何见教?”
无肠公子道:“金教主才德武功天下闻名,能得您青眼,与您一晤一谈,岂非江湖好汉梦寐以求之事?”
金正宇朗笑道:“公子太过客气,请用茶。”
无肠公子呷了一口,道:“咱江湖人快人快语。在下有些私事,还想与教主秘谈。”
金正宇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乾罡、俊儿都是谨慎之人,公子大可放心。你若以江湖身份,老夫礼敬十分,朝夕款待,你若是迪古乃(金国皇帝)的说客,大可不必多说!”
百里俊此时方知其中厉害,暗想陈雪主曾说无肠公子与金国朝廷关系非浅,他声称来拜望金正宇,金正宇本该在自家府邸接见,却选在议事堂,自是不想与他纠缠不清,受人诟病。
只听无肠公子道:“这……好吧!在下听闻贵教历来都是反暴政的,不知可有其事?”
金正宇道:“我赤魔教历来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曾反过朝廷?公子谬言了。”
无肠公子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苦病无是处。朝廷无道,自有上天罚罪。贵教自传入中土,便以解救黎民苍生为己任,东汉末年天公将军为民请命,后梁末年母乙率众起义,近又有方腊、杨幺聚民造反,可谓此起彼伏,波澜壮阔,哪一场不是轰轰烈烈、名垂千古?如今贵教……”
金正宇肃然打断,道:“公子说的是明教吧,敝教是赤魔教,岂能张冠李戴,混为一谈?”
尹玉面色冰冷,道:“金教主堂堂天下第一大教掌门人,何必阻塞言谈,拒人于千里?”
易乾罡冷笑两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金教主已经言明,公子和尹姑娘若以江湖豪杰身份来做客,赤魔教不胜欢迎之至,若是做金国说客或有其他目的,还请就此离开吧!”
无肠公子道:“在下并非金国说客,只是江湖之大,无利不合,无忌山庄若与赤魔教联起手来……”
金正宇道:“公子此前曾派人送信,老夫回信中也说过,绝不与异族蛮帮合作。”
无肠公子面色铁青,场面非常尴尬,火药味实足。
百里俊见状,急忙说道:“中国景物丰致,豪杰甚多,无肠公子又难得来一趟凤凰洲,若不嫌弃,何不让小弟领您赏游一番,以畅心怀?”
金正宇阻止道:“俊儿……”
无肠公子急忙说:“好啊!在下正有此意,即得俊兄盛邀,如何能不从命?只是不知金教主、易天王能否格外开恩?”
金正宇无奈,笑道:“有何不可?公子若能超然物外,脱下朝廷外衣,老夫甚至可以陪你连醉日月!”
无肠公子暗自欣赏金正宇的风采。
百里俊大喜,道:“多谢教主、易大叔!”急忙将无肠公子和尹玉拉走。
等他们走了,金正宇面色凉了下来,道:“乾罡,盯着他们,别让俊儿犯傻。若无肠公子有什么异举,不妨逐了出去!”
百里俊带他们来到百里山庄,紫云红霓奉茶款客。
无肠公子问道:“尊兄,听声音有些熟悉,咱们以前在哪里见过?你认得尹玉?”他有此一问,自是因在码头时百里俊呼喊尹玉为“玉姐姐!”
百里俊笑道:“公子和玉姐姐可还记得高玄?”
二人不禁一惊,仔细端详他脸孔,无肠公子道:“高玄是在下好友,如何能忘?”
百里俊指着自己的脸,神秘一笑,道:“你们真认不出我来?再仔细看看?天龙地凤、冷冲、夜明珠啊!”
二人悚然动容,再次瞧了半晌,尹玉道:“听声音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面貌……”
百里俊道:“我就是高玄,说来话长……”除了自己杨玄的真实身份,其他事情据实以告。
无肠公子十分欣喜,又不免慨叹道:“果然人生际遇难测,没想到老伯母竟死于非命。”
尹玉道:“你若当时便跟了公子,也许伯母未必便死!”
无肠公子道:“生死有命,岂是人力可以改变?”
百里俊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别提了。对了,你们来是煽动金正宇造反么?”
无肠公子见他竟毫不避讳,道:“差不多,也不全是。这事儿也别提了。”
尹玉笑道:“公子,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百里俊打趣道:“我不仅像一个人,而且就是一个人!”
一句话将无肠公子心中阴霾尽扫,哈哈大笑起来,道:“玉姐姐说你长的像在下一个朋友!若稍作装扮,恐怕难辨龙虎!”
百里俊大是好奇,如何不问?
无肠公子道:“完颜乌禄,你可听说过?”
完颜乌禄……完颜乌禄?那是金世宗啊!百里俊如何不知?完全呆傻了。
无肠公子续道:“他是大金国兵部尚书,你们长的至少八分相似,只是他比你年纪大多了。”
百里俊这时才清醒,问道:“你对他好像很有好感?”
无肠公子道:“岂止好感?我的知己不多,他绝对是其中一个!”
百里俊指着自己鼻子笑道:“那我算不算?”
无肠公子道:“当然不是算,而是绝对是。我所交知己,要么德高,要么才重,你和乌禄恰恰都是德才兼备的好朋友!”
能得他如此夸赞,又被引为知己,百里俊满心欢喜,道:“公子谬赞!”
尹玉道:“你也不用谦虚,公子眼界甚高,只赏龙凤之资。之前是冷冲那事儿,之后你又破了夜明珠案,公子便知你是可造之材,渴思入幕,你难道忘了?”
百里俊回想那时情景,心中一暖,道:“岂能忘记?并非我不愿,只是家母有命,小弟不得不从,但没想命运多舛,我还是进了江湖。若非家母自知重病难愈,也断然不会如此安排。”
提到陈雪主,他又想到了岳安娘,心中又是好一阵难过。
无肠公子见状,道:“往事已矣,兄弟就不要感伤了。对了,你功夫如何了?要不要愚兄指点一二?”
百里俊道:“那自然好!”
无肠公子道:“我让你单手,斗过五十招就算你赢!”
二人脱了外套,步入庭院动起手来。
紫云红霓见二人比试,各拿了琵琶鸾筝,以和其乐。
鸾筝清越,好似无肠公子姿容风雅,琵琶高亢,可比百里俊秀骨风神。
百里俊拳掌连挥,变化多端,又兼得了岳安娘七重无极功内力,武功自是大进。
二人你来我往,斗不数合,无肠公子已暗暗心惊,暗想未足一年光景,他竟从一个文弱之人迅猛精进,当真天赋异禀,大非常人。当下更不敢怠慢,招式更加沉稳。
二人斗到四十余招,竟难分轩轾。
尹玉开始以为无肠公子顾人颜面,不想速胜,但一路看下来,更是大奇,暗想百里俊招式虽普通,却极尽变化,令人难测,不禁为无肠公子捏了把汗。
琵琶与鸾筝交相争鸣却又和谐无间,清音激荡,搅动时空,每一个音符似乎都已化作招式,挑动着百里俊和无肠公子心扉。
二人各出奇招,各尽全力,你来我往又斗了五十多招,百里俊终于不敌,肩头中掌。
无肠公子以单手近百招方胜一势,二人无输无赢,相视哈哈大笑。
连续数日,他们得时便相互切磋,饮宴则纵酒高谈,夜晚则抵足而眠,至心交融,情谊更厚。
唯独让百里俊失望的是,无肠公子真的只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