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上,易乾罡上门来催百里俊,他方想起金正宇的交代,只得与无肠公子说明,并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无肠公子说再与金正宇交涉一次,事若不成,也只得作罢。
百里俊不愿参与其事,便直截了当的说了,无肠公子笑着说:“别人认为他是异族,你却当我是知己,那咱们就做一辈子知己好了!”
百里俊出了凤凰洲,但并未离开池州,而是找了个隐蔽之所呆了两天。第三天子时刚过,月亮已向西边隐去。
他登上了返回凤凰洲的渡船,摆渡的是一个年轻人。
百里俊道:“刘大哥,山总管都和你交代清楚了?”
那姓刘的年轻人道:“少爷千万别这么称呼,叫我小刘好了。山总管说等办完事就送我去钦州。少爷您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事儿死也不能说。”
登岸后,百里俊来至金正宇府邸附近,金熙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身边还有一个圆形大筐,高若蓝便坐在筐中。
百里俊不敢多说话,背起筐便赶回渡口。金熙柔看着他们远去,心内五味杂陈。
船到对岸,百里俊取出一张银票塞入小刘怀中,道:“这个给你,到了那边置办点产业吧!”
小刘急道:“少爷这是做什么?小的受门主大恩,正是报恩的时候。况且山总管早给我安顿好了,少爷放心就是。”说着便欲将银票还回,几番推让,他只得收下。
等百里俊离开后,山义从暗处走了出来,道:“走吧,我送你出池州。”
二人策马南奔,到了一处僻静小路,山义取出一张银票道:“小刘,此事事关重大,我和少爷对你感激不尽。此去钦州路途千里,这里有一些盘缠你拿着,永远不要回来了。”
小刘接过银票道:“山总管放心,您和门主对我恩重如山,今日之事便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吐出半个字儿。”说完转身准备上马,忽觉后心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义叹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吐出半个字儿。”
百里俊带着高若蓝连夜向西南方奔驰,夜行晓宿,第三天早晨赶到飞来峰,淑芳和几个道姑正把守山门,远远的便挥手呼喊。
为首的长脸女道姑说:“师傅有命,百里公子到来不必通传。但目下只有师祖及天惠师叔在观内,师傅及大师伯、柳花师叔有事出去了。”
转身对淑芳说道:“小师妹,你带着百里公子和这位女施主去大殿吧!天惠师叔正在大殿清修。”
百里俊道了声谢,跟着淑芳上山,淑芳欢欢喜喜先行去禀报天惠师太。
见淑芳走远了,高若蓝挣脱百里俊的手,噘着嘴道:“难道你想让我当道士?”
百里俊打趣儿道:“走吧!雰褐派可不止有道士,还有和尚、尼姑。”
高若蓝叹了口气,道:“不知道雰褐派能不能收留一个被拐来的孩子。你若让我当道士,我就告诉他们是你把我拐来的,并且曾有非分之举。”
百里俊一哆嗦,惊出一身汗,暗想她果然小妖精,满脑袋鬼点子,似乎还有点邪气,正色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当道士。赤魔教虽非邪恶门派,但不少人出身绿林,一身邪气,而且他们与岳家有世仇。雰褐派光明正大,这里才应该是你来的地方。”
高若蓝眼皮上撩,说道:“你也一身邪气?”
百里俊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除了这只手,哪里都有邪气。”
听说百里俊来了,天惠师太已在殿门迎候。
百里俊道:“叨扰大师清修,真是罪过。”
天惠师太道:“哪里话,百里公子及小施主能来,雰褐派幸甚。我已命淑芳去请师傅了。”
高若蓝说道:“晚辈高若蓝拜见大师傅。”
天惠师太自是一惊,暗想这小女孩不过十岁光景,竟言语流畅,又很懂礼数。
正说话间,白眉道人飘然而来,老远就喊道:“百里小友,别来无恙,可想死老儿了。”
百里俊虽知他素来豪逸,但言语间与自己如此亲厚,也是意料之外。深施一礼,说道:“白眉仙长,晚辈有礼了。”
高若蓝道:“白眉仙长,晚辈高若蓝向您问安!”
百里俊道:“仙长,大师,百里俊今日有事相求。”
白眉道人畅快一笑,道:“有话只管说,但需陪老道喝他三天。”
百里俊拉着高若蓝跪下,道:“仙长,高若蓝是岳飞的外孙女,不日前其母岳安娘被人害死,现下已无家可归,还请仙长收留。”
白眉道人突的面色凝重,将他二人扶起道:“我听郭柏曾言,当日沧海镖局的阴谋便是由岳女侠揭发,怎么便死了?是谁害死的?”
百里俊将那日事情讲了出来。
天惠师太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她竟因这事情而死。这孩子也是可怜,百里公子若放心,且让她在我门下吧!”
百里俊道:“能拜师太为师,自是她的福分。但其父高祚尚在人世,未得准允,我却不敢让她落发。”
天惠师太笑笑道:“我觉得这孩子乖巧,又很可怜,便想收做弟子,倒是考虑不周了。其实即便拜入我门下,也不一定要当尼姑的。”
百里俊暗想白眉道人的四个徒弟各个学有专长,武功卓绝,其中以郭柏武功最好,而且是个书生,有心让若蓝拜他为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白眉道人哈哈大笑,说:“天惠说的在理儿。少林寺有俗家弟子,我雰褐派就不能有俗家道士、俗家和尚、俗家尼姑?”
他为人超俗绝世,百无禁忌,百里俊暗自佩服。
天惠师太素知师傅性情,笑了笑,刚想说话,忽听高若蓝道:“我娘说习武本为强身健体,拜谁为师都是小女的福分。小女看仙长仙骨飘然,便在您身边倒茶送水伺候着,若蓝就满足了。”
白眉道人又是哈哈大笑,眉毛胡子撅起老高,道:“没想到这孩子竟选中了我。好吧!我老道十几年没收徒弟了,再收个关门弟子也无妨。”
高若蓝立时拿过茶杯,跪在他面前:“师傅,请喝茶,受弟子四拜!”
白眉接过茶杯,若蓝磕了四个头。能得白眉亲传亲教,自是前途不可限量,百里俊更是喜不自胜。
天惠摇头苦笑,她素知师傅行事不拘常理,但也没想到一口茶的功夫,竟多了个师妹。
几人又闲聊一会儿,天惠师太道:“我几位师兄弟均有事情外出,不然他们知道百里施主来做客,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百里俊还有少林任务,便告辞道:“白眉仙长,天惠前辈,实在抱歉的紧,本该多留几日聆听教诲。但晚辈尚有紧急要务,要去少林走一遭。”
天惠师太问道:“可是与少林两位高僧的事情有关?”
百里俊道:“大师也听说了?”
天惠师太道:“少林和敝派渊源颇深。听说那事儿师傅便派大师哥郭柏和二师哥清尘子去了,看能否帮上什么忙。他二人今早才走的。”
她有些疑惑,又问道:“不知赤魔教为何也关心此事?”
百里俊道:“少林派江湖地位崇高,金教主担心这其中或有江湖宵小弄些阴谋阳谋危害武林,特令我前去查察。”
天惠忽然想起上次沧海镖局的事,忧虑道:“也不瞒百里公子,我们也是担心这其中另有他故。”
百里俊道:“既然如此,晚辈更不能耽搁,恕无礼,这就去了。”说完便欲起身告辞。
白眉道人道:“小友勿急。赤魔教与少林有嫌隙在前,你又如何进得少林?莫不是还像上次进我雰褐派一样?”说完又哈哈大笑。
百里俊立刻红了脸,说道:“仙长哪里话,见机行事便了。”
天惠师太会心一笑,道:“百里公子,沧海镖局吴施主尚在敝派,正不知如何处置。”
百里俊着惊道:“他不肯招认?”
白眉道人道:“吴成明被岳安娘打伤以后,我们将他留下浆养。伤好了一些,便向他询问假遗书之事,他只是不开口。我又派人到沧海镖局调查,镖局总镖头推说吴成明等人因犯错早被赶出镖局,他们所行之事再与镖局无关,是以有些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处置。”
百里俊暗忖这雰褐派上下真都是呆木头,吴成明裹挟雰褐派欲挑起江湖是非,这种邪恶之徒,不用些手段怎能吐实口?便说道:“既然他不愿开口,贵派又不肯私刑逼供,更不愿杀他,难道还养他一辈子不成?”
白眉道人似有所悟,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娃一开口便是好主意,经你一说,贫道倒也释然了。那就放了吧!不过需好生训诫,不使他继续作恶。”
百里俊道:“白眉仙长,天惠师太,一些江湖中人可能会对高若蓝不利,若被外人知道她栖身之所,恐会给雰褐派带来麻烦。”
白眉道人道:“小娃儿,这你就放心吧!雰褐派定能护她周全。”
百里俊说了一番感激的话,便起身告辞。刚出会客厅,想到什么,对若蓝嘱咐道:“若蓝,雰褐派是天下第一的光明大派,诸位师长都德高望重,你要尊师重道,好好练武,好好做人。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他这最后一句本是客套话,没想到高若蓝接过:“俊哥哥,你每年都要来看我,否则我发起急来可喜欢胡说八道!”
百里俊不解道:“胡说八道什么?”
高若蓝严肃道:“就在山腰上说的那事情。”
百里俊忽的想起那些话,心内止不住有些发颤,道:“好,哥哥一定尽力。”
高若蓝眉头一皱,小嘴噘起,道:“是每年,而且至少一次,不是尽力,而是必须。”
百里俊无计可施,道:“好,每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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