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安娘惊道:“杀我?为什么?”
刘云松道:“徐大哥只恨世盲,我们却恨天无颜、恨地无路、恨海无波、恨谷无边,所以叫天残四恨。我们不仅恨朝廷,更恨岳家,恨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我们入了天残族,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练武,希望用勤奋来弥补肢体残缺。”
岳安娘知事无转圜,笑对百里俊道:“年轻人,这里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百里俊也笑道:“我怎能看着岳姑姑有危险而不顾?”
岳安娘疑惑道:“你与岳家有何关联?”
那黑脸老者——恨谷无边李云竹不耐烦道:“少在这拉家常,吃我一刀。”声音未落,大刀已向岳安娘斜砍而来。
岳安娘的拳法已至炉火纯青,无极功更是深厚精湛,是以出门从不带兵器。
见刀劈来,她脚尖一踩马镫,向左前方那年轻人跃去。那年轻人双掌齐出,一招“飞燕游龙”打出,岳安娘单掌如软蛇曲行,竟自他双臂间穿入,将他打落马下,顺势倒骑在马上。
未等坐稳,忽听身侧掌风飒飒。她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了恨地无路刘云松凌空一掌,人也向后飘去,一脚踹向后面马上的另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举臂抵挡,哪及安娘内力深厚,也被震落马下,倒地不起。
片刻间两人重伤,二恨已知小瞧了她。他们趁手兵刃都不是短刀。
恨地无路刘云松从背囊中取出一根铁杆,将短刀去了刀柄插接在杆上,变成类似长刀的奇怪兵器。恨谷无边李云竹也从腰间解下钢鞭来。
二恨数年苦练不缀,实则已入一流之列。而且他们都是进手招式,毫无顾忌,顿将岳安娘逼得手忙脚乱。
忽听一声长啸,百里俊纵身飘至,长剑直抵李云竹后腰。
李云竹见他年轻,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等听出剑风,知他武功不弱,以刀划圆,试图拨开,但还是晚了半分,长剑已划到了肉皮,鲜血瞬时浸了出来。
百里俊出手,场上形势有所变化。
岳安娘独战刘云松稍占上风,但李云竹虽有轻伤,不仅威势不减,招式更加狠辣刚猛,百里俊如何招架得住?险情迭发,一个躲闪不及,后背已被钢鞭扫中,鲜血直流。
突然,金熙柔快马出现,远远便大喊道:“俊哥哥,别怕,我来了。”
之前百里俊炮制岳安娘的办法,击她马臀,等制住疯马已跑出数里。她将那小女孩交给山义便转了回来。远远见百里俊受伤,又急又怒,纵马如飞,行至且近突的离鞍而起,长剑直刺李云竹。
李云竹何等修为,一见这几个动作,知她武功还在百里俊之上,心头一动,长鞭圈转,兜住金熙柔剑势,左腿爆出,踢向百里俊右肩。
百里俊暗运内力,以掌相搏,都震得向后退了数步。但很明显,李云竹当时单腿着地,内力显胜。百里俊胸口闷塞,口中一甜,强忍着将血咽了回去,挺剑又上。
李云竹长鞭盘旋飞舞,百里俊和金熙柔竟近不得身来,不一会儿金熙柔手臂被鞭稍带到,血流如注。百里俊甚是焦忧,剑招更加凌乱。
那边岳安娘虽处优势,但也一时无法拿下刘云松。见金熙柔受伤,她内力贯出将刘云松震退,急忙切近金熙柔,喊道:“你们去对付刘云松,攻他左腿。”
刘云松和李云竹同时大惊。
原来刘云松之所以叫恨地无路,只因他是个瘸子,左腿装了假肢。他所用怪刀的刀柄甚长,关键时可以辅代一腿。他多年修炼,那假肢虽已如一体,但毕竟不是骨肉,如何能如常人运转自如?
李云竹左臂伤残,也是装了假肢,是以叫“恨谷无边”,所使钢鞭足有丈余,是因体而练,不让对手近身。
刘云松武功再高,若没了腿也难以施展。百里俊和金熙柔猛攻过去,他难顾左右,十数轮回后,被金熙柔一剑将假肢削断。
他慌忙中卸了刀头,左手以刀杆代替手杖,右手短刀运来如风,但行动受阻,有守无攻,顿时被百里俊和金熙柔剑气裹住,一个躲闪不及,右腿又中了一剑,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金熙柔长剑突进,就要取他性命,忽听岳安娘大喊道:“剑下留人。”声随人至,如闪电般突来,竟捉住了她手腕。
金熙柔大怒道:“他要杀你,又伤了俊哥,你还要我手下留情?”
岳安娘道:“事出误会,何必做绝?”内力一发,金熙柔只觉手腕剧痛,长剑落地。
李云竹见二哥受伤,急忙过来,连拖带拽挪向路边,两老两少互扶上马走掉了。
金熙柔气的脸色铁青,转将怒气发向百里俊,喝道:“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不领情,咱们走吧!”拾起长剑转身欲走,但见百里俊丝毫不动,有些懵怔。
岳安娘拿出手帕,道:“多谢二位仗义出手。姑娘,还是先把手臂伤口包扎上吧!”
金熙柔正生她气,将身子一扭,不理她。
安娘见努努嘴儿,把手帕递给百里俊,百里俊道谢接过,为金熙柔包好。
岳安娘道:“二位剑法不错,想是出自名家。你内伤如何?让我来瞧瞧!”
百里俊眼圈湿热,低声道:“岳姑姑!”
岳安娘道:“你是谁?认得我?”
金熙柔在场,百里俊本不打算将事情说出,但他看到岳安娘就好像看见陈雪主,非同一般的亲切,终于忍不住,跪下道:“岳姑姑,我娘……我娘是陈雪主。”
岳安娘大吃一惊,立刻搀他起来,道:“你……李奇和雪主怎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忽又豁然,笑道:“哎,我真是晕头了。你应该是杨玄才对,雪主还好么?”
旁边金熙柔惊叫道:“你……你不是百里叔叔的儿子?”
百里俊有些歉意,低声道:“柔姐姐,好妹妹,我可没把你当外人,但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金熙柔虽满心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山义抱着个小女孩,骑马过来了。百里俊立刻站了起来,小声道:“我们都是赤魔教的人,我不能暴露身份。”
岳安娘微微点头,向那小女孩笑了笑,正欲迎上去,忽听一串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举目张望,见一队轻骑向这边卷地飞来,在道边儿停下。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
十匹马,十个人,个个劲装,剽悍异常。
为首的是一个干练的中年人,高声道:“这位穿黄衣服的恐怕就是岳安娘岳女侠吧!”
岳安娘暗想这些人大半是敌非友,大声对百里俊道:“你们打不过我,还找了帮手来?”虽面向他说话,眼睛却始终瞧着那个小女孩,冷笑着又说:“若是不服,可到安庆府高家找我,随时候教。”
这分明是告知她的居所,百里俊了然。
金熙柔毫没江湖经验,刚想说什么,百里俊一扥马缰,那马一仰头,把她吓了一跳,吼道:“这是要干嘛?想摔死我啊!”
百里俊也上了一匹马,三人带着小女孩一起离开了。
那十个人也不阻拦,见他们走远,为首那中年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掷在地上,道:“我们是拿钱买命的。”说完围向岳安娘。
岳安娘身体微沉,双掌划圆,暗运内功将自己罩住。
百里俊行至转角处,沉着脸对山义道:“山叔,我的话你听不?”未等山义搭话,金熙柔瞪着眼抢道:“你这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百里俊心内焦急,大声道:“你先别说话。”
金熙柔气的鼓鼓的,叫嚷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刚才我还……”
山义看出百里俊心思,急忙打断道:“属下愿听少主吩咐,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百里俊道:“好,替我照顾这两个女人。”话音未落,用剑柄在金熙柔腰间一点,她立时瘫软在马上。刚想叫骂,百里俊已拨转马头跑了回去。
山义左思右想,带金熙柔走了。她连虎带吓,又苦苦哀求,山义只是不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