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老甘头解释,众食客都明白过来,纷纷为刘玄鼓掌叫好,止不住的问刘玄如何识破窃贼身份。
刘玄道:“我哪里知道,他们见到甘捕头就跑……哈哈,活该我赚这银子。”
依他的性子,本该去表演一把的,但一想人家甘洪图才是捕头,一来咱不能抢了人家风头吧!二来万一这事儿背后不单纯,岂不更麻烦?是以只能憋着。
他的担忧绝对不是胡乱猜的,只是后面还有事情发生,他真是忍不住,结果又险些惹了祸!
刀疤和同桌老者被五花大绑、扯头拽胸的弄了进来。甘洪图未审先搜,把他们随身的包裹都打开了。那粗布包裹里是一些散碎银子、二百多两银票和两件衣裤,黄缎包裹里只有一件衣衫和一双靴子,又搜遍他二人身上也未找到夜明珠。
前文已经说明,那粗布包裹是刀疤的,那黄缎包裹是老者的。
在场众人也都琢磨,这二人肯定有罪案在身,但是不是夜明珠大盗,谁都画着魂儿。
甘洪图又搜了那二人全身上下,咯吱窝、鞋壳里、裤裆,甚至后腰下大腿根上中间那疙瘩都捏过,没有,没有夜明珠。
这时甘洪图也疑惑了,夜明珠在哪儿?难道他们只是普通罪犯,并不是夜明珠大盗?
“我看你也未必赢。”有食客又向刘玄打趣儿,刘玄撅噘嘴不屑一顾。
甘洪图问了这二人名姓居所身份等,这都是惯例询问。二人都说了,只是不住口的喊冤,那劲头儿,断章取义的一定以为衙门又在制造一起冤假错案!
若他们真是窃贼,所说都未必是真,是以甘洪图也不纠缠他们的名字,道:“不用抵赖,你们若不是夜明珠大盗,何必见到捕役就跑?快把珠子交出来,省的捕爷我麻烦,我也好在知府大人面前为你们求情,否则,嘿嘿……”
那刀疤唉声叹气的说:“甘捕头明鉴,小的看您气势汹汹,哪知发生了啥子事情?心里十分害怕,自然就跑了。您问问在座各位是不是都害怕都想跑?只不过他们离窗户远罢了!”
虽是驾词狡辩,但听着给人一种很有道理的感觉。甘洪图一时也无法在他言语中找到破绽,威喝道:“休要抵赖,看来不吃大刑是不会招了,那可别怪我,嘿嘿……”
“要屈打成招回衙门好了。”刀疤反诘道:“这里人多眼杂,传出去岂不坏了官府和你甘捕头的名头?”
只要抵死不认,找不到夜明珠,衙门便无法落案,是以刀疤有恃无恐,言语也咄咄逼人。
甘洪图更没了计较,总不能真在这么多人面前动粗吧!但他面上挂不住,冷哼一声,道:“奶奶的,总会叫你们知道官家的手段。带他们回衙门。”
这就要走了?刘玄急得好像憋泡尿却找不到地方撒,摸着发髻提示道:“甘捕头,他们身上都搜过了?会不会漏了哪里?”
甘洪图正自郁闷,对这样明显的提示竟视而不见,还以为他头上有虱子挠痒痒,道:“没关系,拿回衙门三推六问,还怕他不招?你报案有功,一旦落实,我会派人通知你去衙门领赏!”
刘玄本在抓心挠肝的告诫自己不要出风头,但见甘洪图不开窍,要带嫌犯离开,没奈何三下五除二撸起袖子来,指着刀疤那二人叫道:“你们虽是大盗惯匪,但漏洞也不少啊!”
这一叫喊,甘洪图刚站直的身子又坐下,捕手们也都停了下来,场面霎时安静了。
“漏洞?什么漏洞?”那老者不禁问道。
“看看,不打自招,承认是窃贼了?”刘玄嘿嘿一笑,显得有些邪恶。
这老者被问的当时就面色通红,不知如何对答,偷眼瞧着刀疤。刀疤心里直骂那老者,但他倒还是很冷静的,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说我们偷了夜明珠,手法呢?过程呢?动机呢?证据呢?我们和告示上的画像哪有半点相像?胡乱攀诬也是有罪。”
“好吧!”刘玄道:“那我来问你,你个头不矮,却为何穿厚底鞋?”
“老子喜欢不行么?”
虽然他说的强硬,但刘玄瞬间便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略过的一丝忧虑。这也是一种证据,说明问题问的扎心,只是这证据并不能呈堂。
“这位老爷子!”刘玄对那老者道:“你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把背囊解下来?”
“怕丢啊!这……这怎么了?”
刘玄拿起他背囊里的靴子,问道:“这靴子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你们身上有二百多两银子,还怕这一双靴子丢么?”
“我……我可没钱,钱是刀疤的。况且有钱没钱,防贼过年嘛……”
银票确实是在刀疤的包裹里找到,但刘玄早都发现了问题所在,将靴子在那老者脚底比量一下,道:“这双靴子至少比你的脚板大两指,还说是你的?”
“我……我的脚受过伤,穿宽松的觉得舒服,这有什么奇怪?”那老者求生欲虽强,但显然底气不足。
“你到底是谁?”刀疤冷厉的目光四处搜掠,声音变得粗大起来,道:“凭什么来审我们?”
“嘿嘿!”刘玄得意的一笑,继续问:“你们若真是普通老百姓,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
要知那时候金贵银贵,二百多两在金国的中都也能买一个大四合院子。
“你……你到底是谁?”刀疤瞧着刘玄,眼神中透着惊疑,但下一眼瞧过,表情已完完全全变作惊诧。
刘玄从靴子中抠出了几块很薄的黄色猪皮胶,拿出一块约一指宽、两寸长的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靴子是多余的,那里面一定有文章。这是干什么用的?”
刀疤二人无言可答,同时选择了缄默。
刘玄将那块猪皮胶用唾沫沾湿,黏在刀疤脸的刀疤处,正好严丝合缝。
甘洪图似已明白了一些,但无法找到夜明珠也是枉然,是以也不敢轻易开口。
“捉贼捉赃,难道还想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么?”刀疤的反问掷地有声,也问到了事情的关键。落案讲求人证物证俱全,除非能找到夜明珠,否则其他一切都是枉然。
正当刀疤牛哄哄的时候,却见刘玄一只手已伸向自己头顶。那动作并不快,但他觉得好像一把刀正缓缓刺向自己的心脏。
刘玄扯开他头上的软裹,从束发中翻出一个比牛眼珠子还大的白色蜡球,用手抠着……随着蜡屑的不断掉落,一颗圆润晶亮的珠子展现出来。
“这就是夜明珠?”
“啊,好漂亮!”
“啧啧……”
众食客欢呼惊叫出来,甘洪图兴奋的腾的站了起来,刀疤二人的表情却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垂头丧气不止,生不如死有多。
该出手时就出手,表演的机会不常有。
刘玄将夜明珠交给甘宏图收好,清清嗓子,揉揉下巴,道:“昨夜戌时前后,你们见刘员外家已熄灯……”指着那老者,“你在外面把风……”指着刀疤,“你用猪皮胶易了容,穿上这双平底快靴进入员外府,盗取夜明珠后来到卧房,故意做出响声将员外夫妇惊醒。你平时穿的是厚底葛鞋,作案时穿的是那双薄底快靴,又用猪皮胶易了容,烛光昏暗,距离又远,员外夫妇看得不是很清楚,描述的画像自然与你差别很大,而且没有刀疤,个头高些,脸也胖些。
“员外家在城北,捕快们当然先在城北搜,你们却连夜跑到城南荒郊睡了一宿,你们衣衫上的绿草汁儿就是证据。你们无法出城,为了打听官府消息以作对策,便来到这里,又故意将话头引到窃案上来。这位老爷子之所以在吃饭时都不肯解下背囊,精贵的当然不是衣服和靴子,而是靴子夹层里的假面皮。我所以要和大家对赌,还说一天破案,只是想稳住你们,让甘老先生去通知甘捕头。”
又指了指刀疤,“你头上的束发比一般人粗了些,我既然怀疑你,又在别处找不到珠子,自然猜想珠子藏在里面。”
他说得手舞足蹈,神采飞扬,说到这儿其实就算完了,但他觉得不过瘾,最后不忘显摆显摆,教训他们一番:“你们自以为高明,但错漏不少。不该把面皮留着,不该用身高来误导捕快,更不该把珠子随身携带,这是最致命的错误。”
这期间,众人始终屏息静听,及至此时才发出一片断手式的巴掌声。
甘洪图毕竟是捕快,还有疑问未解,皱眉道:“既然你说员外夫妇已经睡了,肯定是熄了灯的,如何能瞧见窃贼相貌?”
“这就是他们高明之处。”刘玄道,“员外夫妇惊恐过度,事后也不及细思,以为那蜡烛是窃贼为方便偷盗而点,其实那时他们已将夜明珠偷去,点燃蜡烛,为的就是让员外夫妇瞧见他易容后的模样,以此来误导捕快。”
甘洪图点点头,又问:“那靴子既然是刀疤的,为何由这老头儿背着?”
“作案的虽是两个人,但毕竟员外夫妇只看到一个,所以衙门也只通缉刀疤一个人。所以即便刀疤被衙门捉去盘问,找不到靴子和猪皮胶这两样证据,证据不完整如何落案?”
甘洪图道:“那又不对了啊!正如你所说,他们为何不把猪皮胶扔掉?而且若夜明珠放在这老头身上,岂不也更加安全?”
“猪皮胶虽普通,但做的贴近肤色并不容易,是以刀疤不舍得丢掉。”刘玄答道,“至于夜明珠为何不放在这老者身上,这就要问刀疤啦!想是他们之间也互不信任吧!”
既然已找到夜明珠,刀疤再怎么也抵赖不过。谁想他不怒反笑,嗤之以鼻,说:“不错,一切正如你亲眼见到。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你……”说着眼神里又飘过一丝疑惑,“但你若不是那人的同伙儿,难道不也和我一样?放跑了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自以为是,真是可笑。”
啊……
刘玄立时被点醒,突的想到:他们作案手法如此高明,显然是惯犯,何须把罪证随身携带?而且他们怎知刘员外将珠子藏在哪里?他们来酒楼定是准备和某人交易。这事儿看来绝不是单纯的盗窃案,若与那娘娘公子有关,那可遭了。他们侥幸放过自己一次,怎会放过第二次?这正是他不想强出头的原因,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