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看来,那黑衣人竟是席亚娜。她穿一身夜行黑衣短打,使一对儿雌雄双剑,剑气何其凶猛,内功也着实不赖。刻利乌斯无心恋战,只想速战速决,他后撤几步,低喝一声,长剑做黑龙一般直直向前递出,席亚娜双剑交叉,也是向前一切。那一刹那,火花四溢,竟点燃了地上的枯叶,却又是一瞬间,火苗便给两人的剑气吹灭,犹似鬼火一般!
纳克索在后叫道:“今时今日,你可休想再逃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哈!”席亚娜切过一招,闷不做声的快步杀了过来,双剑一正一反,一刺一切,剑招很是诡异,招招都是进手招式,确是不像该隐和阿卡贾巴人的功夫,只是她的内功与纳克索如出一辙,想必是纳克索亲手调教,只为今日。刻利乌斯不敢怠慢,一招“圆舞”格掉席亚娜一刺,紧跟着一手日月剑法中的“白虹贯日”,寻得破绽,一剑直取席亚娜面门,却是纳克索抢了上来,呼呼两掌,推开了刻利乌斯之剑,席亚娜乘势追击,又是两招送出,刻利乌斯身子一矮,一手地堂功夫打向席亚娜小腿,又是一剑刺向纳克索膝头,将两人逼了回去。
他横剑叫阵道:“你虚情假意的叫我兄弟,实际却要与我生死相搏,俄琉斯老爷在天有灵,他定然不允你!”纳克索怒吼道:“凭你也配直呼我父名讳?你也配么,杂种!等你死后,我要你权杖骑士团一脉永世不得翻身,你那好姐姐发配白石为奴,你,你......”纳克索哇呀一声口吐鲜血,刻利乌斯心知与这等人说什么也是无益,便道:“你二人一齐上罢!”
于是乎,纳克索与席亚娜两人一左一右攻向刻利乌斯,纳克索只有单臂,攻势自然不如席亚娜凶狠,然只要有他在身侧,席亚娜似乎就诸多顾虑,不敢露出太多破绽,总是处处护主,这倒给刻利乌斯许多机会,他便专心去打纳克索,擒贼先擒王,此人一死,席亚娜必定要动摇。
三人换了四五十回合,纳克索疲态渐露,他连连点向刻利乌斯上身要穴,席亚娜则有意绕到背后。刻利乌斯却不躲不闪,将胸膛面向他迎了上去,纳克索暗叫不好,已然给刻利乌斯近了身,他那几指一点到刻利乌斯胸膛,登时噼里啪啦的被内力震断!刻利乌斯哈哈一笑,与他一周旋,擦着他软绵绵的手臂躲了过去,反而抓住了纳克索身后要穴灵台穴。刻利乌斯膝盖微曲向前一顶,纳克索便给他压得跪在了地上,席亚娜已然来不及近身,便嗖嗖两声丢出手中双剑打向刻利乌斯。这一招着实不高明,显然是席亚娜乱了阵脚,刻利乌斯提着纳克索的身子便如提着一口盾牌,听得咚咚两声闷响,两把剑已然插进了纳克索的肩头和左肋。
刻利乌斯正待一剑从纳克索脊椎刺下结果了他,席亚娜已然近身,手中是两副铁爪,刻利乌斯只得将纳克索随手一丢,与她拼起硬功夫。幸亏有白头鹰生前指点,刻利乌斯练就一身钢筋铁骨,铁掌钢拳,席亚娜一手抓来,他一矮一推,将席亚娜推了出去,立时再那么一抓她臂膀,登时给她卸了半只胳膊的骨,他再一掌拍出,掌风直中席亚娜胸口,将她击飞了七八步那么远。
刻利乌斯叫道:“你二人还有甚么本是,通通拿出来罢!”其时,纳克索已然是奄奄一息,席亚娜也只剩一条胳膊还能活动,竟窝坐在不远处瑟瑟发抖。刻利乌斯冷笑一声,心道,这二人已然不成气候了,若是从前,我必定放他们一马,正如我曾放了法米拉一样。今时不同往日,我便给他主仆二人一个痛快!他先走向还有还手之力的席亚娜,他手中长剑隐隐低鸣,在这林中如阴兵压境一般甚是凄厉。他道:“你还能打,我们再打过!”
这时节,突然有人低声笑了出来,刻利乌斯应声望去,是纳克索一边笑一边吐着鲜血,显然是回光返照,他笑道:“打,你打罢,你把她打死才好,我倒要看你下不下的去这手!”刻利乌斯一怔,纳克索又叫道:“好妹子,把他杀了,给父亲母亲还有大哥报仇!”
一听此言,本来如鹌鹑一样等着受死的席亚娜竟疯了一样扑向刻利乌斯,铁爪深深抓进了刻利乌斯的血肉之中,刻利乌斯正待挥剑将她拦腰斩断,无意间瞥见她的面孔,那张脸已然被他打烂了,却原来是易容的人皮假面!那张假面之下,有什么让他迟疑了,不时之间又中席亚娜一抓。
刻利乌斯跌倒在地,本能的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连出三拳分别打在席亚娜的前额,心口和小腹,而后他将她压在身下,扯下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席亚娜的真面孔。尽管阔别多年,刻利乌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这假扮做远东异邦人的女子,却原来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妹拉米亚!他连忙起身,迟疑的颤声道:“你,你是小妹么?”纳克索歪着脖子怒骂道:“她不是你的小妹,是我刻利乌斯的妹子!好妹子,就是因为他,咱们一家都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他的身世,他瞒着你,骗你,就是为了要害咱们一家,哥哥不行了,你快去杀了他......快去!”
刻利乌斯好似给人一记闷棍打在后脑上,他轰隆一声双膝跪地,眼前天旋地转。拉米亚捡起他的长剑,拖着剑向他走来,他看着这已然长成大姑娘的拉米亚,看到的却仍然是那个披风上落着雪花儿,蹦蹦跳跳的从礼拜堂跑向他的豆蔻少女。他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纳克索又道:“你也有今日,你也有今日!我等了多年,就是为了今天,我早就说过,我要你一辈子痛苦,我要你死在你最亲最爱的人手下,你给我的痛苦,我十倍,百倍奉还!只有你死了,我们兄妹才能活着,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三声大喝以后,纳克索整个身体立了起来,他不受控制的大叫,直到七窍生烟,就那么僵硬在原地断了气。拉米亚却已然对纳克索的生死并不在乎了,她一边哭,一边拖着剑走来,刻利乌斯闭上眼睛,对她道:“谁都不能杀我,只有你,你要杀我,我绝不还手。”拉米亚的痛彻心扉的叫了出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我原以为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却就是你害了父亲母亲,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刻利乌斯无言以对,无法替自己开脱,只能静静等着那柄代表着劫数的剑刺向他的胸膛。
出发之前,工匠对他言道,星象预示,他的劫数,就是他身边最近的人。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妹妹,是他做梦也梦不到的妹妹。他突然笑了出来,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不由自主的语气亲昵起来,言道:“你还记得那天么?那天下着雪,里欧四处找我,你从教会偷了奉神的白面包教里欧带来给我吃。”拉米亚显然一愣,带着哭腔道:“我不听,你别说了!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刻利乌斯不做搭理,兀自接着道:“那时候我对里欧言道,你我吃了奉神的祭品,咱们要遭报应的。妹妹,你原是圣灵圣神身边的人,你是把报应带给我了么?我杀了好多人,好多好多,可就是这样的我,却也有人等着我回去......”
他突然想到了艾尔莉雅,此时此刻,她是他唯一的留恋和不舍。拉米亚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看向拉米亚,又是一笑:“你长得这样大了,你像极了父亲和母亲,你以后要乖巧一些,找到意中人,不要顽皮,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刻利乌斯眼前一黑,胸口一紧,口中发甜,原来那柄剑已然刺穿了他的胸膛。
恍惚之间,他看见拉米亚吓得丢掉了剑,冲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脸上,却和血水混在一起,都如冬日的雨一样冰冷。他听不见拉米亚对他说的什么,却在恍惚间看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艾儿,他咧嘴一笑,沉声道:“你们都来了,我要跟你们去......”艾儿撇着嘴娇嗔道:“呀呀呸,你当真不成器,还得劳烦我们姐妹来接你,你倒好福气哟!”艾尔莉雅双手在身前握着,眉眼低垂道:“你看他那样累,就不要怨他了。”艾儿笑道:“嘻嘻,我才不怨他!行啦,你这儿来吧!”
两人冲他挥挥手,刻利乌斯倒吸一口气,眼前幻想突然消失,身体犹如被什么东西紧紧吸住了一般,径直冲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的虚无之中了。他喃喃道:“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