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莺颇感意外,待崔凌二人赶到身前,开口问道:“二位老人家还有什么事吗?”
老妇崔素素道:“韩姑娘,你若真想医治你那位朋友的火毒,我二人倒有个法子,只不知你是否愿意?”
韩玉莺闻言大喜,忙道:“大娘快讲,若真能将我那位朋友治好,便是交出这条性命不要,我也绝无怨言。”
二老闻言对视了一眼,崔素素微一沉吟,说道:“韩姑娘,之前跟你说过,那吐火术并非是莫岐松所创,乃是出自一本名曰《万象宝录》的典籍,那是我们白莲教历代相传的一本玄功秘籍,只教主一个人可以参阅,其它人皆无此资格,即便身为护法的我们也不行,那《万象宝录》藏在本教总坛的密室之内,只要姑娘能够进入那密室,寻到那本宝典,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韩玉莺皱眉道:“请问大娘,如何才能进入那密室呢?那里是否有重兵把守?”
崔素素摇头道:“那里并无守卫,不过那密室由坚固的铁门封闭,除非有对应的钥匙,否则绝无破门强入的可能。”
韩玉莺一怔,问道:“二老可知那钥匙现在何处?”
崔素素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细长条的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摆着一株玉雕的莲花,尺许来长,晶莹白洁。
韩玉莺见状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就听崔素素道:“此物名为玉莲神符,乃是我白莲教的最高信物,亦是那间密室之匙,平时由我夫妇负责保管,韩姑娘若有所需,老身拱手奉上!”
韩玉莺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大方,心中大喜过望,伸手将那玉莲接过来,反复观瞧良久,说道:“莫非今晚那夏侯英杰便是为此物而来?”
崔素素点头道:“正是,此物乃本教教主权力的象征,无此令符者,即便当上教主也难以服众。”
韩玉莺知道此物非同小可,当即肃容道:“二位老人家,你们为了帮我,不惜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出手相借,这份大恩玉莺永志不忘,他日定当报答!”
崔素素目含深意的望了韩玉莺一眼,微笑道:“以后我二人都是你的属下了,教主一句话,便是要我二人将首级献出来,我们也绝无二话,还说什么报恩偿还的......”
韩玉莺闻言大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旁边老叟凌九峰开口道:“韩姑娘,这白莲教教主的位子,若不由你来坐,还有谁能够胜任?”
韩玉莺急得双手乱摇,连声道:“这......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崔素素道:“此玉莲神符乃本教最高令符,只有教主才有资格使用,除此以外,旁人即便摸一下也是不允许的......”
霎时间韩玉莺明白自己已被对方诱入毂中,自己虽然拿到了玉符,但若无这二老带路,莽莽群山又去何处寻那《万象宝录》?一时之间大感踌躇,她天不怕地不怕,之所以如此为难,并非是不敢承担大任,实因这白莲教的名声实在太坏,她师从九华山静玄师太,向以武林正道自居,对白莲教这等邪派自然看不上眼,不过此时当着天地二相的面,又不便明言,嗫嚅半晌,期期艾艾地道:“小女子与白莲教毫无瓜葛,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当此重任?再者说,贵教......贵教......”
凌崔二老察言观色,已明其意,白莲教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耻,这姑娘自惜羽毛,不愿沾此恶名。
凌九峰微一沉吟,开口道:“韩姑娘,你若加入本教,教中所有人皆以你马首是瞻。如果你嫌本教声名不好,接手后难道不能力加整顿,轰轰烈烈的干一番成就,为天下人造福么?”这番话入情入理,直说得韩玉莺怦然心动,她素来志比天高,一心想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世人瞩目,因此凌九峰这句话正搔中其痒,令她颇以为意。
崔素素冷眼旁观,见韩玉莺的态度似乎已经有所松动,当即趁热打铁的道:“韩姑娘,有一件事情,老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玉莺见她忽然欲言又止,不禁好奇的问道:“大娘,什么事啊?”
崔素素沉吟片刻,说道:“非是老身故弄玄虚,只因此事关乎姑娘的身世来历,委实非同小可......”
韩玉莺愣愣的望着崔素素,猜不透她此言何意。
只听那崔素素道:“韩姑娘,你莫着急,听老身从头讲起,当年鞑子夺取天下后,残暴无德,将我汉人视作猪狗一般,使得全国各地义军蜂起,共讨元贼。说到各路义师中实力最强者,除了明教之外便属我白莲教了。当时我们教主韩山童高举反帜,与其它各路义军联手,驱除胡虏,光复汉室,后来教主韩山童不幸被俘,其子韩林儿接替教主之位,面南称帝,号称小明王,四方响应,令元军闻风丧胆。”
韩玉莺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其实这些白莲教的故事江湖中流传甚广,韩玉莺早有耳闻,不明白对方此时谈起是何用意。
只听崔素素接着道:“你可知那朱元璋最早是跟着他舅父郭子兴起家的,而郭子兴就是本教教主韩林儿的部将。”
韩玉莺道:“朱元璋不是明教中人吗?”
崔素素道:“那是后来了,起初朱元璋还是一名游方僧人,靠乞讨化缘度日,后来加入其舅父郭子兴的队伍,再后来因缘际会入籍明教,最终成为了明教的大首领,推翻了元帝,建立了朱明。不过朱元璋夺取天下后,将各路抗元义师先后吞并,凡是自主为王的,全部加以族灭。当时我们白莲教势力最大,受到的迫害也最深,以至于教主韩林儿在瓜州遇害,沉尸江底,不过老天有眼,韩教主的幼女却幸存下来,被秘密的送到一户人家暗中抚养,不幸的是后来消息泄露,朱元璋听说韩林儿仍有子嗣在世,十分惶恐,派遣大批锦衣卫明察暗访,经过多年排查,最后终于在皖中发现了韩氏遗孤的踪迹,当时那户人家听到风声紧急撤离,但锦衣卫毕竟神通广大,终于在九华山一带将人截住,说来惭愧,当时我夫妇二人也在江南,得到消息后连夜前去救援,但还是迟了一步,赶到时只见到了满地血迹,连尸首都已被就地掩埋,我俩心有不甘,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我主后人的遗骸,说来奇怪,地下埋着的尸首不少,其中有很多是身着飞鱼服的公人,却唯独没有女童的尸首,唉......说起来此事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至今我夫妇俩仍是迷惑不解,究竟那孩子是死是活?去了哪里呢?”
韩玉莺听得怔然出神,喃喃地道:“十六年前......九华山下......”蓦然间身心剧震,倒退一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难道说......”
崔素素目不转睛的望着韩玉莺,双眼含泪,说道:“韩姑娘,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推你做教主吗?并非是你武功高强,关键在于你乃前教主韩林儿之后,从血统上讲,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韩玉莺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险些瘫在地上,震惊、错愕、怀疑、恐惧,诸多情感充斥在一起,几乎令她难以承受,一时间双手抱头,连声道:“搞错了,搞错了,你们一定搞错了!”究竟错在哪里,一时却又无法理清。
崔素素道:“韩姑娘,老实说,老身第一眼看到你时就感到很面善,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想起来,你长得跟当年的韩教主一模一样,女子随父,这一点是伪造不来的。”
韩玉莺摇头道:“不对,我师兄曾经说过,他是从一伙拦路剪径的山贼手中将我救下的,可不是什么锦衣卫啊!”
崔素素叹口气道:“韩姑娘,之前听你讲述经历,我就隐隐感觉不对,九华山乃名山大川,游人如鲫,不可能会盘踞着大股山贼,再者说,令师兄见你全家被锦衣卫追杀,自然明白你家绝非寻常百姓,日后你虽习了一身武艺,毕竟势单力孤,朝廷一直将我们白莲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务尽,一旦得知韩氏仍有后人存世,又岂能坐视不理?故此令师兄才编了另外一套说辞,就是不愿你去探查真相,为自身招来灾祸,说起来这华天雄对你实在仁至义尽,就算是亲妹子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这一番韩玉莺身世之说纯属天地二相的捏造,其中破绽甚多,根本经不起推敲,当年小明王韩林儿在瓜州沉江遇害,去世时年不及二十,从未有子嗣遗留下来的传闻,凌崔二人为了说服韩玉莺接掌白莲教,利用二者同是韩姓这一点,硬将他们扯在了一起,煞有介事的编撰出这么一番说辞,韩玉莺自幼被静玄师太收留,本就对自己的身世糊里糊涂,此时在二人一番云山雾罩下,哪能辨析真伪?恍惚间只觉老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先是让自己斗杀了妖人莫岐松,后又在这南滇群山中遇到当年先人的旧部,接引自己重归白莲,执掌大权。
想到这,韩玉莺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朗声道:“二位老人家,如今白莲教正值危难,倘若我真如二位所言,乃昔年小明王韩林儿之后,那么这教主之职便责无旁贷,小女子韩玉莺,今日自不量力,暂任白莲教教主之位,倘若玉莺能力不足,有负重托,务请两位及时另择贤能!”
见韩玉莺答应接手白莲教,天地二相登时喜形于色,均想白莲教自前教主韩林儿意外罹难,数十万教众统率无人,后又遭朝廷大肆清剿,多少人流离失所,惶惶如丧家之犬。为求生计,昔日弟兄叛教投敌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退隐避世者有之,一个名动天下的大教闹得分崩离析,一蹶不振,在中原几无立足之地,不得已才远避南疆,以天火教之名苟延残喘。那莫岐松身为教主,不遵教义,所作所为全为一己私利,最终招致天怒人怨,死于非命,今日新教主重立,中兴可期,怎不令人大感振奋?
二人激动之下双双跪地,向韩玉莺行叩拜大礼,韩玉莺也以礼相还,拉着二人的手,说道:“两位前辈,玉莺自知年轻识浅,很多事情还望二位鼎力相助。”
凌九峰道:“教主言重了,日后我二人全凭教主驱策,即便是让我们执鞭随蹬,也万死莫辞!”
崔素素道:“老头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奔赴总坛,召集所有门人觐见我们的新教主。”
韩玉莺一心惦记着那本《万象宝录》,闻言当即点头道:“崔前辈所言甚是,只不知本教总坛建在何处,还需二位带路。”
凌崔二人齐道:“属下遵命!”
于是当晚三人重回茅舍休整了一宿,次日上午,天地二相打点行装,带上一切所需之物,与韩玉莺一道,直向白莲教总坛进发。动身前凌九峰特意将唐门四妖的首级割下,裹在包袱中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