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真心中诧异,此时李乐山的神色十分复杂,恍然、震惊、疑惑、忧虑,诸般情绪变幻不定,最后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圆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开口发问,李乐山伸手一拦,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而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冥思苦想起来。圆真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嘴巴动了几次,最后都强忍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李乐山忽然挺身站起,开口道:“前辈,我来问你,你是何时遇刺的?”
圆真回忆道:“是去年的六月中旬。”
李乐山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道:“前辈,敢问令师弟圆峰,生得何种样貌?”
圆真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仍是答道:“国字脸,龙眉虎目,看上去颇具英雄气概!”
李乐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点头道:“那错不了了!前辈,我知道那些薪火传人这些年藏身何处了!”
圆真整个人猛地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李乐山叹口气道:“虽然现在说这个为时已晚,但我想我的猜测应该不会错!”
圆真急道:“他们究竟躲在何处?”
李乐山道:“金陵!确切的说就在华天雄的招贤馆内,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镖局联盟总盟主华天雄就是令师弟圆峰!”
圆真怔怔的站在那里,半晌无言,过了好久才讷讷的道:“华天雄......这......怎么可能?”
李乐山叹道:“我知道这个说法很是匪夷所思,但种种迹象表明,前辈的师弟,我那位义兄,正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华天雄与圆峰,原本就是一个人!”
圆真摇头道:“老衲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道:“这要从头说起了,当年圆峰声称下山找人,其实一直呆在帝都金陵,他化名华天雄,做起了保镖的买卖,更在城郊建起一座招贤馆,表面上结交贤才,其实却是为薪火传人藏身之用,金陵乃天子脚下,有朝廷为庇护,华天雄黑白通吃,名声又好,任何人都不曾对他产生怀疑。”
圆真双眉紧锁,点头道:“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七大门派对朝廷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根本没有想过去金陵打探,高明!果然高明!不过此事还是难以置信,老衲对招贤馆亦有耳闻,听说那地方平日里馆门大开,任谁都可以加入进去,难道圆峰就不怕露出马脚吗?”
李乐山摇头道:“等闲江湖人士根本不知道薪火传人的存在,另外前辈有所不知,那招贤馆表面开放,其实里面有着严格的限定,不但有‘外馆’与‘内馆’,更有一处‘暗馆’,外人一律禁止踏足,华天雄在暗馆培训了一批心腹死士,名为天禽四组,其成员个个身手精湛,现在想来,那些人一定就是薪火传人了!”
圆真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真有此事?老衲这些年虽少履江湖,但也时刻注意着武林中的风吹草动,怎么从未听说有这样一支势力?”
李乐山叹道:“这也没办法,华天雄将他们藏得极为隐秘,轻易绝不动用,很多在招贤馆住了多年的老人,都对天禽四组毫不知情,李某也是在攻打巨鲲帮时才偶然发现存在着这么一支生力军,那批人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出现都是黑纱遮面,让人根本无从辨识。”
圆真恍然道:“如此说来,阁下也是后来才加入镖局联盟的?”
李乐山道:“正是,由于在下身具特殊使命,对江湖中焱门的传说一直很关注,后来惊闻郑和的珍宝被焱门所盗,遂决定将事情查个清楚,我去金陵投靠华天雄,本是看中其镖局的身份,黑白两道皆有人脉,便于行事,没想到误打误撞下正遇到罪魁祸首!如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夜闯军营,盗走国宝的正是华天雄,也就是令师弟圆峰!”
圆真满面疑惑,摇头道:“圆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掌门人已对薪火传人的下落失去了兴趣,为什么圆峰还要铤而走险,挑生事端?”
李乐山微微一怔,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当时我只想查明焱门的真相,举事前还特意派人给七大门派投柬,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我那义兄主动要求前往少林,现在看来,他确实到了少林,但不是来送请帖,而是来行刺前辈的!”
圆真点头道:“不错,半年前的一天夜里,当时老衲正在禅房中打坐,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那人黑纱蒙面,武功极高,老衲当场喝问,对方却话也不说当即动手,幸好老衲这些年功夫未曾荒废,狠狠地同他对拼了三掌,那圆峰行事极为谨慎,感觉并无胜我的把握,三掌过后便飘然而去。殊不知当时老衲不过在咬牙支撑,那三掌已令我受了内伤!当时我就怀疑少林寺内安有对方的内线,虽然暂时将其唬走,但一旦我受伤之事声张出去,难保对方不会卷土重来,于是我便借口钻研武功,躲在这里闭关疗伤,本以为能蒙蔽住对方,谁知时候一长还是被宝树窥破了端倪,在汤药中下了手脚......唉,二十年前老衲接受前任方丈的衣钵,执掌少林门户,悠悠廿载碌碌无为,于世无功,于派无勋,有负前任方丈厚望,实乃少林罪人,早知事情变成这等局面,当年还不如让圆峰来作这个方丈呢!”
李乐山闻言立刻道:“前辈万不可有此想法,圆峰生性残酷,行事不择手段,据我的猜测,他趁前辈闭关的机会,假借少林之名,通知其它各派聚集在云南卧龙岭,让七派与镖局联盟互相残杀,彼此消耗,更毒的是,他还偷梁换柱,暗中将国宝装箱带至云南,故意送到卧龙岭,同时给沐王府通风报信,引沐家军前去剿寇追宝。当双方战事打响,他便在暗处冷眼旁观,待所有人拼得元气将尽时,他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可叹七大门派那么多高手,竟全如盲人摸象一般,被他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虽然其中有些细节我还不很清楚,但纵观全局,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圆真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摇头,连声道:“罪孽,罪孽,如此说来,七大门派只有少林一家未受折损,难怪圆峰迫不及待的要对少林展开行动了,本来我还认为那宝树是在虚张声势,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危机已迫在眉睫!”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天禽成员大多与少林毫无瓜葛,那些俗家弟子也都是圆峰的嫡系,就算与贵派为敌也没什么顾虑的。要说这圆峰也真是了不起,单看他敢栖身金陵,借朝廷而避,这份心智与勇气武林中便少有人比,届时只要将少林扳倒,天下还有谁人能与之争雄?”
圆真双拳紧握,忿然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人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衲拼掉这条命不要,也绝不能让此獠得逞!”
李乐山忙道:“前辈莫要意气行事,圆峰罪大恶极,单就卧龙岭上千百条人命来说,他已万死难辞其咎,但此人能够隐忍十余年,厚积薄发,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有,若与其正面硬拼,实属不智。”
圆真心中忽有所动,望着李乐山,小心翼翼地道:“李大侠,你可有什么制敌良策么?”
李乐山深思许久,缓缓地道:“良策谈不上,我的看法是,只圆峰一个人,武功再强也不足为惧,最可怕的还是他手下的薪火传人,那么多高手团结一致,天下无人能敌。依我之见咱们分头行动,前辈辛苦一些,亲自前往武当、天门、崆峒等地,面见对方掌门人,将这一切原委详细的告知对方,那些掌门人得知薪火传人落在圆峰手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李某现在就赶奔金陵,重返招贤馆,设法接触到天禽成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们如今各大门派已摇摇欲坠,急需他们回去重振门楣,我不清楚圆峰靠什么手段将这些人控制在手,看他收买那宝树的做法,无外乎是名与利,我想只要各家掌门能够不计前嫌,坦诚相待,甚至以掌门衣钵相许,那些人不会不为所动的,要知道他们身怀绝技,无一等闲,断不会甘心一辈子久居人下,为圆峰一个人卖命的,届时只要将这股力量分化出去,圆峰就无所倚仗,叫花子没了蛇,想必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一席话说得圆真连连点头,不住口的赞道:“高明!高明!只是如今你还回得去吗?圆峰会放过你吗?”
李乐山笑道:“如果是圆峰,那确实不好说,但若是华天雄,他没有理由敌视于我,要知道在伐焱行动中,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陷害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说起来是他不仁,我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啊!”
圆真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毕竟还是太危险了,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宝树已被对方收买,他这一死,圆峰那边迟早会得到消息......”
李乐山道:“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争取在对方觉察前打他个措手不及,前辈也尽快下山,从今晚宝树小心翼翼的举动来看,少林寺上院应该还未被圆峰渗透,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