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卫苛行哈哈大笑,点头道:“正是如此!”说着左手在那黄金大椅的扶手上重重一拍,站起身走到朱玄台边缘,面向台下千百弟子,朗声道:“本掌门现将本派最高机密告知尔等,此地乃四灵之一,上古玄武的封印之地,本座将于今日在此夺取玄武灵力,从今往后,素灵派千秋霸业,一统江湖!”
此番夺取玄武灵力之事乃是素灵派最大机密,门派中仅卫苛行、宁子谦及七夜叉寥寥九人知晓此事,其余素灵弟子虽不知自己日夜在这地洞中所刻符文、所建圆台用于何途,但人人素服师尊其能,这时听说卫苛行所图之事竟是夺取玄武这等惊世大计,一时间人人大喜,齐声山呼:“千秋霸业,一统江湖!”
南宫澈与曲墨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暗暗叫苦,心想:“宁子谦本约我们今晚共商逆转玄武之事,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卫苛行动作竟如此之快,已将一切准备就绪,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卫苛行单手一挥,众弟子喊声登时止歇,卫苛行道:“黑夜。”
黑夜叉道:“是。”走到台前提气喝道:“呈上灵石!”
话音刚落,只听乐声大噪,七七四十九名素灵弟子摆成方阵从后走来,这四十九名素灵弟子均身穿崭新白衣锦袍,走在最前的七名弟子每人手托一只大盘,盘底垫以黄绸,绸上所呈正是上灵石,其余弟子则手执箫管丝弦、铙钹钟铃等乐器,跟在后面吹吹打打,七队弟子刚走至台前,一首曲子也刚好吹完,显然此前已训练多时。
南宫澈见那七块上灵石每个都如人头大小,不禁暗暗骇异,心想这上灵石奇珍无比,便是要得一二两也是绝难,也只有宁氏一族祖祖辈辈,积世代之功方才能积累如此数量,上灵石虽助宁家名扬武林,却也为其引来灭门之祸。
黑夜叉走到卫苛行身前,躬身说了几句,随即又走回台前,双手一拍,六名弟子抬来一副极大的旗架,那旗架底座黄铜,其上插着七根白银旗杆,七根杆上自左至右依此绑着黑、紫、赤、青、绿、黄、白七面大旗。
只见那六名弟子个个面红耳赤,每一步都走得又慢又颤,显然那旗架极是沉重,六人走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将那旗架抬至跟前。
卫苛行待他六人将旗架放好,一伸手从旗架中取出那面白色大旗,道:“白夜使听令!”
白夜叉大声应道:“是。”大步走到卫苛行身前。
卫苛行道:“着你为壁宿使,领上灵石镇守壁宿。”
白夜叉道:“是。”躬身双手接过令旗走下台去,大声道:“壁宿弟子集合!”只听人群中右首素灵弟子齐声应命,尽皆随白夜叉向壁宿而去。
卫苛行又取出黄色大旗,道:“黄夜使听令!着你为室宿使,领上灵石镇守室宿。”
黄夜叉道:“是。”也是躬身双手接过令旗,领着室宿的素灵弟子而去。
如此这般,卫苛行接连号令,又将绿、青、赤、紫、黑五夜叉分别被任命为危、虚、女、牛、斗五宿使,南宫澈心想场内素灵弟子越走越少,再留下来只怕便会被人识破,眼见方月蓝被任命为虚宿使,只得也混在虚宿弟子之中,跟随方月蓝离去。
那虚宿位于玄武七宿之四,南宫澈见自己与朱玄台相距越来越远,心下暗暗焦急,心中寻思:“方大哥被命做这什么虚宿使,已是脱不开身,我若是也留在这里,宁子谦孤立无援,那便危险得紧。”环顾四周,见身边素灵弟子人人兴高采烈,兀自沉迷在“一统江湖”之事,无人来注意自己,心道:“这里有方大哥在,若竹他们自当不会有事,我跟曲伯伯还是赶紧去朱玄台才行。”当下跟曲墨使个眼色,二人放慢脚步,不动声色走到队尾,在拐角处悄悄离去。
朱玄台位于七宿正中,壁、室、危、虚四宿在其之南,女宿、牛、斗三宿在其之北,南宫澈与曲墨自虚宿折返,是以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素灵弟子,二人奔至朱玄台前,只见黑夜叉刚接过黑旗,领着斗宿弟子向北离去。
南宫澈见卫苛行与宁子谦兀自站在朱玄台顶,心中一宽,心道:“幸好赶上。”
此时众人散去,朱玄台前已空空荡荡,宁子谦走到那被布幔盖着的物事之前,伸手扯下布幔,只见一块光洁如玉、平滑如镜的上灵石露了出来。
南宫澈等人在适才众素灵弟子呈上那七块上灵石时便已吃惊不小,这时见到这一丈多高的上灵巨石,不由已是目瞪口呆,曲墨低声道:“适才那七块较小的上灵石分于七宿,只是将玄武灵力汇于此处,只有控制这块最大的上灵石,才能逆转玄武灵力。”
那七名手持乐器的素灵弟子见上灵石在火光之下光彩夺目,立时奏起乐来,朱玄台地位尊崇,普通素灵弟子若未得批准最多只能登至三层,那八名素灵弟子走到第三层时便即止步,却兀自站在原地吹打乐器。
卫苛行纵声大笑,朗声道:“谦儿,此番夺取玄武,一统江湖,你功不可没,他日老夫一命归天,素灵派上上下下全由你做主!哈哈,哈哈哈哈。”
宁子谦俯身下跪,道:“掌门师尊神功无敌,福寿无疆,素灵派无往不利,称雄江湖,弟子宁子谦才疏学浅,只要能常伴在师尊身前便是极大福分,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卫苛行甚是满意,又是哈哈一笑,将上灵石放在七座火鼎之前,向前张开双臂,朗声道:“七夜听令,将上灵石沉入七宿圆潭之中。”
他这一声提气而发,声音虽不甚响,但庄重肃穆,在地洞中远远传了出去,曲墨“嗯”了一声,向南宫澈低声道:“那七个圆潭是玄武七宿的星宿位,卫苛行将上灵石沉入潭水之中,是要在最大限度利用上灵石去引导玄武灵力。”
过不多时,只见一道白光自斗宿位缓缓腾起,紧跟着牛宿、女宿、虚宿、危宿、室宿、壁宿依次也有白光腾起,七道白光不断升腾。
曲墨道:“不好,玄武封印已经启动,咱们赶快过去。”
二人当下掩身向朱玄台走去,南宫澈见那八名手持乐器的素灵弟子兀自站在第三层楼梯上,心知要制服这八人不难,难的是要悄无声息,只在须臾之间制服这些人,否则这八人中只消有一人发出半分声响,都必将为站在台顶的卫苛行所察觉,而自己与曲墨武功均是以刚猛为主,最不擅的便是这悄无声息的暗杀之术,想到此处,心中忽地一动,暗想:“我何不正好试试这招?”说着暗暗运气,右手在空中虚点一指,只听“嗤”的一声极轻声响,一名素灵弟子身子微微一颤。
曲墨见状一惊,道:“扶摇光指?澈儿你何时学得?”
南宫澈微笑道:“适才宁子谦教我的,这指法深奥得紧,我还不太会使。”说完食指微屈,第二指又即点出。
这“扶摇光指”以一分旋劲扰动敌人三分劲力,乃是“以轻制重,以弱胜强”的精微功夫,此前宁子谦与南宫澈相斗之时,为能与其朱雀灵力相抗,将“扶摇光指”的劲力催至极致,是以指尖发出“嗤嗤”声响,但南宫澈此时只是要用此指隔空去封几名寻常素灵弟子的穴位,所需劲力便要小得许多,适才他使第一指时,于扶摇指中的劲力技巧拿捏尚未精准,以致仍是发出轻微声响,这时第二指点出之时,已是全然无声无息。
南宫澈不待那八名素灵弟子彼此知觉,双指连环,顷刻间将八人穴道尽皆封住,但觉“神封穴”处微微一阵鼓动,但调息一阵便即复又平息,心中喜道:“这扶摇光指用意不用力,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意,我若只用此指,或许便不会牵动太多朱雀灵力。”
便当此时,只听“嗡”地一声,眼前光芒骤亮,南宫澈与曲墨猛不丁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跃开,但见朱玄台第一层地面上忽地现出两颗极亮的光点,而光点周围则伴有密密麻麻的符文。
登上第二层,只见其地面上亦是排满符文,居中却有九颗光点,南宫澈见那九颗光点的分布形状与室宿一模一样,再回头看看第一层那两颗光点,心道:“是了,那壁宿也是两颗组成。”想到此处,向曲墨低声道:“曲伯伯,这朱玄台每一层都对应着玄武七宿的星宿……”
曲墨点了点头,道:“还有这些符文,这些都是玄武封印的灭灵法阵,但不知为何数目比圆台中所刻下还要多上许多,嗯……朱玄台暗藏玄机,还有许多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咱们要万分当心。”
二人继续上行,只觉头顶光线越来越亮,原来那七处圆潭中所射白光在空中各自折转,竟是齐齐向朱玄台汇聚而来,二人爬至梯口之时,七道白光光芒盛极,几令众人睁不开眼,南宫澈与曲墨以光为掩,从梯口偷眼望去,只见那七道白光正缓缓注入上灵石中,卫苛行双掌抵住上灵石,背对着自己。
那上灵石本就是晶莹剔透之物,白光注入其内更显耀目,过不片刻,只见那白光自石入掌,又即自掌入臂,如流水般在卫苛行周身扩散开来,南宫澈与曲墨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一凛,知道卫苛行正用万罗功从上灵石中吸取玄武之力,此时他二人与卫苛行相距不过数丈,稍有声音便会被对方知觉,当下只得强自按捺,静待时机。
堪堪又过半个时辰,卫苛行全身上下皆已为白光笼罩,南宫澈见宁子谦负手站在卫苛行身旁,仍是没有丝毫动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如焚,暗想:“宁子谦说只有当卫苛行彻底解开朱玄阵时,才是逆转法阵的唯一时机,可这究竟要等到何时……”
便当之时,空中忽然微微一暗,只见那七道白光中有一道渐渐黯淡下来,其光柱也越变越细,再过一阵,那道白光已彻底消失,空中只剩六道白光。
南宫澈心中大奇,转头去看曲墨,只见他伸手在地,轻轻写了一个“无”字,霎时间心中一动,心道:“是了,这七道白光尽数熄灭之时,必定便是朱玄封印解开之时!”
二人既知此事,心中当即安定许多,如此又等了许久,又见第二道白光缓缓熄灭,南宫澈暗暗盘算时间,但觉此次距之前那道白光消失要快上不少,心道:“是了,当年在朱玄林中也是这样,封印一旦破开,便是如同洪水决堤,愈是往后,速度愈快。”
刚想到此处,突然眼前一黑,“神封穴”与“灵墟穴”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南宫澈猝不及防,正要痛叫出声来,幸而曲墨急忙一把捂住他嘴,这才没发出半点声响。
南宫澈只觉此次穴道之痛,比之以往所有都来得猛烈难忍,心中不禁又惊又怒,暗想:“这朱雀灵力当真害我,怎地偏偏在此刻发作?”
曲墨见南宫澈身如筛糠,轻轻握住他左手,为其暗暗输气抵御,岂知内息刚走至脉门处,立时便有一股强力横截而来,竟将自己内息弹了回来,曲墨连试三次,始终无法将自己内息渡入南宫澈体内,一时间大为骇异,心道:“这朱雀灵力在澈儿体内闭合成环,对任何外力一概排斥,这……这可如何是好?”正急之时,只见南宫澈食指竖起,冲着自己“神封穴”上重重一戳。
曲墨大吃一惊,只道南宫澈忍受不了剧痛便要自尽,急忙伸手去抓他手,岂料刚一碰上其手指,但觉掌心一麻,一股旋劲直传过来,曲墨一怔,松开手来,心道:“扶摇光指?”
原来适才南宫澈虽已痛入骨髓,神智却极清楚,眼见适才曲墨三次为自己渡气被阻,心中忽地一动,但想宁子谦既能以扶摇光指逆转玄武灵力,自己又为何不能以扶摇光指压制朱雀灵力?当下拼着一试,用扶摇光指点向自己,果然指力所至,其旋劲初时虽尚与朱雀灵力互缠互绕,但过得片刻,便带动朱雀灵力顺气盘旋,从“神封穴”中渐渐归于经络。
曲墨虽不知其故,但见南宫澈口观鼻,鼻观心,凝神致志,显已渐渐进入佳境,不由也松了一口气,当下不再打扰他,继续注视朱玄台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澈但觉内息平稳,朱雀灵力尽数归于各处,心中当即大喜,心道:“这扶摇光指当真是武林绝学!”睁开眼来,不由吃了一惊,只见眼前一片黯淡,空中仅余一道白光,原来自己适才专心疏导朱雀灵力,不知不觉已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之久。
曲墨见南宫澈睁眼,冲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地上写下“水汽甚重封印将除”八字,先前他在地上写那“无”字之时,地面尚且干燥,但此时所写这八字,每一字曲曲歪歪,竟如在泥潭之中所写一般。
南宫澈一怔,猛然发觉自己头发、脸上、颈上俱是水珠,再一挪动身体,就连衣服后背也已尽数浸透,心道:“是了,玄武乃北方水神,这整个地洞突然变得如此潮湿,定是封印将除之兆。”
二人心中虽如此猜想,但究竟到底如何,心中也无必然把握,唯有屏气凝神,静观其变,但觉时间一分一秒而过,地洞中水汽愈加凝重,再过一阵,只听“滋滋”声响,洞内光线又暗下许多,那七座火鼎竟也熄灭。
此时四周皆暗,仅卫苛行与宁子谦周身五步尚有光亮,南宫澈与曲墨眼望最后那道白光在空中幽明幽暗,将卫宁二人身影在水汽中照的模模糊糊,只觉浑身上下一片冰凉,也不知身上这些水珠有多少是凝露,多少是冷汗。
便当此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霎时间白光骤灭,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只听“嗤”的一声破空锐响,一人重重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