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哥哥,是你来了吗?”林兮慕的声音响起。
“兮慕,你要的那味金颜香,我在路尘阁中还是未能给你找到,但我找到了点别的,是西潭药王多年前送给阁主大人的名贵药材。我觉得或许可以对你解毒有帮助。”路朝颜说道。
“谢谢你。”林兮慕的眼神闪烁,似透露着失望。
“说了多少次,不用总是谢我,你能活下去我就很开心了。”
“知道,在路尘阁你总是不能做真正的自己,卸不下面具。”
“是,只有在你这里,闻着你的白梅香,我才能得以安歇和释放,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疲惫了。”
“好,那我给点上朝颜哥哥你专属的白梅香,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多谢。”
林兮慕没有再客气的推诿,只是笑了笑,默默准备起来。
待烟雾升起,沾染衣裙,林兮慕轻轻合门而出。
踱步垂头,所思难抒怀。
直到走到前院,才回首,看向路朝颜所在的内院雅室。她明白路朝颜频频来这里不过都是想做一个虚妄的梦,因为现实中他总是得不到,才会更加贪恋这白梅香带来的极度真实的梦境。
林兮慕嘴角一撇,气馁地自语起来。
“哎,还是没能找到那味药,为何我只是想活下去,就这么艰难。你随便就能得到带出的西潭草药能解什么毒,不过是西潭每年例惯奉给路尘阁的好质地药材罢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给我好好找。西潭就是个幌子,这关键的药引或者解药,定在路尘阁内。”
“不过,既然这次的卦象是难得的上坤下坎,上上比卦,那么‘航行的顺风、逍遥的亨通’怕不会是朝颜哥哥了,看来,这几天的客人需要我好好留意起来。”
林兮慕自言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雅室,嘴角挂上了倾城的微笑。
…
内院雅室中的路朝颜,完全沉浸在空灵的世界里。
他再次看到了自己最梦想的所有。
成为路尘阁独一无二的大护法,让江湖人士敬仰尊崇;
重新掌握拥有了千里飞仙,成为武林轻功第一人,睥睨江湖;
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阁主对他俯首称臣,武功和智慧全都在他之下;
目睹自己成为武林盟主、成为了路尘阁里虽不是阁主,却实实在在掌握整个路尘阁幕后最大的一只手,受万人朝拜;
……
此时路朝颜的身心浸润在青烟梦乡,前所未有的舒畅。
温暖又骄傲的笑容悄悄爬上了他的嘴角。
和他在路尘阁里展露过的所有笑容都不一样。
……
随后,他仿佛即将清醒,透过惺忪的眼睑,他几乎看到了内庭繁茂的棵棵梅树,和残阳洒下的耀眼光辉。
灿烂的金色光芒里,他看见了,那位路上伸手拦下他脚步的僧侣,以化缘为由,请他陪饮一碗清茶;
他知道了,那座古老的神圣寺庙,曾经庄严如斯,决判着武林规则、评定着江湖恩怨;
他在两面铜镜的折返中看到了,他左后肩胛骨、心脏背后的香疤烙印;
他知道了,他是那个沉寂了很多年的永平山,所剩的唯一传人;
…
……
路朝颜仿佛又沉浸入了迷梦。
可是突然,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他表面厌恶、内心却触怕不已的声音——那是路尘阁少阁主舒千里的声音。
他轻轻地说着,但却似在路朝颜的耳边响起炸裂般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父亲吗?不了解他机警决绝的做事风格吗?你觉得他会斩草不除根吗?你真的以为他会放任永平山有传人苟活吗?你低估了他,高估了别人和自己。你根本不会是永平山的人,你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别人想要针对路尘阁的棋子。”
“我不是棋子!”
“不是!”
所有的梦境,戛然而止。
路朝颜猛然坐起,大汗淋淋。
燃香的火星早已冷了多时,香灰掉落满地,连青烟都早已飘散无踪了。
雅室的窗外,没有梅树、没有夕阳、没有光,那里漆黑一片。
原来,不管之前的梦有多美,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还是他路朝颜所有噩梦的开始。
…
路朝颜怔怔地缓神、思忖良久,终于还是无奈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衣襟中取出一方帕子,擦拭满脸的汗水。
虽然这次的梦境最后是噩梦,但路朝颜觉得自己的身体终究还是舒适了很多。
他盯着香灰发呆片刻,然后没来由地开口。
“兮慕,你一定要活得更久一点,这样我才能来这个开心的地方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