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谷，泉水畔。

　　“曲十五，四处都是在缉拿我们的人，你还让我带你跑回这里干什么？”

　　“小土哥哥，之前答应给你酿的酒还在这，但这么短的时间酒肯定没酿好。我得把它埋好，再做个记号，以后我们如果有机会回来，再启出来嘛。”曲十五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忙碌着。

　　“你倒是好，来去自由，我说我家里什么都有，你就真没什么带的啦。”舍小土打趣曲十五道。

　　“我本身也没什么东西。山洞里那么多爹……不，曲白水宝贝的东西，一夜之间全数丢人，他着急还来不及呢，才没心思抓我们呢。”

　　“那可不一定，他一定会怀疑是你的。”

　　“所以你赶紧的，我们得赶紧跑路躲起来呢。十五，你这又刻什么呢？”

　　“把我酿酒的秘方写上，万一被人挖出来，记得重新酿了酒还我。”

　　“服了你了，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你真当你的小土哥哥天下无敌呢。”

　　说着舍小土强行拉着曲十五离开了两生谷，踏上了她人生的新道路。

　　…

　　人生第一次走出两生崖的曲十五，虽然紧跟着舍小土，却还是会频频回顾。

　　直到他们踏入中原武林腹地深处多时，曲十五才彻底死去了那颗本不该期待亲情的心。

　　她最后一次回望，然后转头看向舍小土的背影。

　　知道曲十五再一次依恋两生崖的舍小土，虽然没有像之前一般转身再去拉曲十五，却也放慢了脚步。

　　曲十五看着舍小土的背影，笑了笑，因为她知道了，无论她身后是否有家族回护，至少她的前面，以后都会有这个人为她遮风挡雨，老天终究给了她苦难的人生一份强有力的依靠。

　　想到此，曲十五便紧走两步追上了舍小土的步伐。

　　从此，二人并肩而行。

　　…

　　“小土哥哥，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搞清楚，你能替我解答吗？”路途中，曲十五问舍小土道。

　　“我猜，你想问你的天眼之力吧。”舍小土似语出不经心，实则早已关注了曲十五很久，自然知道她困惑于何事。

　　“是的，和之前我们猜想的貌似并不一样。”曲十五直言道。

　　曲十五这段时间的变化也很大，至少在舍小土的面前，她已经很少低头说话了。

　　“我也是想了好久，我想，十五你是包容所有的最强者，所以曲家人所有的天眼都能看到你，你也能看到所有人的能力和导致的结果。”舍小土言之凿凿地说出自己的理解。

　　“你现在还认为我是最强者？”曲十五不自信地反问道。

　　“是啊，我觉得就是这样。”舍小土看了一眼曲十五，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曲家所有人都说不是啊。”

　　“可我不相信曲家人，只信你。”舍小土冲着曲十五笑了起来。

　　“你信我的天眼之力最强？为什么对我这么相信？”

　　“我也有天眼之力呀。”舍小土不看曲十五，笑着冲天说道。

　　“什么？你怎么会有？”曲十五惊讶地看着舍小土。

　　“我相信我自己看人的眼光，哈哈！”舍小土打趣道，遂即笑了出声。

　　“小土哥哥！”曲十五知道自己被戏弄生气道。

　　“好啦，不逗你了，快走吧，出来好久了，我一早捎了信，回去有人给你治脸呢！高兴吗？”舍小土听到曲十五被自己惹不快了，赶紧换了话题。

　　“高兴……你写了信？”曲十五听到治她脸上胎记，总是几分欣喜参杂着几分伤感。

　　“对呀。想赶紧把你的胎记治好，让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开始新的生活。”舍小土听闻曲十五说高兴，继续兴高采烈地说着。

　　“小土哥哥，你的家在哪？”曲十五问。

　　“在雍州。”

　　“雍州……雍州的江湖门派……”曲十五回想着。

　　“雍州，路尘阁。”舍小土没有丝毫隐瞒，直言告知道。

　　“路尘阁的阁主，姓舒……”曲十五依旧凭借自己在两生崖中无意学到的一些江湖见识，絮絮说着。

　　“对，舍予即‘舒’也，舒字舍予就是舍，小土尘也，我就是路尘阁的人，舍小土是我……独自行走江湖的名号，不怎么有名。阁主是我叔父，我本名叫舒空长，如果你喜欢，以后还可以叫我小土哥哥。”舒空长对曲十五坦白了出身和来历。

　　“舒空长……舒空长……你就是全江湖武功排行第十，内功排行第四的舒空长？！”曲十五念着舒空长的名字，立即回忆起两生崖崖壁上江湖武林人士的排名。

　　“正是，所以独自出来行走江湖，还是化了名，十五妹妹可不要怪我呀。”舒空长听到曲十五对他江湖排名如数家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不忘对自己之前的隐瞒向曲十五解释道。

　　“我怎么会怪小土哥哥，你虽然不常在江湖上露面，可少有的几次对决就已经名气在外了，要是爹……两生崖一早见过你，怕也是会给你们路尘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我在想，嘻嘻……”曲十五说着说着莞尔笑了起来。

　　“你想到什么啦，这么高兴？”舒空长追问。

　　“我在想，若那时曲九和我那几个哥哥知道他们敌对的是江湖前十名的高手，还敢不敢对你说那些大话。”曲十五说着不由地高兴起来。

　　“你后来听的那些都已经是他们被我打过一遍后收敛说的话了，你不知道，第一次从曲一、曲二和曲七手里救你那回，他们可还说了老多嚣张的话呢！”见曲十五开心，舒空长的内心也是终于舒了一口气。

　　“真的？他们说了什么？说你江湖小辈？”曲十五笑着追问。

　　“那可不止。”

　　“那你给我说说。”

　　“那都是骂我的话，我为何要说给你听。”

　　“也是，他们也一定说了很多我的坏话吧，什么曲十五这个小杂种、丑八怪……”曲十五说着说着不知怎的突然伤感起来。

　　“十五，我给你改个新名字吧？曲十五，曲家人不配和你排大小。”舒空长见状，知道两生崖曲家带给曲十五的阴影还是太大了，所以提议给曲十五改名。

　　“好呀，那我叫什么？”曲十五一口答应。

　　曲十五答应得太痛快，这却让舒空长意外，故而，想了很久。

　　“蔷薇吧，可爱的小姑娘就像一朵花，而我见过的花不多，最喜欢的花应该就数蔷薇花了。”舒空长思索着说道。

　　“蔷薇，蔷薇，还挺好听到，曲蔷薇？”曲十五也念叨起她的新名字。

　　“对，曲蔷薇，你还得姓曲，不然怎么显得你的天眼神功是真的，回头万一我们路尘阁因为收留你被两生崖灭门了，咱俩出去户口还得靠你的天眼之力算命赚钱呐！”舒空长打趣说道。

　　“小土哥哥……我的天眼不能去算命！”曲蔷薇一板一眼地反驳道。

　　“果真改了名字聪明了很多，都知道以后糊口我会带你装瞎子算命，哈哈。”舒空长见曲蔷薇恼火，更加开怀逗乐起来。

　　“你当瞎子还差不多，我闭上眼，天眼还怎么用！”

　　“对哦！”

　　“你这么笨还说我！”

　　“那你这是答应我回头出去算命咯！哈哈哈！”

　　“小土哥哥，我没说过。

　　“就是你说的，你刚刚还说了。”

　　“小土哥哥，我没说，我没说，你别跑……”

　　……

　　…

　　曲十五和舒空长走了，同时从两生崖神秘机敏地也跑出一小队人马，他们带回路尘阁的，还有两生崖曲家几代人收集的所有江湖辛密。

　　曲十五从此成为了曲蔷薇。

　　…

　　后来，江湖上流传，当年永平山出手灭了两生崖，正是刚刚接手路尘阁事物的大弟子舒空长带领路尘阁几大护法助力的永平山，最终才导致了两生崖的覆灭。

　　…

　　…

　　曲蔷薇在到达路尘阁后一月，脸上的胎记就在沅域独门秘药的帮助下全数消除了。

　　这张消失了胎记的脸，第一次出现在阳光下、出现在舒空长的面前，那是一张虽没有曲九倾城绝色，却也妩媚艳丽的姣好面容。

　　曲蔷薇看着舒空长，动人地笑了笑，却在此后拿起一方罗纱，依旧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终于明白，有些习惯，侵入了骨髓，就真的难以再改了。

　　从此，路尘阁五护法曲蔷薇的真正面容，除了舒空长夫妇之外，再无人见过。

　　…

　　夜静人阑时，曲蔷薇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只磨旧的水囊，那里面是她从两生谷带出来的泉水。

　　江湖上流传，两生谷的那眼山泉是经过无义草多年的浸染，泉水珍贵非常，若用它酿酒，就能酿造出这世间最香醇的美酒。

　　曲蔷薇看着碗的泉水，那里面还有她从沅域圣女那里要来的一双蛊虫，她默默地看了良久，终于仰头喝下了那碗水。

　　这珍贵的泉水夹杂蛊虫的味道，像极了世人所描绘的相思酿的味道。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1”

　　若从未相思，何以知道相思酿的滋味。

　　睿智如她，也不想有一天知道，曾经的自己做错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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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 范仲淹，《苏幕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