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的路上,洪天赐遇到几个去南京和苏州的柳家寨人,大家是同路,于是搭伴一起走。
大家有说有笑的走下山,先在英山县码头坐船来到兰溪镇,再换船往长江下游走。
一年前洪天赐也坐船这样走过,不过那时同行的是范雪怡和田莲芯。想到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系列大事,洪天赐的心情有些沉重。接下来的行程洪天赐很少开口讲话,除了默默地听别人聊天,就是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每当看到窗外似曾相识的景色,洪天赐就会想起一年前路过这里时范雪怡当时的音容笑貌,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了,好在洪天赐的脸朝向窗外,别人看不见。
客船走过湖口后,洪天赐的心情才逐渐好起来,开始跟同行的人聊天。
虽然过完年没几天,但一路上坐船去江南各地的行人已经很多了,大部分都是去江南各城镇经商和学手艺的徽州人,有些还是十四五岁大的孩子。洪天赐与同伴聊天后得知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徽州人是经新安江坐船去江南各城镇的,而且早早就走了,每年都是如此,不禁对徽州人的勤奋感到敬佩。
跟那些孩子相比,自己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可还没有安定下来,还要拿柳若松给的盘缠,洪天赐心中感觉非常惭愧。下决心一旦把水莲姐和二牛哥找到并安置好,马上找地方学手艺,不但要自己养活自己,还要尽自己所能帮柳家和范家做事。
船只再往前走就来到南直隶的地界,当路过大通镇和贵池县城时,洪天赐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不过洪天赐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因为他逐渐想明白了,无论过去的经历如何沉重,他都必须背负着走下去。
短短几天时间,洪天赐变得更加成熟了。
因为同行的人要去的地方都比洪天赐近,过了镇江码头后就只剩下洪天赐一个人了。
洪天赐已经习惯了漫长的水路旅行,柳如凤还给他准备了充足的干粮,他饿了就吃,闲下来除了听别人聊天,还可以闭上眼睛修炼一会儿胎息功,虽然还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反应,但身体感觉很舒服,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客船来到松江府码头。
秦家果然在松江府很有名望,洪天赐在码头上稍一打听就有人知道,不但告诉了秦家在松江府的什么位置,连怎么坐船过去都说得明明白白,所以洪天赐在码头上简单吃了饭后就继续坐船出发了。
船只在黄浦江上逆流而行,走了两天才来到松江府华亭县的一个码头,不过这里离秦家还远,洪天赐顾不上休息,马上又坐上一只夜航船在弯弯曲曲的水道上缓慢航行,把洪天赐弄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第二天下午小船来到一个小码头,船家告诉洪天赐,秦家所在的村子到了,洪天赐这才米糊糊地下了船。
按船家的指点找过去,很容易地就找到了秦家,因为村子里最高大的一个江南风格的大宅院就是秦家。
秦家高高的院墙,宽阔的大门,威武的石狮子,让普通人看着有些畏惧。不过想着就要见到秦大哥了,洪天赐的心情反倒有几分兴奋,快步走上台阶去叫门。
很快门里就有了反应,听见有人问:“谁呀?”
洪天赐赶快回答:“你好,这是秦关山秦公子家吧?”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秦公子的朋友,叫洪天赐,来拜访一下秦公子。”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门缝,从里面露出一个中年人的脸,看了一眼洪天赐后回答说:“洪公子,你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来拜访他一下。”
“这可真是不巧,我们家公子前几天出门去了。”
“出门了?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哎呀,这可说不准了,或者三两个月,或者半年。”
家人的话让洪天赐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老王和小山也跟秦公子一起出门了吗?”
“他俩也跟秦公子出门了。你认识他俩?”
“去年我碰到秦公子的时候就是他俩跟着秦公子。”
“这样说来你还真是秦公子的朋友。不过不好意思洪公子,这几天家里不方便招待客人,你就先请回吧。”
洪天赐估计家人是不清楚自己跟秦关山的关系,才用这样的话应付自己,所以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找水莲姐和二牛哥的,就又问:“我再问一下,前些日子有没有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来找过秦公子?说话湖广口音,还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
家人想都没想回答说:“抱着孩子的女人应该没有,不过前几天确实有个湖广口音的年轻人来找过我们家公子,听说我家公子不在家就走了。”
洪天赐突然感到心跳加快,急忙问:“这个年轻人大名是不是叫向岩冲?......小名叫二牛?”
家人想了一下,面露歉意地回答说:“哎呀不好意思,这些天家里的事太多,这人说了名字,但我没记住,不过有些相像洪公子说的名字。”
洪天赐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二牛哥,既然他来过秦大哥家,说明他跟水莲姐确实来江南了。洪天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庆幸来这里找人是来对了,于是又问了一句:“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没说,我也没问。”
看来再问也问不出别的了,洪天赐跟家人告辞一声,然后转身往回走,一边思考着应该如何寻找水莲姐和二牛哥,走了几步他返身又回去了,再次上前敲门,很快大门又打开了,缝隙比刚才大了一些。
“洪公子,你还有事吗?。”
“大叔,我还想问一下,这附近什么地方外来人最多?”
“离这里最近的当然是枫泾镇了。”
“枫泾镇在哪个方向?”
家人往西南方向指了一下说:“在西南那个方向,离这里大约有十五里路,沿着村外的大路一直往西南走就能走到了。”
“谢谢了大叔。我走了,等秦公子回来替我问声好。”
“好,洪公子慢走。”等洪天赐转过身后家人再次把大门关上了。
虽然不知道水莲姐和二牛哥为什么没去柳家寨找自己,而是直接来了松江镇找秦关山,但洪天赐还是非常高兴,因为至少知道了他们现在天赐无事。
来的船上他就听其他乘客说过松江府的情况,知道松江府的织染布业非常发达,特别是枫泾镇和朱家村镇这样的地方,很多大户人家都从事织染布相关行业,由于发展的规模越来越大,当地人手不够就雇用了很多外来的工人,外地人躲在这样的地方最不容易暴露,所以洪天赐判断水莲姐他们很可能就在枫泾镇,于是他走出村子后加快脚步向枫泾镇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十几里路后,一片灯火密集的房屋出现在前方,洪天赐知道已经走到枫泾镇了。
枫泾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集镇,虽然这时天色已黑,但枫泾镇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小镇的主要街道分布在小河的两边,被相距不远的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小石桥连接起来。这时仍有装载货物的小船在小河中往来穿行,小河两边的店铺门前悬挂着的灯笼都已经点亮,灯光倒映在水中,使枫泾镇呈现出一种玲珑剔透的感觉。
不过此时洪天赐没心思看风景,马上开始走访镇上的各家客店,打听有没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不过他走遍了镇上的所有客店也没有打听到结果。
如此看来,水莲姐他们没有住在客店,想想也是,他们身上应该没有那么多住店的钱。那他们能住在哪儿呢?......
洪天赐走累了,就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休息,一边想着还能去哪儿找人。
难道他们住到那户人家了?要真是这样也应该住到附近的农户家了?洪天赐忽然想到,水莲姐他们会不会就住在秦公子家的村子里,等秦公子回来?想到这里他马上站了起来,抬脚往镇外走,想立刻回去找人。不过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因为这时已经很晚了,黑灯瞎火的走到秦大哥家的村子就该半夜了,难道要半夜三更的挨户敲门找人?再说这时感觉肚子饿的厉害,心说要找也只能明天白天再去了,于是找了一家客店要了一个铺位,先要了一大碗米粉吃饱了,然后就去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亮洪天赐就起来了,简单吃了早饭后就走出客店,往秦关山家的村子走去。
洪天赐住的客店在枫泾镇的西南侧,所以他沿着小河西北面的街道往东北方向走去。
此时的河面上还有一些轻轻的雾气,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罩在空中,把两边的街道也弄得很湿润,街面的青石板上都能看见被露水洇湿的痕迹。青石板缝隙中长出的一棵小草引起了洪天赐的注意,因为他看见小黄花上有个亮点,蹲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黄色花瓣上沾着的一滴小露珠。洪天赐心想,这是今天能找到人的好预兆吧。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爽。
昨天没来得及好好看风景,此时洪天赐边走边四处张望,见行人不多的街道两边,除了几家卖早餐的饭铺开门营业外,其他店铺绝大部分都没有开门,显得十分静谧。小河中也只有零星船只在慢慢划行,跟昨天晚上繁华热闹的景象相比,洪天赐更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这时看小河两边的店铺也比昨天晚上看的更清楚,除了每个城镇都有的跟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店铺外,这里还多了很多棉布店和跟织染布相关的店铺,凸显出这里繁荣的特色。
就这样洪天赐边走边看,感觉心情格外舒畅,不知不觉走出镇子。想起自己要去找人,急忙收了一下放松的心情,然后迈开大步向秦家所在的村子走去。
因为这条道路昨天走过一遍,已经有些熟悉了,所以感觉比昨天快了许多,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地方,然后挨家寻找起来。不过让洪天赐失望的是,除了秦家他把整个村子都问遍了,也没找到水莲姐和二牛哥,看来他们也没住在这里。
寻找过程中他发现村里很多人家的妇女都从事纺线织布工作,有些大户人家还有多个女人在干活,洪天赐就顺便询问了一下,得知一些人家雇佣了一些外来的女子做织工,这给他一个启发,水莲姐他们来江南是来落脚的,很可能就在某个人家做工,洪天赐决定把枫泾镇附近的村子全都找一遍。
十里范围内共有三个村子,洪天赐就在枫泾镇周围一个接一个的寻找起来,饿了就顺便买点东西吃,下午过后不久就已经把附近的村子全都找了一遍,不过还是一无所获。
洪天赐走累了,坐在村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同时好好想一下水莲姐和二牛哥他们应该在哪儿?
洪天赐忽然想起早上往镇外走时,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现在知道是织布机发出的声音,说明镇子上就有织布作坊,水莲姐和二牛哥会不会就在镇子上的某个织布作坊里做工人,想到这里洪天赐马上起身往回走,要去镇子里的作坊再寻找一下。
晚饭前洪天赐就走回枫泾镇,循着声音在镇子里寻找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镇子里的织布作坊全都找了一遍,但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又把镇子上的染布作坊也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结果。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走了一整天洪天赐也走累了,脚也走得有些疼,就坐在小河边的一个石凳上休息,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还能如何寻找?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更大范围的在镇子周边继续寻找。
听到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洪天赐知道该找地方吃晚饭了。
就在洪天赐四处张望准备找一间饭铺吃饭时,借着河对面街道上的灯光,看见一面被人举过头顶的长条旗子迎面移动过来,旗子应该是白布做的,不过已经脏的变成了灰白色,但上面写着的“张半仙”三个黑色大字还是十分清楚,再看举着旗子的人,是个道士打扮的人,一下让洪天赐想起汉口镇的袁半仙了。细想一下,当时袁半仙说的话好像全都应验了,洪天赐心中一动,何不让这个张半仙再给算一下,看他在这里到底能不能找到想找的人,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隔着小河往回追赶,要让这个张半仙给算上一卦。
很快洪天赐就从前面最近的小桥走过去,迎面把张半仙拦住了。
“这位张道长,你算的卦准吗?”
问完这句话洪天赐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哪有算卦的说自己算卦不准的哪。
果然,这个张半仙看着洪天赐说:“小伙子,你没看我这旗子上写着张半仙三个字吗?算的不准敢叫半仙吗?想算什么你尽管说,我是先算卦后给钱,如果算的不准,我张半仙分文不取。”
“那你就帮我算一卦吧。”
“你是问姻缘还是问前程?”
“我不问姻缘也不问前程,我来江南找人,你就帮我算一下,我要找的人在不在这里?”
“找人?你要找什么人?”
“找我姐姐一家,他们来江南了,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半仙把背在身后的折叠小桌和凳子放下来,拿出一张黄纸和笔墨放在小桌上,然后问:“小伙子,你要是会写字就写个字,不会写字画个圈也行。”
“我会写。”
“那你就在这张纸上写个字,我帮你算一下你应该去哪里找。”
洪天赐想了一下,当初在汉口镇袁半仙给我算卦时我写的是个“找”字,结果我的包袱找到了,如果我还写这个“找”字,看他能算出什么结果,就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找”字。
张半仙看着纸上的字用右手掐指算起来,过了一会儿说:“小伙子,我算出来了,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洪天赐有些失望,“那他们在哪儿?”
“让我再算一下,”张半仙又掐算起来,过了一会儿说,“小伙子,你要找的人在这儿的西边。”
“西边?西边什么地方?”
“我现在能算出的只有这么多,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我还要多说一句,找人的过程十分艰辛,你要多加小心!”
“找人的过程十分艰辛”这句话跟当年袁半仙说的几乎一样,洪天赐知道都是从“找”这个字面上来的,看来他们看的都是同一本卦书,洪天赐忽然从心里产生了几分蔑视,问张半仙:“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在西面?”
“小伙子,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装神弄鬼!洪天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心想写个字和画个圈卜卦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说明他算出来人在西边这个结论跟“找”这个字的字义无关,能是什么呢?洪天赐拿起那张纸端详起来,看着看着看出问题了。
“我明白了,因为我把字写到纸张的偏左边了,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规矩,你就说我要找的人在西边了,对不对?你这卦算的也太随意了吧?”
“小伙子,这不是随意,这是天意。你要知道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是需要缘分的,你把字写在这里这就是缘分,就是天意。算了,看来你信不过我老张,既然你不相信就不用给钱了,我张半仙不缺你这两个钱。”
张半仙说完背上小桌和凳子就走。看张半仙无所谓的样子洪天赐反倒有些心虚了,心想我又不是想赖你这两个钱,就伸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追上去,塞到张半仙手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走开很远了,洪天赐的心里还是有气。一眼就能看出结果了,可这个张半仙还一本正经的掐着手指头算来算去,骗人也骗的太逼真了。
看来今天也只能这样了,洪天赐起身往客店方向走,打算回客店要点吃的,然后躺在床铺上好好想一下,看下一步该如何寻找。
想到接下来还要找人,洪天赐忽然有些后悔,既然多给了他好几个铜钱,怎么没顺便问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人,看他怎么说呢?
虽然现在追过去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找人要紧别的都顾不上了,洪天赐马上回身去找,可是找遍了整个镇子也再没看见张半仙的影子,肚子却饿的咕咕叫的厉害了,赶快在街边买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悻悻地往客店走了。
正走着,前面突然发生了一点骚动,走在前面的人纷纷往回返,从旁边的小桥绕过去继续前行,有个跟洪天赐同方向的行人问走过来的熟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前面有个外来的年轻人跟一个叫段三的人打起来了。
洪天赐不知道段三是什么人,不过他对“外来的年轻人”这几个字比较敏感,心想这个外来的年轻人会不会是向岩冲?急忙迎着人流往前走,想看看打架的双方都是什么人,结果差点跟迎面走过来的三个年轻人撞上。
再往前走看见有个人躺在街道中间,洪天赐赶快走过去,见倒在地上的是个年轻人,不过从他身边散落的几件木匠工具上看,这个年轻人不是向岩冲。
虽然不是向岩冲,但洪天赐还是对这个外来的年轻人十分关心,见他的嘴角还在流血,急忙蹲下身子关切地问:“这位兄台,你怎么样了?”
年轻人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玉佩,把玉佩还给我......”
洪天赐听不明白年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又问了一句:“玉佩怎么了?”
年轻人清醒过来了,先是看了洪天赐一眼,然后挣扎着要站起来,洪天赐赶快把他搀扶起来了。年轻人站起来后焦急地前后看了一下,连落在地上的工具都来不及拿就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可是走了几步又摔倒了,再次昏了过去。
由于这个年轻人挡着道路,在街边挑担子卖饼子的老头走过来,让洪天赐帮忙把这个人扶到边上。洪天赐还把年轻人的木匠工具捡回来,放到年轻人身边。
“老伯,他怎么了?”洪天赐问买饼子的老头。
老头回答说:“这小伙子刚才从这里路过,手里拿的工具不知是不是刮到段三的衣服上了,段三就说把他的衣服刮破了,要让小伙子赔偿。小伙子说身上没有钱,他们就上来搜身,最后搜到几个钱和一个玉佩。小伙子说钱可以给他们,但玉佩不能拿走,段三他们就要小伙子拿一两银子换回来。小伙子拉着段三无论如何也不放手,段三他们就动手打他,小伙子就还了几下手,结果被段三他们狠狠打了一顿,腿好像被踢着了,脑袋也被重重地打了几下。”
“打他的是刚才走过去那三个人吗?”
“就是他们。”
两人正说话,年轻人又醒过来了,听到了洪天赐跟老头的问话。
“老伯,刚才打我的是什么人?”
“小伙子,你是刚来这里的吧?”
“是,我今天上午才过来的。”
“难怪你不认识他们。刚才领头打你的那个人叫段三,三个人都是这里的混混。”
“老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怎么,你还想找他们打架吗?”
“他们抢走了我的玉佩,我必须拿回来。”
“你一个外来的,躲他们还来不及,还敢去找他们,你不想要命了?”
“可是我的玉佩必须拿回来。”
“玉佩很值钱吗?”
“不是,不过它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在我这里弄没了。”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找到他们玉佩也拿不回来呀。”
小伙子不说话了。
“小伙子,你现在有地方住吗?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现在还没有地方住,今天就先在外面对付一下。”
“小伙子,我看你被他们打的挺重,现在晚上太凉,住在外面可不行。我就住在附近,要不你就先跟我凑合一下吧。玉佩的事咱们再想办法。”
“不不,那太麻烦老伯了。”
“现在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小伙子,怎么称呼你?”
“我小名叫阿福。”
“阿福,你就先跟我回去吧。”
“请问老伯你贵姓?”
“我免贵姓李。”
“那我就先谢谢李老伯了。”
“都是穷人谢什么,咱们走吧。”
李老伯扶着阿福站起来,洪天赐帮着把木匠工具背到阿福肩上,李老伯挑着担子,搀扶着阿福走远了。
洪天赐看着老伯和阿福走远的背影,从心里对这个李老伯感到十分敬佩,决定也要帮阿福做些什么,最后洪天赐决定帮阿福把玉佩拿回来。
洪天赐马上往段三他们走的方向追过去,想先找到他们再想办法拿回玉佩,可是他把那一片的街道走了一遍,也没发现那三个人的身影,心情有些沮丧,只好走回客店。
“客官,你回来了。”客店伙计很喜欢说话,一见洪天赐回来了马上热情地打招呼。
“回来了。”洪天赐一边回答一边往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伙计,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说吧,这枫泾镇上的人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段三这个人。”
伙计马上放低声音问:“怎么?你招惹了段三?”
“没有,是这么回事......”洪天赐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唉,段三这帮家伙,就是爱欺负外来人。段家的三个儿子都能打架,所以一般老百姓都害怕段家。段三是段家的老儿子,这小子不但爱打架,还把镇上的小混混们拉到一起,成立了一个团伙,名字叫什么‘好汉帮’,可是专门欺负外地人。这些年镇上的织布业越做越大,很多乡下人和外地人来镇上做工,段三这帮家伙就专门欺负这些人,每个月都找这些人收保护钱,还经常敲诈新来的外来人。不过前些日子听说段三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一起做生意赚了一些钱,已经很少看见他在街里闹事了,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这些混混专做坏事,官府不管吗?”
“这帮混混虽然真本事不大,但死缠烂打的本事却不小,一旦什么人惹到他们就跟你没完没了,他们又没犯什么死罪,官府就是把这些人抓进去用不了多久又得放出来,而且有些官差还跟他们称兄道弟,只要不出人命就假装看不见。再说这帮家伙不跟镇子里的人起冲突,主要欺负外乡人,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是这样。”
“可不。咱们松江府的秦家厉害吧,可是他家三公子惹了这些家伙,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得躲到外面去。”
一听伙计说到秦家三公子,洪天赐马上问:“伙计,你说的秦家三公子可是秦关山?”
“是呀。”
“再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年前有个家伙欺负外乡人,被秦家三公子碰到了,狠狠打了他一顿,这帮家伙就抬着被打的这个人去秦家闹事,说秦家仗势欺人把人打坏了,一闹就是好多天,秦家连年都没有过好。秦家老爷是在外面做大官的,秦家很在意名声,只好给这些人赔了一些银子,又把三公子打发出去避风头。你说连秦家都不愿招惹他们,咱们老百姓又怎么惹得起。客官,你可一定要小心哪,千万不要招惹这些家伙。”
洪天赐马上明白了,难怪秦家的家人说这几天不方便招待客人,原来发生了这件事。
洪天赐更要帮阿福拿回玉佩了,既做了好事,还能惩罚一下段三这些坏蛋,出一口这段日子一直憋在心里的怒气,当然也能顺便为秦关山出口气。
洪天赐知道,想要拿回玉佩就要尽快找到段三,因为此时玉佩还在段三身上,现在拿回来最容易。一旦他把玉佩放在家里或者卖掉了,再想拿回来就费劲了。必须马上弄清楚段三的住处,可是又不能让客店伙计产生怀疑,就绕了个弯儿问:“我看咱们镇子上的人都忙着做生意,怎么还有段三这样的人?”
“这小子不是咱们镇子上的,他家在杨湖村,是种地的。”
洪天赐跟伙计说了声谢谢就出去了。到外面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杨湖村就在镇子南面,离镇子大概四五里地的样子,就往镇子南面走去。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很多,洪天赐在人群中穿行,想尽快走出镇子,让洪天赐喜出望外的是,还没走多远,就看见段三和他的两个同伴醉醺醺地从一个酒馆走出来。难怪之前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一直在客店旁边的酒馆里喝酒。
洪天赐非常高兴,远远地跟着这三人,一直走出镇子。
走出镇子后又走了一阵,最后来到一个村子。在一个路口三个人分开了,各自往自己家里走。洪天赐又悄悄跟在段三后面,准备找时机下手。可是这个村子很大,虽然天黑了,但仍有人活动,走近时还跟段三打招呼,洪天赐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有些着急。
很快段三来到一户大院前面,悠悠晃晃地走上前要敲门,洪天赐知道这是最后的时机了,见左右没人,立刻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就在段三听到身后有声响要扭头往后看时,洪天赐重重地往他的脖子上打了一掌,把段三打得向前摔倒,头重重地撞在门上,哼了一声瘫倒在地。
段三的头撞在门上发出很大的声音,被里面的人听到了,有人问了一句:“谁呀?是老三吗?”
洪天赐急忙把段三拖到旁边的一个黑暗的地方,然后屏住呼吸,见段三家的门被打开了,有人探出头左右看了一下,骂了一句什么又把门关上了。
见段三家的大门关上了,洪天赐长长出了一口气,马上在段三的身上搜查起来,很快在衣服口袋里把那个玉佩翻了出来,这时听见段三哼了一声好像要醒过来,洪天赐马上又重重地往他的太阳穴上打了一拳,段三头一歪再也不动了,洪天赐马上起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洪天赐站住了,心想这家伙不会怀疑玉佩是阿福抢回去的吧?要真是那样就糟糕了。这家伙一定会去找阿福的麻烦,那阿福的麻烦就大了,自己很有可能帮了倒忙。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洪天赐感觉额头上出汗了。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脑子里,用这个办法应该可以迷惑段三,想到这里洪天赐马上撕开衣襟,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返回来塞进段三的口袋中,然后快速地转身离去。
第二天早上洪天赐正常起来了,洗簌完毕后走出客店,在街上找了一家吃早饭人比较多的饭铺,过去要了一份早饭,一边吃一边听大家说话。
果然像洪天赐希望的那样,人们正在议论一件事,内容是昨天晚上段三被人发现睡在自己家门外,以为他喝醉酒在门外睡着了,就告诉了段家人。段家人出来把他叫醒后才知道他被人打晕了。段三醒来后急急忙忙翻口袋,好像再找什么东西,结果发现口袋里有一小块形状怪异的黑布,大家现在正在议论这件事,洪天赐听后心中暗暗发笑。
原来昨天晚上洪天赐临时想到了黑燕子。因为陈文庭爷爷跟他说过,父亲当年是江南地区大名鼎鼎的黑燕侠,洪天赐猜测枫泾镇这里也一定有很多年纪大的人知道,也会知道黑燕侠作案后都会留下一个黑燕子这件事。如果在段三身上留下一个黑燕子,他醒过来后一定会发现。
当然了,段三能不能认出这块不规则的小黑布就是黑燕侠的标志,洪天赐只能赌一下了。如果段三能认出来最好,即使他认不出来,也能猜到这是打晕他并拿走玉佩的人留下的标志,一定会找人询问这个标志,就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一旦这件事传出来,就会有年纪大的人猜出这是黑燕侠的标志。如此一来段三就会知道打晕他并拿走玉佩的是黑燕侠,就不会去为难阿福了。
而黑燕子洪天赐随身带着,原因是去年在荆州跟许三妹和齐小龙分手时,洪天赐包袱里的一个黑燕子掉了出来,被许三妹看到了,洪天赐认识到这样存放黑燕子很危险,不但容易弄丢了,一旦被人看到还可能引起麻烦,就把剩下的两个黑燕子缝在贴身的衣服里,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不过,洪天赐还是担心黑燕子有没有被认出来,于是早上去人多的地方听他们说话,果然发现人们正在议论此事,洪天赐非常高兴。
不过大家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人往黑燕侠上猜,洪天赐有些着急,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来说了。他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听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的说:“哎,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江湖好汉黑燕侠做事的时候就留下一个用黑布做成的黑燕子,那块黑布会不会就是黑燕侠的黑燕子。”
洪天赐的这句话发生了作用,就见一个年纪大的人拍了一下脑门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那快黑布活脱脱就是个小燕子,看来昨天晚上黑燕侠来过枫泾镇。”
马上有个中年人提出疑问:“我看应该不是。黑燕侠作案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就算他当年只有二十多岁,如今也应该有四、五十岁了,怎么可能又出来闹事?”
“你的意思是这个黑燕侠是假的?”
“当然了,一定是什么人模仿的。”
这两个人争论起来。
洪天赐在心里笑了一下,起身出去了。不管争论的结果是什么,看起来都不会跟阿福有任何关系,再待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今天要把枫泾镇方圆二十里范围内的村子全都走一遍,估计要走很多路,也没工夫听这些人的议论。